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鸿雁于飞他人妇

    李建成与升平在东宫接见拓跋齐，拓跋齐除了身居武将要职之外，还是已故太子良人拓跋丽华和李世民未婚妻拓跋丽容的亲兄长。

    几个字使得拓跋齐霍然抬头，眉头紧皱，没有先前回答说话那般爽快。

    长孙无垢仰起头，视线直入升平心底，目光犀利得几乎让升平错以为自己看见了昔日的独孤皇后。不，长孙无垢比独孤皇后更多了几分理性和柔顺，但她不屈的视线逼得升平几乎再说不下去。

    最终还是升平领长孙无垢向李建成告辞：“时候也不早了，大约长孙常尉也该着急了，不若让长孙氏先回去吧。”

    长乐愣住，随即躬身退下。

    没走几步，升平低低唤她：“长乐。”

    “这还用问吗？自然是太子殿下得民心所向，秦王敢挑衅太子殿下嫡长子地位实属有违伦理纲常。”拓跋齐似乎已经察觉升平设下圈套，但又说不出究竟自己是在哪里上的当。

    如此看来，这个长孙氏本人未必如李世民想的那般简单，那么容易被人摆布。升平如今才能体味到独孤皇后曾说过的那句话，越是懂得隐忍的人，言行越是谨慎，可越是谨慎的人，他日勃发之时必然骇人。

    升平向长乐使个眼色，长乐立即带宫人和内侍走出大殿，随手将殿门掩实，升平走至长孙无垢面前望着她，声音平缓：“秦王军功赫赫，来日必然能成大业，你不愿嫁给他吗？”

    “太子妃娘娘亲自召见末将，莫非是秦王他想悔婚吗？”拓跋齐冷冷一笑。

    升平嘴角噙笑，见拓跋齐话锋已转立即胸有成竹道：“本宫若是许你另一桩亲事呢？”

    首要之事，便是为李世民提亲。

    也许，是时候该学会争取了，她要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在年华老去时留得性命，保享尊荣。

    果不出所料，长孙氏申时乘车辇匆匆入内宫，身边尾随并非是一干丫鬟仆妇，而是数十名侍卫，将人送交东宫宫人内侍后，车辇再直奔东宫觐见。

    “有病了？”升平将笔端蘸墨，将最后一笔画完，在紫玉笔洗里洗好笔，挂好，回首挑眉：“那你遣个太医院的御医去诊视一下。”

    或许只有让她臣服，才能获得永久的忠诚。

    此问不是质问，而是绝望后的悲叹。

    “太子妃娘娘此次诏奴婢入内，奴婢已然先猜到了缘由。媒妁之事但有兄长做主，太子妃娘娘不与奴婢兄长商榷反诏奴婢入内，实违纲常宫规。”长孙无垢坚毅面容在夕阳光晕下显得圣洁不可侵犯。

    两人对面静坐，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沉闷的大殿上，连宫人不耐挪动脚步之声亦能听闻清楚。

    毫无疑问，一旦有李世民知晓长孙氏不配合一事，不出一个时辰长孙氏必然会被兄长押上车辇送到东宫来。升平送信给李世民未必是真与长孙氏治气，不过长孙氏是她与李世民谋划中最重要的一环，不认命，就只能逼她认命。

    升平愕然，连忙抢上前躬身下拜，为长孙无垢暗中提醒眼前来人是谁：“臣妾叩见太子殿下。”

    “既然眼前已经无路可走，那奴婢只能助秦王成就大业，但奴婢不愿做你们二人的傀儡。”长孙无垢此时也站起身，无所顾忌的望着升平，素衣华裳，两人心中已将彼此在眼中打量个够。

    “先华良娣之死与本宫无关，拓拔将军不必将此帐算在本宫头上。拓跋丽容当日掌掴本宫，本宫也不想同她一般见识计较。本宫如今只想问将军一句，将军是近太子殿下，还是近秦王殿下？”

    不是投靠秦王，就是投靠太子，二者只能选择其一。

    升平嘴角露出冷笑：“即便她真想入东宫，也得有那个机会才行，怕只怕拓跋氏撑不了许久了。”

    “长孙无垢拜见太子妃娘娘。”长孙无垢俯身跪倒，俯下的身体似乎并不情愿。

    升平脸色大变，只见长孙无垢在升平身后不慌不忙下拜：“奴婢叩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正在教导奴婢宫中规矩。”

    拓跋齐仰仗氏族门楣对世间人轻蔑惯了，对升平此刻的身份也不以为意。可升平怎能忍下这般嘲讽，当即话里含针反讽回去：“华良娣生前兢兢恪守自然是世间女子效仿楷模，奈何本宫与她所出位份不同，想良人与太子妃又怎能同一气度呢，拓拔将军想必是在说笑了。”

    李建成淡淡笑道：“弟媳暂且回去，日后东宫有你来的时候。”

    夕阳余晖尽展煌煌宫阙为背景，给消瘦的长孙氏平添些许尊贵荣耀，眉眼间也多了端仪天威。她一身衣装，素淡颜色，款式简易，这身打扮别说是行走皇家宫阙，单是在长孙府邸穿着也算是简单家常。

    升平眯起眼盯着长孙无垢半晌，忽而笑了。

    “长孙氏说自己身体有恙，唯恐染秽娘娘凤体。”长乐小心翼翼回道。在升平身边待的时间久了，她大约也知道太子妃越是面无表情，越是爆发前的征兆。

    升平起身走到拓跋齐面前翩翩施礼：“拓拔将军，今日本宫受命来与将军商讨令妹婚事。”

    升平坦然颌首，抚掌道：“本宫猜拓跋将军也是忠心太子殿下。如今太子殿下与秦王内里争斗已是满朝皆知，拓拔将军以为此事孰对孰错？”

    远远拓跋齐来至殿中，见到宝座上只有升平一人不跪不拜，他直直抱拳于胸：“臣拓跋齐拜见太子妃。”

    毫无疑问，当然是选择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眼下距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李世民虽然立有赫赫战功，奈何在京中没有朝臣支持，根本无法掀起大风大浪。若想最终得到皇帝宝座，脚下征程何止相差千里万里。

    升平将画帛端至自己面前，轻轻摇干墨汁，微微一笑道：“要的就是使她难堪，不然她还不知道自己应有的身份。”

    长乐回身不解的望着升平，升平怔了片刻道：“你再遣人给秦王送信，就说长孙氏没他想的那么乖顺，问他句话，这亲事到底是结还是不结。”

    拓跋齐闻言哈哈大笑：“逼死末将长妹的是太子妃娘娘，废黜末将幺妹的是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究竟是哪里在为末将妹子们着想？”

    长孙无垢对此倒是坦率：“奴婢没有生病，只是不愿奉诏入内宫。”

    果然是统领一家之主的主妇风范，只是为人刻板死性了些。为求规矩正统，不惜与皇威对抗，升平真不知自己对她该笑还是该气。

    升平坐在宝座上方看着缓缓入内的长孙氏，大局尽握，她笑意深浓。

    升平先打破僵局欠欠身：“拓跋将军，本宫久仰拓跋家族威名，今日得见实为有幸。”

    “赐座，本宫听闻你身体有些抱恙，小心点，千万不要再受了风寒。”升平抬头笑笑，不以为然的点明长孙无垢先前的谎言。

    豆蔻少女无不期盼姻缘美满，偏，此刻置放她面前的是无回棋局。长孙无垢无辜被携入这场赌局付出了太多代价，来日更是未必有回报，一旦来日夺位时有了变故，被首个割舍的人也必然是她。

    “不必谢了，那令妹心事只能有拓拔将军去说服了。”升平睨了拓跋齐一眼，转过身回到凤榻上。

    升平皱眉，眼前殿门突然被人由外推开，长孙无垢恼恨面容还未淡去，来人已经哈哈大笑：“你们两人躲起来密谋什么国家大事呢？”

    拓跋齐面色一沉，立即为表忠心抱拳在胸：“末将自然是近太子殿下。”

    只是升平心中另有主意，先召德令将军拓跋齐入东宫觐见，而并自己非亲自登门游说。

    李建成果然已察觉到李世民与长孙家联姻别有目的。虽是他一手促成，但他已经开始有所戒防。长孙无垢再次告辞，升平送她至殿门口，亲眼看见她登上车辇离去。

    长乐再想询问方才似乎听见有男人说话声音，可见升平已起身将纱帽戴好，根本不给她机会开口。

    他离去后，长乐从升平身后走出，端八宝参碗送在她面前不解道：“为什么要招拓跋丽容来？招那个姑奶奶入宫，以后东宫可有热闹看了。”

    升平与他眼前徘徊两步，身后逶迤百褶凤裙带动拓跋齐的视线，有些混乱头晕。

    升平回首吩咐长乐赐座，拓跋齐对此也不客谦，掀开甲袍跪坐其上。

    “末将不敢当此称赞，末将知道太子妃入宫第一日便驳斥皇上后宫的拓跋贵妃，又训太子东宫的三位拓跋良人良人，想来我们拓跋氏便是再有些功绩，也难以令出身杨氏皇族的太子妃娘娘真心折服，臣愧然不敢当太子妃娘娘的任何谬赞。”拓跋齐心中带怒句句寒气逼人，震耳声音在大殿里回荡，嗡嗡撞得人心肺难受。

    如今升平与李世民的谋划已经拉开宫杀序幕，不管最终是为了他的皇位，还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她都必须为这场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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