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见（2）

着请求的味道，这是她记忆中从未见过的模样，他一贯自信骄傲，没有低头的时候。

    佟夕像是寒冰雕成的玉人，面无血色，沉默不语。车子经过桥上的一盏盏路灯，漫天雪花在光下飞舞盘旋，如梦如幻。她咬了下嘴唇，再次确定这场重逢并非是梦。

    聂修低头看着她的侧颜，声音有些发涩，“对不起，七七。”

    莫斐刚刚把车子开出大门，一看佟夕的电话，头皮一紧，本来想装死不接，可是电话不屈不挠的响，他只好硬着头皮接通，小声小气的陪着笑说：“什么事啊佟夕。”

    莫斐有点尴尬，陪着笑脸说：“聂修知道你不会见他，只好拜托我安排一下。你别生气。”

    提着沉甸甸的袋子走进小区，靴子踏在雪上，咯吱咯吱作响。她担心摔跤，一路低着头，没注意到楼前停着一辆车，直到猝不及防手里的袋子一轻。

    佟夕将羊绒大衣的帽子戴上，严严实实挡住整个脸颊，连视线的余光都被挡住。也不全是因为冷，潜意识里不必看见他的侧影，也不必让他看见她的脸。

    “……”莫斐打开了车载音响，全程很明智的保持沉默，再也不提聂修两个字，只是在心里绞尽脑汁的想着还有什么招数。

    准备离开的时候，他抬起头。佟夕这才发现他不过是个少年，个子虽然很高，但是看年纪，也不过比她大两三岁的样子，眉眼十分的好看，但是神情拒人千里，仿佛蒙霜的冷月。

    聂修反而顺势将她手腕攥住，叫了声七七，她的乳名。

    她后悔方才见到聂修的反应有些过激。她应该表现得早已忘了过往，大人不记小人过，才是上上策。所以，下次碰面，应该冷静淡然一些，就当是个陌生人好了，没必要和他翻脸，也没必要让自己生气上火。

    挣脱几次无果，她冷冷看着他说：“请你放手。”

    “我和你没什么可谈的。”

    那是她回国后的第一个生日。在老家浠镇的习俗中，十二岁这个生日特别重要。七夕那天，姐姐佟春晓在浠湖春天定了一个豪华的包厢，叔叔婶婶专程从浠镇赶来T市，堂哥刚入职不久，用攒了两个月的薪水给她买了一个金镯，上面刻着梵文的六字真诀。

    关于过去，她不想提及，只想遗忘。甚至眼前的人，她都不想多看一眼，转开脸去看着桌角的花瓶。那一丛梅花撞入眼帘，她突然明白，原来送花的人当真是他。

    他学的是金融，毕业进的是银行，却不耽误他研究风水命理，周易八卦。红楼梦里巧姐的生日就是七夕，而佟夕的父母在去年车祸离世……他嘴上不说，心里是蛮担忧这位小堂妹的命运，所以送了这么个礼物。

    地面已经下白，车子压过薄薄一层积雪，靠边停下。

    莫斐即便没在现场，也知道这次会晤是以失败而告终。当然，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挽回佟夕那能那么容易，时隔三年，感情变淡不说，当初还是聂修提的分手。挽回难度堪称极限挑战。

    这样的反应，早在聂修意料之中，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也不可能会在一夕之间就破冰化解。无论心里刀山火海一般的急，却也只能告诉自己慢慢来。他松了手，低声说：“我送你回去。”

    果然，聂修失败到这一面只见了三分钟，就算在“荒郊野岭”，他也没能争取到送佟夕回家的机会。看来，这十四天挽回修复感情是不可能了，这第一天已经完结，进度为零。

    佟夕径直走下台阶，对身侧的聂修视而不见，如同他第一次见她那般。

    佟夕一路沉默，直到车子即将开回到住处。远远看见星园小区的大门，这才仿若如梦初醒，对莫斐说：“麻烦你把我放到超市门口，我要去买点东西。”

    “你三分钟之内不来送我回去，我们以后绝交。”说完，电话就挂了。

    她给自己做了半天的心里建设，让自己消气，平静，可是一转念，不想再有下次，压根一点也不想再见他。况且他今晚被治得这么难堪，依照他的傲脾气，也不会再有下次。

    短暂的沉默，时间和空气仿佛凝固成一个巨大的铁块，压在心头让人难以呼吸。

    往年都是父母给佟夕过生日，请了同学来家里热热闹闹开个小派对，邻居家的两位小哥哥也会一起过来，拉着手风琴给她唱歌。那样的日子一去不返。

    佟夕原本只是无意的瞟一眼，等发现他撕的是一张百元大钞时，视线被定住，像是慢镜头一样的看着他的手。非常漂亮的一双手，骨节修长匀称，右手食指上有个黑痣，因为肌肤白皙，那一点墨色便格外的醒目。很巧，她也有。叔叔说痣长在这里表示聪明，学习好。

    一片寂静中，她听见了微弱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撕东西。扭过脸看到九点钟的方向，有个瘦高的年轻人，站在垃圾桶前，穿着白色短袖和卡其色短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