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记第一次怀孕

下属电子交易中心的总经理，涉嫌贪污和挪用公款进去的，涉案金额三千多万。

    余白无语，反问：“你知道现在胚胎才多大么？”

    这一回，是国内一位产科老专家写的孕期指南。她本以为会比较贴近 996 双职工生活，看过之后却更加不是味道。

    要不是在公立医院，还真有几分江湖范儿。

    掐指一算，过去一年里，董事长什么的还真就抓了十几波。刑事方面的合规和顾问业务需求也跟着水涨船高，望出去就跟一片蓝海似的。

    在她看来，虽然本市看守所已经没有律师会见必须要两个人的规定，但是这个操作本身也是对律师的保护，特别是这种几个嫌疑人的经济案子，当事人又是个女的。

    当然，除去工作方面的考量，她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还有另一个原因——怀孕这件事，她至今心里没底。

    她觉得这不是运气。一方面是因为她人品好，工作上一向口碑过硬，另一方面也是大环境使然。

    当然，这种事瞒不了多久，区别仅在于迟一点早一点而已。

    对于一名上过三所法学院，考过中美两地执业资格的法学生来说，这种篇幅远远算不上大部头。毕竟是看惯了法律文献的人，那些合同法里的经典案例，一句句子动辄十几行，一连几页不带分段的章节比比皆是。读习惯了，也跟玩似的。

    也是奇怪，偏就是知道怀孕之后的这段时间，她那方面的需求特别高涨，可又看见网上说前三个月不能同房。

    唐宁嫌弃 Kindle 开面太小，用的是 A4 大小的墨水屏。冠冕堂皇的理由是方便他一边看文献一边做笔记，实际上还另有一个隐藏功能，就是看漫画。

    关于谭畅案的争论，也就这么给糊弄过去了。余白和唐宁两个人都自以为很有道理，但案子毕竟是唐宁的，余白不能勉强。

    这什么破世道？余白想把书扔了。

    本意是想提醒做人要有点界限感，哪怕结了婚，相敬如宾你懂不懂？

    “那还得多久啊？我们路远，我女儿大肚子，就不能照顾一下吗……”女人讨价还价。

    可单单这本书，叫余白越看越头疼。

    余白走进诊室，才发现接待她的是个男医生，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副锦旗，上面绣着四个金字——妇科圣手，锦旗左下角的落款上写着，患者某某某敬赠李铎医生。

    新闻一则连着一则，黑天鹅不时飞起。

    余白：……

    书名起得简单明了，The Pregnancy Book。

    除此之外，还有健康饮食小贴士，菜谱开了好几页，必有奇亚籽与紫甘蓝，并且提请备孕人士补充 Omega3、叶酸、钙、铁、锌、硒，维生素 ABCD。至于玉米糖浆、人工色素、山梨酸钾、反式脂肪之类是绝对不能吃的。

    她这正一手电脑一手日历在那儿算账，唐宁突然凑过来问：“看什么呢？这么紧张？”

    李医生听完主诉，提问相当直接：“要不要？”

    到候诊区坐下，这种感觉更甚。

    但她这段时间已经签下了三家公司的刑事合规和企业常年，都是她过去在 BK 时的关系，对方不是旧同事，就是老客户。

    她伸出食指拇指在他眼前比出半寸大小，刚想说：你现阶段谈胎教什么的是不是太魔幻了啊？唐宁已经捏了她的手，亲到她唇上。

    余白照着书上的说法，倒推了一下日子，发现自己疑似中招就在执业面试之后的那几天。

    唐宁对此十分积极，提出全程陪同，余白却宁愿一个人去。

    唐宁却觉得理由再明显不过了：“人家孩子胎教都听莫扎特，我们家孩子去看守所，不太好吧？”

    结果就是亲来亲去，做还是不做，每天晚上好一阵纠结。

    从立木去医院的一路上，她心浮气躁，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想了许多，一转眼目的地就已经到了。

    余白闻言赶紧退出，切到隔壁一本大宗交易策略，反过来问他：“你呢？你看什么呢？”

    余白无语，脑中不禁出现一幅生动的画面，唐宁卷起裤腿站在河滩上，手里拿着网捞鱼，河里顺流而下全都是各种各样落水的董事长。

    后面病人紧跟着进来，刚才那两个女人还守在门口，又探头进来问：“看到几号了，还有多久才轮到我们？”再由实习医生把她们劝出去。

    预感应验，结果不好。

    总算，轮到余白讲话。

    旁边就有三两个大肚子在聊天，早唐、中唐、糖筛、小四维，余白听得一头雾水。就跟在孕产网站上看人家发帖介绍经验一样，她自觉已经坐在考场里，但知识点一个都没复习，就连要考什么都不知道，而同在考场里的其他人都比她更懂事，更负责，也更年轻。

    不等她说完，实习医生已经把门关上。

    一连串操作好似流水线，余白愈加忐忑地去做检查。

    余白刚坐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又进来两个人，一老一少，看着像母女俩。

    回想几个月之前，唐宁婉拒了林旭辉案第二阶段的委托，当时还挺可惜，觉得辜负了唐律师的殷切希望。

    然而，书下载到 Kindle 上，往后翻了老半天，却发现还在“孕前规划”章节，说的都是诸如免疫接种，齿科检查，家族遗传史咨询之类的事。

    但后来再看，实在不至于。

    然后又是一整章专门阐述为什么新婚夫妇不宜马上怀孕。

    看到这里，余白觉得这书买错了，转头又下了另一单。

    验孕棒，怀孕，她说得支支吾吾，支离破碎，觉得自己好傻，可又想不出其他方式的表达。

    可能正如那本孕期指南里所写，新婚的确不适合要孩子。老大夫到底还是有经验，不得不服气。

    第一次摊上这事，她没经验，连看医生该挂哪科都不知道，上孕产网站看了一圈帖子，才稍微摸到其中的门道：

    也是巧，唐宁也有地方不想让她跟着去。

    李医生于是开了超声波和血检，旁边实习医生负责打印单据，扫码付款，告诉她血检出结果要一个半小时，所以最好先去抽血，再去做超声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