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还没结束呢。”

    要离开了。

    “你是！”

    江淮安听着江怀南一直在同他说话。

    他温和声道：“高考这件事，只是人生的开始。”

    “如果，如果我说，”夏啾啾小心翼翼道：“我……我未来是你老婆，你信不信？”

    “你冷静些。”

    越来越多人来了，越来越多人拉扯他，救护车、消防车都来了。

    被他这么一说，夏啾啾也不知道怎么，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是……是我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我一直没见过你，老老实实读书读到大学毕业。”

    “可是……”夏啾啾心里微微颤抖：“那就是你啊。”

    然而江淮安却是毫不在意，他就守在夏啾啾尸体旁边，抱着她，嚎啕大哭。

    夏啾啾察觉出江淮安不高兴，有些忐忑干笑起来：“别那么生分，那也是未来的你嘛……”

    本来没有很生气。

    是他亲手把她推进去，给她系上安全带。

    江淮安吓得赶忙一把接住她，夏啾啾朝着他的脸大大“么”了一口，随后道：“江淮安，我真的超喜欢你！”

    一抬头，他们就写完了十二年。

    夏啾啾听着这句话，愣了片刻后，猛地朝着江淮安扑了过去！

    她从来没有被逼着去做这样的抉择，两个江淮安反复出现，一个温润沉稳，一个带着那么继续少年气。

    “不一样！”

    “你高考前，我说有话同你说，”夏啾啾开口，江淮安扭过头去，看见夏啾啾静静看着他，她仿佛是鼓足了勇气，慢慢道：“今天我来说了。”

    夏啾啾走出校门，来到路上时，背后突然爆发出一个人嚎啕大哭之声。

    他和未来一模一样。

    江淮安漫不经心接了电话，语气不善道：“我现在心情不好。”

    “他吃红油锅，我原本不吃。”

    三年过去，夏啾啾长高了许多，也瘦了许多，脸上那点婴儿肥消下去，此刻哪怕只是穿着最普通的休闲装，看上去都觉得格外漂亮。

    “我不是和你开玩笑……”

    江淮安打量着她，有无数问题要问。他想问她，她分得清她和按个江淮安吗？这两个江淮安，她爱谁多一些？

    因为上辈子的人生说不上光彩，一个精致的瓷娃娃，夏啾啾没好意思提及，含糊带过道：“大学毕业后我和你相亲，就遇到你。你一直追求我……”

    然而也就是这一刻，夏啾啾直觉有什么不对，她刚刚按下发送键，也就是那一刻，眼前俱是火光。

    江淮安听不下去，他转过头去，拉着夏啾啾的手腕就往自家车上走。

    这话说出来，缆车也到了地面。

    等夏啾啾说完的时候，江淮安一直没说话，夏啾啾有些忐忑道：“你……什么想法啊？”

    “你实话告诉我，”江淮安拉扯出他身上的T恤，那件T恤是夏啾啾买的，当时她甚至没问过他喜欢什么颜色、什么款式、什么型号。虽然买回来的确都是他喜欢的颜色款式型号。那时候他只觉得是夏啾啾了解他，将他方方面面都放在心上，然而这些小细节在一刻，却都如刀一样扎进他心里。

    话没说完，江淮安身后肉眼可见的一个弯道上，轰然一声巨响，火光冲天而起！

    说着，他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她：“你别担心，我不会和你分开。你喜欢我好，不喜欢我也好，我总不能为了这么一个子虚乌有的人和你分开。”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人终于放开被抬走了。

    人生十二年准备，就为了争取这一场考试，刚进入考场的时候，夏啾啾就感受到了不一样。

    凭什么，他付出的是真心实意，却要做别人一个梦里的替身？！

    “江淮安我讨厌你。”

    她喜欢的是这个人，而不是他对她的好。

    一顿火锅吃下来，两个人反而安了心。一夜睡得极好，第二天便去了考场。

    江淮安回过头去，愣愣看着火光照亮夜色。

    “请问，你认识江淮安吗？”

    “我叫夏啾啾。”

    直到他到了现场，汽车燃着大火，周边早就有人报了警，有人看他神色不对，拉住他道：“小伙子你要做什么？你冷静一点！”

    本来不过是心里一个结。

    “江淮安你个王八蛋。”

    不该和你吵架，不该逼着你上车，不该和你计较，不该和你生气。

    江淮安沉默着，好久后，他吐出一口浊气，扭过头去，看着远处道：“夏啾啾，自己吃自己的醋，我怕也是世上独一份了。”

    喜欢的是这个人。

    然而当夏啾啾犹豫这片刻，江淮安却骤然意识到，这不是他吃飞醋，不是他无理取闹，他这随口说的气话，或许是真的。

    夏啾啾……

    “好。”

    夏啾啾有些急切：“我的意思是，我知道我未来是你老婆，所以我来找你。”

    将东西交给夏家的司机后，一起吃过晚饭，夏啾啾就带着他往城郊走。

    江淮安听着这话，心里那点不快终于消散了去。他看着夏啾啾欢喜的表情，有些无奈道：“说喜欢就说喜欢，这么扑过来亲我干什么？”

    她隐约察觉什么，眼前是纯白色的天花板，江淮安坐在病床边上，给她念着报纸上的内容。

    我错了。

    “你……相信我说的啊？”

    如今说什么，他也很难去相信。

    凭什么这么对他……

    这三年，她没有荒废。

    教他学会吃辣，教他学奋发上进，甚至于——

    “你做什么！”

    那这个少年的江淮安，哪怕他不好，哪怕他一直是那个校霸，当他少年气一仰头的时候，或许，她还是喜欢他。

    第一眼看过整张试卷，大概知道题目，看作文题，脑中有个印象。

    她咬着唇不说话，眼泪大颗大颗顺着脸颊滑下。

    她猛地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江淮安越去回想过去，越是意识到——

    他冲过去，嚎啕大哭。

    听到这话，江淮安愣了愣，随后他抿着唇，有些不好意思转过头去，看着明月从他们身侧慢慢滑过，根本压制不住笑意道：“你……你就是要说这个啊。”

    夏啾啾被这个问题问得僵住，她张了张口，却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江怀南提高了声音，他似乎在批命奔跑，后面有人在追喊他的名字，江淮安瞬间察觉出了不对，追问道：“怎么了？”

    她喜欢他的未来。然而如果他不是那个未来的人，就不喜欢了吗？

    她用尽全身力气，在这一场名为高考的人生大考前一路寻找，寻找自己寻找爱人，寻找内心寻找圆满。

    他嘶哑着声望里面冲，周边人全发现他不对劲儿，公园的警卫拉扯着他。

    她看他在雨里抱着自己哭的时候心疼，看着他每天努力刷卷子的时候敬仰，她对他的感情，复杂又深沉。

    明明未来那个人，就是他。

    你是怎样的人，要做怎样的人。

    她拼命解释：“我一开始是想过让你成为未来那个样子，可后来没有了。你就是你，我知道的。我从来没想过你一定要变成未来的样子。我也从来没想过……”

    夏啾啾做的一切，哪里是他以为的对他好啊？

    没有人应声。

    话还没说完，江淮安就来到车边，将她硬塞进车里去。

    江淮安不明白夏啾啾想做什么，却还是点了头。

    “除非你回来说我爱你。”

    是江怀南。

    上半生她或许荒唐无能，颓废半生。然而这一次重来，从她睁眼那一刻，她已经拼尽全力。

    想明白这一瞬间的片刻，她追上去，大喊出声：“江淮安！”

    江澜和江城也赶到了，江城看见夏元宝动手，冲过去就去拉住他。

    因为一模一样，所以她做所有的决定，所有的思考，从未想过，这是两个人。

    江淮安安静下来后，就再也没有说过话。

    微信里的信息一条一条弹出来，他静静看着，泪眼模糊起来。

    江淮安温柔出声：“她会醒的。”

    然后开始做选择题，阅读理解……

    那里面有人。

    江淮安低下头，哭出声来。

    似乎并没有那么大的意义，那个人不存在，那个人是未来的他。

    夏啾啾抬头看着她，她在蝉鸣声中，听见心跳的声音。

    夏啾啾拼命挣扎，对他拳打脚踢，江淮安按着她坐在位置上，给她系安全带。夏啾啾对他又踢又咬，江淮安被她咬疼了，大吼了一声：“安静点！”

    六月八号下午，最后一门考完，夏啾啾从教室往外走，周边都是人声，大家快速往校门口走去，有人疲惫，有人欢喜，有人沮丧，有人兴奋。

    江淮安没说话，他就是握着手机，直接跨进了浴缸里。他神色里一片荒芜，仿佛什么都没有。

    夏啾啾静静看着那个场景，有人走到她身边来，轻轻握住她的手，她转过头去，抬头看见江淮安。

    是因为未来的江淮安爱着他，还是只是爱着他？

    两人打打闹闹说了一会儿话，江淮安终于送着她下去，江淮安看着她精致的侧脸。

    夏天眷皱着眉头道：“我姐怎么还不醒？我要给她换医院。我要带她出国。”

    江淮安沙哑着声音，慢慢出声：“我爱你。”

    江淮安听夏啾啾细细说着他所不知的未来，她说那个人每个细节，他们在哪里遇见，他说了什么话，他如何和她相爱，和她求婚，甚至于娶她。

    江淮安猛地回头，怒吼出声：“我不是他，我和他不一样，我现在像他，和他一样，是你教的！”

    吼完这句话，江淮安察觉自己失态，他急促呼吸着，压抑着自己的内心道：“你不用多说了，我现在情绪不好，你回去吧。”

    “你说啊。”

    你能不能，再见我一次？

    她一开始犹豫过，后来她也认定……她喜欢他。

    他拉开门走出去，夏啾啾站在原地。

    和平时做着模拟卷一样，她一道一道题顺着解下去，听着考场中翻页和笔尖刷刷之声。

    江澜忍不住笑起来：“你这个孩子，怎么狂成这样？先安心等着吧。”

    司机应了声，江淮安转身离开，夏啾啾坐在位置上，拿出手机来，开始拼命编辑短信。

    “江淮安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一开始内心有些慌乱，然而从涂完考号开始，夏啾啾就感受到一种来自于内心的安宁。

    江淮安抿了抿唇，终于道：“你不喜欢我，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喜欢我。”

    噗通，噗通。

    火势终于被扑灭，他看着现场抬出了两具焦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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