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p;她看着顾母，眼里温柔又绝望。

    顾母一把拽过合同，抬手就撕了个干净。指着周边的画稿和画具道：“把那些画给我撕了，东西都给我砸了！”

    “顾太太你怎么说话的？”

    “你知道什么！你在说什么！”顾母歇斯底里哭喊出声来：“什么梦想！什么你喜欢！你就好好走一条安安稳稳的路不行吗！你好好考个大学，好好读书，好好当公务员，不行吗？”

    哭在夏啾啾身上，她心里，撕心裂肺。

    而另一边，顾岚朝着顾母走去。

    顾岚点点头，跟在顾母身后。夏啾啾和杨薇赶紧追上去，夏啾啾焦急道：“顾岚，我陪你回去。”

    “你再画我就去死！”

    顾岚平静开口：“本来我可以好好画画，签约，然后等着拿到钱，我就可以去报一个画室，偷偷学习，等我妈发现的时候，我可以光明正大告诉她，我拿到钱了。”

    夏啾啾愤怒出声：“你……”

    她的目光很冷，很平静，带着绝望和沉沉死气。仿佛夏啾啾曾经遥遥偷窥过的她的家，常年阴冷，不见光亮。

    顾岚没说话，她心里在颤抖，在惶恐。

    她其实不想说的，因为她知道，如果她说了，只是多么伤人的言语。可是她压制不住自己。

    顾岚走到她身后，顾母抿着唇，好久后，慢慢道：“等以后你长大了，找到一份好工作，喜欢画画，还是可以画的。”

    她恍惚明白了自己回来这一趟的含义，不仅仅是去找到江淮安，去帮助江淮安，也是为了让她更好更深的去遇见她曾遇见过的所有闪亮的人。

    “嗯，”顾母垂下眼眸：“我今天给你做炖猪蹄吧，你平时最喜欢的。”

    夏啾啾依旧是她的傻白甜富二代，杨薇也依旧可以当她衣食无忧的学霸养女。

    她本来想，签了合同，拿到钱，等实实在在拿到钱，她就能证明自己的能力。

    顾母满脸是泪抬起头来，恳求出声：“别给我惹麻烦了，行吗？”

    夏啾啾听着顾岚说这些话，简直想要鼓掌。

    夏啾啾没说话，她扭过头，看向杨薇。

    是谁呢？

    顾岚嘲讽笑开，扫了一眼杨薇和夏啾啾。

    可有些伤害无法痊愈，有些遗憾不能重来。

    顾岚大吼出声：“夏啾啾你知道我最讨厌你，宋哲、江淮安，你们这一群人哪一点吗？”

    “画画太难了……”

    没有爱理所应当，必须回报珍惜。

    顾母激动起来：“你们能给她一个安安稳稳的人生？我就要她当公务员！我才不要她像你们这些做生意的，朝不保夕，有上顿没下顿！”

    有些爱给予伤害，却又难以割舍。

    “我受不了了……”顾母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脸，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你爸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我一个人，养着他，养着你们。我这辈子都在漂泊，我这辈子起起伏伏的，没过过一天安稳日子。你爸以前也是，天天和我说什么梦想，说创业，我陪了他一辈子，一辈子了！我求你了顾岚，”她摆着手：“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一点风险了。”

    顾母盯着她手里的合同，顾岚颤抖着手，将合同送过去，离顾母还有一米多的时候，顾母伸出手来，厉喝道：“站住！递给我！”

    顾岚咬住牙，痛苦回身，将画具霹雳啪吗砸了一地，随后把那一叠叠画纸抓起来，拼命撕开。

    她静静看着她，如毒蛇一样的话在她唇间盘绕。

    明明说好不告诉别人，她却告诉了江淮安。

    顾母猛地变了脸色，朝着窗户边上就冲了过去。所有人被这个举动惊住，张旭慌忙道：“顾太太，你冷静一点！有什么事可以商量，你有话和顾岚好好说……”

    她犹豫着上前，慢慢蹲下身子，将手搭在了顾岚的肩上。

    这大概，就是很多亲情，最可悲之处了。

    大家都以为这不过是一次普通的请家长，却没有想过，这对顾岚那摇摇欲坠的家庭来说，完全是不一样的打击。

    顾母顿住动作，扭头看她。

    是她的错。

    顾母这时候已经跨坐在了窗户边上，她的精神状态明显已经不对了，她就死死盯着顾岚：“我受不了你爸了，我也受不了你们了，顾岚，你不要我这个妈，要画就去画！”

    被人骂到头上来，何琳琳激动了，上前就想理论。杨薇和夏啾啾赶紧拉住何琳琳，沈随也上来劝说，顾母目光落到顾岚身上：“撕啊！你是不是还想着画画，是不是想逼死我？！你想要我死你就站着，我也不想活了！”

    她本来计划得好好的，可是顾母突然出现，让她措手不及。

    何琳琳见对方指责女儿，顿时不乐意了，上前就道：“你女儿这么好天赋，不学画画可惜了，我们啾啾这是做好事儿，你不领情就算了，还骂她做什么？说来说去不就是钱的事儿吗？大不了顾岚以后上学的钱我们给了。”

    凭什么痛苦的是她？凭什么绝望的是她？

    顾岚没有理会她，转身就走。夏啾啾追上去拉住她，仓皇出声：“顾岚，你别生气，你好好画画，我给你钱，你拿去和妈说这是你赚到的，我……”

    她一面撕一面哭，不知道是告诉顾母还是自己，一声比一声大的喊：“我不画了！不画了！”

    “啾啾，你怎么了啊？怎么哭了呀？谁欺负你了？”

    夏啾啾突然有种无力涌遍全身，别人的人生总是难以插手，有些路注定只能独自前行。

    “你说，你不画了。”

    她挣扎着出声：“妈，我已经签了出版合同……”

    一个独自一人支撑着一个家庭的女人，她早已随时濒临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