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4章 攻坚

    御台上，朱慈烺望着自己的臣子，望着周王，永王，不多的勋贵，又望那几个有可能会提出反对的肱骨之臣，默了半晌，缓缓说道：“今日原本不是大朝议的时间，临时改时间，为的是议一件迫在眉睫，关乎我大明朝百年兴亡的大策！”

    内阁诸臣，军机处，六部堂官，都察院，大理寺，理藩院，在京亲王、勋贵，五品以上的各级官员，全部都到齐了，黑压压的乌纱挤满了皇极殿。所有人的面色都是凝重，因为昨日他们就得到了消息，今日大朝议，只有一个议题，那就是财税改制，一体纳粮一体当差。

    钱谦益叹息的摇头：“朝廷内有欠俸，外有欠债，辽东战事又急，所需钱粮需要源源不断的供给，圣天子心意已决，大势所然，不管百官和都察院同意不同意，都是要执行了。”

    旗帜飘扬，军营如海，大明十万大军已经将海州和牛庄驿围的水泄不通，各种攻击器械，从火炮盾车一直到覆盖壕沟的木板车，都已经是准备齐全，这一月的等待，更是将后方的重炮，源源不断的运送到了牛庄驿和海州的城下，此时，六门从锦州城头卸下的巨型红夷大炮已经正在牛庄驿城下展开，隔着建虏挖掘的三重壕沟，森冷的炮口，瞄向了牛庄驿的城墙以及建虏的修筑的几处墩台。

    “即刻禀报孙阁部，就说我神机营已经准备完毕，随时都可以发炮！”

    隆武帝朱慈烺放下手中的奏疏，脸色沉思。

    国民平等，一体纳粮一体当差，非是施行不可。

    “恶名？陛下平定流贼，收复辽东，中兴大明，已然是千古第一君，何等的史官，敢在他的名字下，写下一个恶字！”

    而在《三文日报》的社论发出后，袁继咸也是唯一一个上疏隆武陛下，请求严惩《三文日报》的阁员。

    几个御史面色凝重，长吁短叹的离开。

    其实很久之前，内阁诸臣就都已经察觉到了隆武陛下改革祖制、平权平税的弘大心思。

    但也只有他们三个，其他省的督抚，都是默默，毕竟和摊丁入亩相比，士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冲击更大，造成的影响也更深远，各地的士绅绝不会坐以待毙，说不得会卷起大风浪，搞出大乱，甚至是动摇国本，所以没有人敢轻易出声。

    通过旗语，迅速将李顺所报，传到了中军大营，也就是孙传庭的帅帐所在。

    众人哑然。

    ……

    千里之外。

    和钱谦益议罢之后，朱慈烺又召来首辅蒋德璟，筹划一番，决定不再等待，而是要付诸实行了。

    内阁之中，兼着兵部尚书和蓟辽总督，统兵在外的孙传庭对于“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最为支持，表态最为清楚，也最为坚决。

    “是！”

    ……

    上午大朝议。

    李顺一直在翘首而望，当看到准许开炮的旗语之后，他在心中默念：菩萨娘娘保佑，小青安好，儿子安好，然后扯开嗓门，大叫道：“都听着~~~点火，开炮~~~”

    初生的晨光照着他的脸，感觉十年过去了，他依然是满脸红光，一点都没有见老，鬓角的黑发都不见，操着大炮的手，好像也越来越稳了，不唯这些年来，陛下对神机营极其重视，从上到下，都是优厚的待遇，粮饷从不缺乏，他李顺也水涨船高，成了总兵一级的将领，也不唯他心宽体胖，凡事都不放在心里，更因为小青在三年前为他生下了一颗独苗苗，这对他来说，实在是最大的慰藉，一夜之间，就年轻了十几岁，干劲更足。

    而随着炮弹的落下，对面牛庄驿掀起冲天的烟尘，同时伴随着惨叫和碎石，不久，隆隆隆，开始有城砖倒下……

    此时的孙传庭正站在角楼之上，举着千里镜，仔细观望对面牛庄驿的建虏营寨，中军官金世俊将旗语禀报，他放下千里镜，点头：“告诉李顺，可以开炮了！”

    “宪台，真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一个御史愁眉苦脸的问。

    一瞬间，一切仿佛都静止。

    这是关系天下所有读书人，关乎所有人，甚至有可能会动摇国本的大事，众人如何能不凝重？

    袁继咸正在灯下写信，眉宇间都是落寞，又似乎有不如归去的叹息……

    说完，端起茶水，送送客状。

    随即，红蓝三角旗摇动，将孙传庭的命令传到了炮阵。

    六门巨型红夷大炮早已经是填装完毕，听到李顺的命令，六个点炮兵立刻上前一步，将手中的火把按在引线上，“嗤嗤嗤嗤”随着引线的点燃，六个点炮兵连同周边的所有人都捂着耳朵，跳到旁边的避弹坑里，连李顺也不例外。

    除了燃烧的引线。

    在孙传庭攻坚，统帅大军，继续往辽东深入，收复辽阳沈阳的同时，作为皇帝的他，也是需要对大明朝的顽固，发起一次总攻了。

    当年，孙传庭在陕西练兵，为了军饷，焦头烂额，顶着巨大的压力，清理军屯，和豪绅作对，千夫所指之时，其实他就已经看出了大明财税的弊端，想到了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但想归想，却不敢实施，因为一旦提出，那就不止是和陕西在地的恶劣士绅为敌，而是和天下所有的士绅为敌，那一来，即便是支持他的清明士绅，怕也是要和他反目了。

    ——经过地方都察院的大分拆，现在的都察院人员凋落，已经是没有过往众正盈朝的鼎盛了，但毕竟是都察院，如果全体御史，上下一体，强力阻拦，隆武皇帝的旨意，怕也是难以

    崇祯十六年，通州大战时，袁继咸就跟在朱慈烺身边，一起经历了通州血战的炮火和硝烟，即便是乱箭齐发，陨石交加之际，袁继咸也没有怯懦和胆小过，人品更是贵重，两袖清风，无有私财，朱慈烺对他深为倚仗和信任，但想不到在“一体纳粮一体当差”的大策面前，袁继咸却是固执已见。

    群臣静寂。

    现在面对牛庄驿和海州，他感觉一切都在掌握中，在他神机营的红夷大炮大炮，所有的坚城都是粉渣。

    “谢陛下。”

    钱谦益召集都察院的几个重要御史，在府中商议。

    因此，隆武陛下再也不能等待，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彻底解决大明财税弊端的大杀器，非是要拿出来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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