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静华丽的奢侈品牌,明亮灯光照耀下的深褐色的原木橱窗,整齐的一排一排的西服衬衣,质地精良的布料闪烁着隐隐约约的光泽。
电话断了。
他忽然停在了车前,静静伫立着,望向图书馆。
只是一秒钟的事情,只感觉得到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接住了我。
四周一片寂静之中,他悠然将我放下。
我张眼忍不住怔怔地望着他。
“杨睿逸。”她竟然有一丝扭捏:“上次认识之后,他打电话给我……”
惠惠拖着我走上台阶,底下有人喊:“上去!上到上面去——”
整个社团大大小小的十几个干部满怀悲怆地轮流着将手伸进了纸箱。
他坐在我对面,握着汤匙浅笑:“那么,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大吼:“给千百万在那摧残生命的不义之火中受煎熬的黑奴带来了希望——”
晚会前一天,本校最受欢迎的乐队主唱,蝉联三届校园十大冠军的张宇轩宣布加入广播社。
感觉到身后的一束视线,我转头,看到男子扶着门框站在门口。
一众人在底下笑得几乎打跌。
我撇嘴:“哪个倒霉鬼?”
惠惠奇怪:“你不看了吗?”
我有些讪讪的:“怎么会想到我,大姐的品味比我好。”
我拉开大门,我不知该如何称呼她,身边的人都唤她林经理,可是我听过家卓私底下喊她大姐,话在嘴边兜了一圈,还是只能羞赧笑笑。
我轻声答:“我先看看。”
我跟着他走进更衣间,问:“不知是否和你心意。”
林宝荣略微点头:“咖啡,谢谢。”
她双手一托,我一屁股爬上了那方大理石。
他不动声色站起:“我上楼了,你慢慢看。”
我拉着她往外走。
我摇头:“累了,改天吧。”
我走到楼下,看到电子屏幕上的人,门外的女士,时髦短发,钻石耳钉亮晶晶,穿一身精致套装短裙,竟然是贵客莅临。
父亲秘书每月定时给我给我拨款,我手上还有家卓给的卡,可我不想花他的钱,为了这衣服,我暑假给几间小公司的工程队画了好多张设计图。
一周没见到他,我竟有些欣喜:“你回来了。”
林宝荣说完朝我笑笑,窈窕身影在楼梯转角一闪而过。
小小的广场开始有人围拢,窃窃地笑。
惠惠放声尖叫:“好!”
剩下的众人面面相觑一番之后,惠惠双手一摊:“抽签吧。”
她点点头。
他提醒我底线在哪里。
我琢磨不透她话里究竟什么意思,只得微笑。
售货小姐态度客气:“小姐你可以看看这件,这个码数合适。”
“映映,我谈恋爱了。” 她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春风荡漾。
林宝荣继续说:“之前他的衣服都是我给他挑,然后由店里专人直接送来,现在交给你,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去店里看看。”
身边的米色沙发,透明茶几,色调淡雅的宽阔客厅,都已遁入虚空,只剩我凝望着身旁的这个男子,突兀成一个僵硬的姿势。
他身旁助理模样的人拉开了车门。
他面色不错,手插在兜里:“多谢你费心替我置装。”
林宝荣坐下,并无多余寒暄,直接将手中一个大袋子递给我。
下午,家卓致电于我:“映映,我要出差,晚上不能回去了。”
“上海。”他继续说:“可能要一周——”
我斟酌了一下,勉为其难地点点头:“他还成。”
我心头扑腾一跳。
我完全忘我,望着天空:“在自由到来的那一天,上帝的所有儿女们将以新的含义高唱这支歌:我的祖国,美丽的自由之乡,我为您歌唱。您是父辈逝去的地方,您是最初移民的骄傲,让自由之声响彻每个山岗!”
简单清爽的海蓝色衬衣,袖口挽起,手肘撑在墙上,白皙手腕上戴一块样式简约大方的纯铂表。
“似乎是周四,可能凑不上。”他笑笑:“加油。”
广场的花树小径上,我看到方才的那个男生站在路上,身边的女孩拉着他的手似乎有些赌气地说着什么,他回头望见是我,别有深意地对我笑笑。
惠惠尖叫一声:“映映——”
短短几秒钟,我感觉自己心脏碎成一片片绮丽的花朵。
张宇轩对大一妹妹的攻势无可阻挡。
我点点头,继续埋首念念有词。
初秋的夜,我的皮肤一寸一寸地裂开,褶皱之中都是细细的屑。
忽然我听到身旁有人低声地唤他:“副总……”
秘书长咬牙切齿:“你莫太得意!”
广播社诸人吆喝:“大声点!听不见!”
惠惠拖着我手:“女装在三楼啊,你怎么跑这来了。”
我们去一楼看衣服,惠惠兴致勃勃地拉着我逛男装:“这件他穿会不会好看?”
我隐隐觉得这一切似乎有着最难以预料的可怕后果。
我忍不住露出微微的苦笑。
惠惠咬牙:“咱还怕了他们不成!”
衣着精致的售货员立刻上前,轻声细语:“小姐晚上好,需要为您服务吗?”
邓玫美人儿亲切慈祥地在我们办公室转了一圈,慢悠悠地对秘书长说:“蔡兄,图书馆门前陶公雕像下乃集天地精华灵韵的风水宝地,贵社何不效仿先贤,振臂而起唤醒我等泱泱愚昧民众,周二下午,我们恭候贵社精英的精彩演出。”
她像幼稚园里得了糖的小孩,抱着我呵呵直乐。
此事说来话长,话说我们戏剧社老大暗恋广播社美女社长多年,怎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眼见我们业已大四,即将各奔东西,我等众人实不忍看着老大抱憾终身,在上个星期迎新晚会前夕,我们热血秘书长趁着老大不在学校,拍着桌子同广播社夸下海口,若谁的节目略输一筹,就得无条件答应对方社团提出的一个要求。
一日傍晚,家卓下班回来。
“下周二。”我答。
我们来到时,广播社的几位已经等在图书馆门前,杨睿逸也准时从图书馆出来,手上还拿着课本,立即充满革命激|情地上前握住我的手:“躬逢盛宴,江同学加油。”
他眉间疑惑:“为什么?”
惠惠点点头:“去吧。”
我隐约记得朱碧婵似乎是家卓秘书。
惠惠自上大学开始谈了三次恋爱,每次都没到半年就开始抱怨没意思继而高喊我要自由,然后那男的顺利沦为下堂夫,她就继续跟我厮混。
“是要去哪里?”
我凑过去,看到他干净的黑发,洁净的颈脖,皮肤之中的肌理和纹路,我伸手过去,轻轻翻开他衬衣的领子。
我微哂,悄悄低了头。
我看着她的神情,心知这一次她真栽了。
我起来送她:“谢谢大姐。”
玻璃窗外,夕阳下一段剪影淡薄秋光。
我心头有些微渗的苍凉,我已经结婚,竟然不知道丈夫穿几号衬衣。
林宝荣同我走到门前,忽然望着我:“我之前一直不明白家卓为何匆促结婚,现在看来,他这个决定,果真有几分妙处。”
阳光耀眼,他耳边有亮光一闪而过。
第二日我在家,开学我已大四,即将进入社会,自知从此之后不可再如此嬉戏玩乐。
我独自走到另外一边的柜台去看商务男装。
惠惠扯着嗓子喊:“新入学的师弟师妹,欢迎加入戏剧社,在这里你将实现你人生最美的梦想——”
我接过拆开,看到烫金的封面时尚男模立体冷酷的脸,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周二下午,秋光高远,风和日丽。
我给她倒咖啡。
“我给你带了礼物,”他笑着说:“搁楼下行李箱了。”
几个客人进来也是低声的交谈。
这么长时间来,看着身处权势中心的他,身居要职,却诸多制衡,我一直有一种奇怪的恐惧,我怕他有一天被这个卷入这个金融王朝的漩涡。
陆陆续续经过的人群围城了一个小圆圈,他们大笑,鼓掌,挥舞着手臂。
我忽然听到嗤的一声冷笑。
“老二贯穿的两个牌子最新款秋冬装。”她并拢膝盖坐在沙发上,姿态优雅地端起咖啡:“朱碧婵将一通电话打到了我办公室,让公关部送来给你过目,以后这件工作由你来做吧。”
我坐在桌子旁,捧着饭碗念念有词:“我梦想有一天,幽谷上升,高山下降,坎坷曲折之路成坦途,圣光披露,满照人间——”
他笑笑,顺从地低下头。
邓玫带头鼓掌,杨睿逸拼命吹口哨,老大声嘶力竭地喊我名字,一张张年轻的脸庞闪着兴奋的光芒,群情激昂,掌声雷动。
惠惠拨开人群站到我身旁,笑容甜美:“今天谢谢大家捧场,请给我们最美丽的人权战士和从天而降的英俊骑士一点掌声好吗?”
图书馆前微风吹拂,人流出入,静谧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