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只有在找你麻烦的时候，我能找到一点安全感。”

    “你别闹了。”

    “我以前特别喜欢找你麻烦，一方面是因为嫉妒，另一方面，”江怀南抬手摸了一把头发，想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却哑了嗓子：“我想证明，我比你重要。”

    他目光复杂看着江淮安，江淮安扭过头去，慢慢道：“上一辈是上一辈的事儿，这一辈子，只要你别学你妈，好好做人，那你就是我弟弟。”

    “我爸妈早就离婚了，在很久以前。”江淮安声音平静：“他们的离婚协议不是在我知道他们离婚那年写的，他们离婚了很久，但是两人都没有说，只是为了我一直假装在一起。”

    “爸……”江言哽咽出声：“我不用的……”

    许青青猛地提高了声音：“你这个老王八蛋作孽太多，报应……”

    他按照江春|水说的坐下，江春|水咳嗽了几声，随后道：“这次过来，是想和你们商量一下后事……”

    江澜愣了愣，最后抿了抿唇，终于还是没有说话，江春|水抬眼看了三个子女一圈，慢慢道：“我名下的财产，我都做了分配，按着以前我说过的，江氏集团名下百分之三的股份分给小澜，外加居心湖那边的两套别墅和明新、亿佳这两个子公司，以及三亿现金。”

    “江城，”许青青看向江城，红着眼睛：“你说。”

    愿我的爱传进你心里，驱逐黑暗，得见天光。

    画面上是一个少年，他坐在窗户边上，低头写着卷子。

    爱你的笑容，爱你的宽容，爱你的温暖，爱你的阳光。

    “他不是经常拿吗？”江春|水轻轻咳嗽：“这有什么好报喜的？”

    两人上了阳台，从医院楼顶上眺望这个城市。

    “毕竟是第一次全市模考。”

    “我以为我会这么在仇恨里过一辈子，可是今天我突然发现，夏啾啾，”江淮安微笑：“我不恨他们了。”

    至少，能改变你的世界。

    “可是我先认识你爸的！”

    江澜话没说完，就听见江言一声惊叫，大家这才发现，江春|水呼吸已经急促了起来，江言赶紧将江春|水放到地上，江淮安立刻拨打了120，兵荒马乱一阵子后，江春|水进了医院，这才安稳下来。

    夏啾啾：“……”

    这样的好消息一中赶紧打电话给了江家报喜，江言得到消息的时候，江春|水昏昏欲睡，江言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江言的手机，心里有了数，等江春|水挂了电话，沙哑着声音慢慢道：“是不是淮安这次的成绩考得好？”

    他眺望着远方，却是莫名其妙问了句：“你当年总和老爸吵架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江城明了了江淮安的态度，叹了口气，便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高跟鞋哒哒的响声，随后就听许青青的急促的声音从传了进来：“爸，处理后事这么重要的事，您怎么都不让人通知我一声？！”

    江淮安赶紧严肃了声音，仿佛士兵面对长官一样：“明白，我保证完成任务。”

    “行吧，”江淮安露出无奈的神色：“那这样，咱们家的财产，不靠分，靠挣。如果这次高考，我考上了清华，这份财产就是我挣的。如果我考不上清华，就等你考，你考上了，财产就是你的，你没考上，咱们俩就看谁考的名次高，就是谁的。你看怎么样？”

    江春|水在江言的服侍下吃了药，吃下药后，他艰难道：“晚上把全家子都叫过来，吃顿饭吧。”

    他做事很专注，但是她盯着他看久了，他也会察觉，然后他就会抬起头，看向她的方向，注意到她的目光，他就微微一笑。

    这一天兵荒马乱，他在电话里，就这么平静听着夏啾啾的呼吸声，就觉得什么都好了。

    “因为你作孽！”

    “该是你的，我一样不会少。”

    血气猛地涌上来，夏啾啾涨红了脸：“你这个人……”

    “许青青！”

    “他欺我辱我，我都可以忍，现在他怎么对怀南的？！”

    夏啾啾集训画完画，给就江淮安发了信息，江淮安瞧见夏啾啾的信息，立刻给夏啾啾回了电话。

    “我有的呀，”江淮安赶忙开口，夏啾啾有些疑惑：“什么时候？”

    “其实以前，我是想过报复江城、许青青还有江怀南的。”

    那笑容没有半点阴霾不安，和江淮安描述的这个对世界充满了恨意的少年截然不同。

    “那是你有钱。”

    “是啊，”许青青冷笑：“他要是死了，我更是要回去大吃大喝，庆祝一番。”

    江淮安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夏啾啾听得目瞪口呆的，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你怎么想的啊？”

    江怀南顿了顿，似乎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好半天，却也只是说了句：“挺茫然，也挺难过的。”

    “许青青我妈怎么死的你不明白？你心里就没有半分愧疚？我妈癌症晚期的时候，就那么一点时间了，”江淮安哑着声音：“你，江城，你们都没有想过她。你拉着她丈夫，沉浸在你的爱情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这是别人丈夫啊？！”

    许青青看着江春|水，含着眼泪道：“不知道爸爸打算如何安置我和怀南？”

    这是她这一年最常看见的江淮安，当她没有集训的时候，她每次抬头，都能看见对面窗户边上的少年。

    夏啾啾看着画面，好久好久，终于出声。

    “什么什么感觉？”

    江淮安请了晚上的晚自习，回到了江家，进门之后，发现家里所有人都在，唯独江怀南不在。江淮安有些奇怪，下意识道：“江怀南呢？”

    本来也轮不到江淮安做这些，可是江淮安不放心江春|水，也就留了下来。好在江春|水情况基本稳定，没什么大碍，江淮安也还算安心。

    “我妈最后走到自杀，也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背叛。她太疼太绝望了，是疼痛和生活一点点逼死了她。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怨恨江城，我甚至于不知道她对他的感情到底是怎样的。他们两的婚姻不是开始于爱情，而他们又太擅长于伪装，我甚至不知道，我母亲到底有没有爱过他。”

    许青青将头发挽在耳后，没见丝毫愧疚，平静道：“当年是他逼着咱们分手，我成了你情人，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嫁给了你，他却一直不肯正眼看我。”

    江春|水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少见一面是一面。

    “你……”

    “行吧……”

    夏啾啾静静听着，她从江淮安言语里听出了稍有的脆弱和茫然，他靠着墙，感叹出声：“我以前每次都会告诉自己，对，都怪他们。我人生所有的悲剧，都源于他们。可是今天我去想了，我却想起了很多细节。”

    江春|水安排了江澜的，又转头同江言道：“阿言这些年也帮着家里打理了很多事，如今你手下有多少东西，那就拿多少东西吧。”

    “夏啾啾，”他慢慢开口：“谢谢你啊。”

    “我这不是自信。”江淮安听见夏啾啾不开心，想象着小姑娘气鼓鼓的样子，便觉得有些好笑：“我这是对世界充满希望。”

    江澜猛地跳起来，一把推在许青青身上：“你胡说八道什么！”

    江澜没说话，她垂着头，眼睛红红的。

    他在问他，面临这一切，是什么感觉。

    看过江春|水对夏啾啾做的事，对于江春|水的手段，江淮安有了大致的了解。他靠在门边，双手环在胸前：“我不问你们到底怎么分开，这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问题是你们自己的爱情，为什么要拉扯上我妈？”

    许青青看着江淮安，张了张口，却是什么都没说出来。旁边江怀南靠在墙上，他一直低着头，听着这些人争吵。

    “你怎么了？”

    “你名下的，你可以全部给他。”

    妈的，脸疼。

    “你脑子有病吧？”

    “早就该说的。”江春|水摆了摆手：“我这身体，我清楚。”

    “滚出去……”江澜打断她，颤抖着声：“你给我滚出去……”

    许青青愣了愣，片刻后，她大笑出声来：“是是是，我许青青出身低贱，一辈子入不得您老的眼。但是也不知道您老是多高风亮节，您瞧不上我，可您的儿子不还是娶了我吗？”

    “虽然都是孙子，但是他们母亲不一样，”江春|水终于开口，虚弱出声：“你自己做的孽，就要自己偿。许青青，你什么出身自己怕是忘了，江城名下的财产还不够填你的心吗？”

    江城愣了愣，片刻后，他张了张口道：“可是怀南……”

    江春|水抬手指了指边上的位置，江淮安心里咯噔一下，便知道今天不是一顿晚饭这么简单了。

    “嗯。”夏啾啾轻轻应了一声：“不管怎样，我都支持你。”

    江怀南愣了愣，有些不理解江淮安为什么要提出这个要求。江淮安撑着下巴瞧他：“我就问你答不答应吧。”

    江城垂着头，小声道：“我名下的财产，可以都是怀南的。”

    江淮安看着江怀南的侧脸，一年时间，江怀南似乎长高了甚多，神色也带了过去没有的成熟。江淮安静静看着，片刻后，他突然抬起手，搭在了江怀南肩膀上，笑着道：“兄弟，钱并不重要。”

    “但和江城结婚的是我妈，你就是小三你还不清楚吗？！”

    江怀南别扭开口：“就这样了，随便吧。”

    夏啾啾有些诧异：“你没在自习啊？”

    “许青青，我不知道当年我爷爷对你做了什么，可是我问你，他是怎么逼你的，他用不法手段了？他人身囚禁了？如果他把你关了起来，那我给你道歉，你马上去警局报案起诉，早能把我爷爷关很多年。你倒是和我说，他到底怎么逼你和江城了？”

    “唉唉我不管你这些，”夏啾啾觉得再和他多说就要被洗脑了，赶紧道：“反正你要好好学习，知不知道？要是考不上清华，你就不要来见我。”

    “我不但不恨他们，我还从每一个人身上，看到了善和爱。”

    和江怀南聊了会儿天，大家该去休息的就都去休息了，就留下江淮安和江言给江春|水守夜。

    这种状态下的江淮安有种势不可挡的气质，第一次高三模拟联考就拿下了全市第十，一中第一。南城的教育水平在全省偏高，一般全市第十也就稳在了全省前五十的范围里。

    这可严重了。

    “你先坐。”

    烟没有点燃，在江怀南手里打着转。

    听到这话，夏啾啾严肃道：“不要骄傲自满，掉以轻心。”

    杨薇把江淮安说得那么凶猛，夏啾啾却完全没看出来。江淮安再忙，每天晚上下了晚自习，也是要送着夏啾啾出校门的。虽然就是从教室到校门口短短一小节路，江淮安却总能走得又漫又长。

    “那你的安全感真微薄。”江淮安平静出声，江怀南笑了笑：“后来我发现，你这个人其实真的不错。我对你这么差，老爸打我的时候，你也能将心比心骂他。有时候我会想，其实你当哥哥，也是不错的吧。”

    “我胡说八道？”许青青冷笑：“我怎么胡说八道了？他说我下三滥，他自己就没碰过我们这样的？他说怀南不够格，他自己就没几个私生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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