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都是正常日班，他估计她应该在酒店，但办公室电话却无人接听，打手机铃响过许多遍才接通。

    离开查尔斯的房间，他去人事部办离职手续，然后回自己的办公室收拾东西，却发现其实并没什么可收拾的。他去管家部办公室转了转，怕再遇到她，却也希望能再见她一面，看看她怎么样了，气色好不好，胃口是否还那么差，但却没能如愿。

    程致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从没想过这一天会来的这样快，还是在这样混乱的当口，而且，陆玺文冷静而目的明确的态度，也让他觉得意外。

    此时美国东部时间已是凌晨，但程致研还是第一时间打电话给陆玺文。陆玺文估计也是辗转难眠，很快就接了。

    “詹姆斯找了一只中国的PE，”他开门见山的告诉她，“历星资本，你听到过这个名字吗？”

    “他一直坚持只做保守治疗，”她继续说下去，“这几天精神还可以，就是绝口不提身后的事情，到现在还是什么安排都没有。”

    随后的几天，天庭上下弥漫着一股动荡不安的气氛，既是因为有几个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被警方带走，甚至连几个高管都牵涉其中，也是因为纽约总部陷入混乱，一切局势未明。

    但父亲回答：“人去世就是这样的。”语气中混杂着疲惫、不耐烦和冷漠。

    程致研在次日一早的财经新闻里看到这个消息，主持人还特别提到了一个名字——“历星资本”，说是这只民营PE一手促成了此次交易，如果收购成功，将标志着中国企业一种崭新的海外投资模式的诞生。而且，此次收购对历星来说，也不仅仅是做一笔交易而已，他们计划作为协同投资人占有一定股份，但历星方面拒绝透露具体数字。

    记得她发脾气，埋怨他对她不好：“难怪人家说，裁缝的老婆是冻死的，大菜师傅的老婆是饿死，酒店经理的老婆是看男人的冷脸气死的。”

    剩下一个半小时，他心神不宁，巴不得马上离开，找到她紧紧拥在怀里。

    因为詹姆斯的病，陆玺文当夜就飞回纽约去了。她原本想要程致研跟她一起走，但因为那宗商业贿赂案还未了结，他虽然在上海行动自由，却被暂时限制离境。

    W是赫赫有名的奢华酒店品牌，华仕或者历星都是近十年内成立的民企，出了中国几乎没人听过这两个名头，乍看之下似乎有点蛇吞象的味道。但程致研是知道W真正的现状的，突然有点明白詹姆斯的用意，陆玺文和沃尔登家两位公子争了那么多年，但他并不愿意给他们中的任何一方，或许W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只有舍弃它，才能真的保住它。

    他看着她，许久才说：“你不必这样。”

    而这一切背后，原来，都是有原因的。

    她摇摇头，“不一定，但你可以试试看等着我。”

    “研，你其实不必离开，”查尔斯试图挽留，他看不出是真是假，“我希望你留下来，我会给你一个合适的位子，甚至比现在更好。”

    她扑过去扒掉他的鞋子，做出嫌恶的样子：“没想到你私地下这副样子，邋遢的像个中学生。”

    很特别的姓，许多年之后，程致研还在想，如果不是这个姓氏，他或许还弄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她为什么出现，又为什么离开。他记得他们在巴拉望的公主港，她曾用他的手机拨过一个上海的电话，翻出来重拨一遍，电话那头一个女声，欢迎他致电历星资本，要他直拨分机号码。

    他捉住她的手把她拉回来，笑问：“你真的会去？”

    “又不是因为你，”她似乎有些尴尬，“只是突然觉得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动力了，不管怎么说，这七个半月我获益良多，我会始终记得和你一起工作的日子。”

    “没有，”陆玺文沉吟片刻，听起来仍旧有些疑惑，“要么是他想卖掉北美那几块地皮？……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记得那天晚上，自己在走廊里哭，问父亲：“为什么不叫他们都走？”

    他并未多作解释，约了她在金融区一家商场三楼的咖啡馆见面。她听他的口气就知道是重要的事情，也不问为什么就答应了。

    “其实我手头上有的线索也不多，只能拿到这几个月湖区别墅的电话记录，”她解释道，“他似乎找好几个大股东谈过，还有几通国际长途打到上海天庭，我能想到的只有查尔斯，但他找查尔斯做什么？Draco和Kenneth那边估计比我们更捉不到头绪……”

    傍晚下班之前，程致研带着一封辞职信去天庭，在众人含义复杂的注目下走进查尔斯的办公室，默默把信放到桌上。

    沈拓笑了笑，回答：“这么巧，我刚刚交了辞职报告，明天，我也不在这里了。”

    他离开酒店，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一个可以称作家的地方，他曾以为自己什么都有，其实却是孑然一身的。

    挂掉电话，他看了看时间，一点钟不到，天庭的午休时间就要开始了，办公区和食堂在同一层，来往的人应该很多。查尔斯的邮箱只能在他办公室的电脑上看到，但他这个时候回去实在太显眼了。他很快想了一下，在这个敏感时期，如果不要秘书插手，天庭上下可以帮到他的人，只有她了。

    “你有没有机会看到查尔斯的邮件？”她反问他。

    “在这个圈子里，每个人做每件事都是有原因的，我相信你也明白这一点，只是有时候需要提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