半小时的飞行,索价五千美金。程致研随身带的现钞刚好只有那么多,整个巴拉望省的自动提款机不过就那么几台,骚乱过后能正常使用的可能更少。但他急于要飞过去,至于到了那里之后怎么办,只能下了飞机再说。幸运的是,旁边蹲着的那两个货真价实的记者听说他租了飞机,表示可以分担一半的租金同机去南部。
程致研耐着性子点头,说他很清楚那边的形势,但一定要过去。
沈拓也看到他了,朝他挥手,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致研!”脸上满是惊喜,挤过来隔着一道绳子拉住他的手臂。
到了码头,他下车,拿出三百比索。司机看的很清楚,愣了愣,才伸手接过去,默不作声调转车头就走。他要找的那家店果然还开着,只是人丁稀落,只有一个小伙计在看店,两个记者模样的白人蹲在角落里一边上网,一边给照相机电池充电,听口音像是美国人。
公主港与其说是一个城市,不如说是个一个小村镇,在平时一百五十比索的足够坐车去几百公里外的另一个市镇。但此时是非常时期,程致研没有还价,上了车。经过城市广场,他中途下车,找了台自动提款机,取了尽量多的现钞。
“司南,”沈拓愣了一下,“她今天不当班,我们撤离的时候,她还没回来……”
程致研只能拜托他想想办法,价钱什么的都好商量。老板转头去打电话,操一口流利的当地土话。虽然和南部口音不一样,但程致研还是能听懂大半,老板说有个美国记者要租水上飞机,去南部离岛采访。
沈拓看他的脸色,似乎有些害怕,语无伦次的解释:“……她说过要去主岛,她轮休的时候总是去……我们是坐度假村的水上飞机来的,也不是所有人都走了,高管分成两组,有一组还在岛上……”
程致研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几乎听不清后面的话。前一夜他就没有睡好,从早上到现在辗转三个机场,一路坐的都是宿雾太平洋航空公司的廉价航班,飞机上不提供食物饮料,他神经吊在那里,既不觉得渴也不觉得饿,滴水未进,更没吃过什么东西,直到此时才突然有种浑身虚脱的感觉。
相比国际航班一票难求的情况,菲律宾国内的班机却乏人问津,尤其是去往巴拉望的飞机,很多人临时取消了行程,超过一半的位子空出来。程致研很容易就等到一个去公主港的候补机位,售票柜台的女孩是华裔,看他也是中国面孔,就反复提醒他巴拉望局势混乱,返程的航班很可能延期,甚至被取消。
路边泊着几辆小型的吉普尼,司机聚在一边抽烟。程致研走过去,跟其中一个说要去码头。他记得那里有一间美国人开的旅游纪念品商店,可以替游客安排行程,老板在岛上住了许多年,非常吃得开,无论是车、船还是飞机,没有他找不到的。因为菲律宾人极端亲美,所以那家店很可能还开着。
临走女孩还在问:“你是记者吧?”
三个半小时之后,飞机降落在马尼拉尼诺伊·阿吉诺国际机场。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他紧紧抓着沈拓的胳膊问:“你知道她上哪儿去了吗?有人跟她在一起吗?”
司机是个典型的菲律宾人,看人的时候低着头,眼神闪烁,混杂着无端的戒备和恶意,还有一些莫名的幸灾乐祸。他上下打量了程致研一会儿,开价一百五十比索。
飞机一个半小时之后起飞,四十分钟到达公主港国际机场。虽然号称国际机场,其实只是一座绿色玻璃幕墙的大平房,降落之前飞机低低掠过城区边沿,远远便可看见建筑上贴着的纷乱的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