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趴在池沿上，疲乏的身子被热水烫得舒服极了，触手可及的地方，备好了一小盅清酒，杯身润泽如玉，上头的小白龙也雕刻得活灵活现，指尖所摸顿觉清凉。

    发也来不及梳理，便偷偷摸摸的来到后门手还未摸到，突然嗖的一下也不知道从哪儿射来支箭，险险擦过我的耳际，钉在身侧，箭翎还抖了几下，我一惊几乎跃起，忙掀着门，侧身溜了出去。

    “时候不早了，我也得走了。”美人儿朝我一笑，拎着小孩的手徐徐朝门外走。

    皇帝的妹妹……

    正想着，突然我余光捕捉到一抹人影晃了下，待我转身扫视时，却不见了。

    我一愣。

    曾住？

    只要你愿意，用膳都不用费神捏箸，自有人双手呈着好吃的递来凑近你嘴里。

    正犹豫着该不该往回撤，却隐约中听到了什么响声。

    她笑了一下，轻声说：“你兴许不认识我。”抬手抚了一下鬓角，雪腕如玉，“我叫璇儿，是皇帝哥哥的妹妹。”

    她有些诧异的望着我，眼眸波光潋潋，像是在思索，半晌才说：“你说的是曾经住在这儿的华公子么？”

    等得有些不耐了，我便不客气地撩起袍子，豪情万丈地踏了进来。庭院里就一张石桌子，椅子也没有。这里头物什虽少，却也算简朴宁静许是主人经常打扫，所以不像外头小道那般枯叶遍地，这青石板路并未长多少青苔，也不太潮湿。

    “你是皇帝哥哥要册封的贵妃么？”一声怯怯的女声。

    我提了神，还忍不住往上打量，梁上结的蜘蛛丝不少哇。

    她望了我一眼，嘴角勾着像是笑却又不是，轻声说，“芳华绝世，丰神如玉，任凭他人模仿如何神似，也远远不及他。只是没料到他就住在冷宫里不久后便生了一场病，没多少人理他，只有我常拾些花给他吃。自从他被皇帝哥哥赶到冷宫后，我就喜欢来这儿看看……他是个很和善且温柔的人，虽然话不多且自那场大病后他的话似乎也越来越少。对了……芳华公子他有时身休好些的时候，还唤我小黄。”

    但她每一句话，传入耳朵里都那么真切。

    我狐疑了。

    “罢了，你们都下去吧。”我随意的摆摆手。顺势把伺候的全关在了门外。

    外头有一阵轻微的动静，只听到小李子发出奇怪的闷哼，纸窗上隐隐看到一个身影朝旁边一歪，似乎是软物倒地……

    我懒洋洋的掀着眼皮，被褥另一端已经空了。

    我狐疑了。

    “先不急，你去弄些水，我要清洗一下。”我披了外袍推拒了他要来搀扶的手，坐在榻上愣着，小蹙眉头适应着腰上的酸疼。

    眯着眼睛，终究是看到了。

    奇怪……

    出宫了……那我不久前见到的是鬼影么？

    心里一时间涌起了莫名的情绪……说不明道不清……总之，很是纠结。

    小李子一脸的小心翼翼，低声说：“主子，该起来用膳了。”

    我朝外头看了一眼，冷宫这一间间的房，也只有这间点了烛，或多或少还些人气，其他的都是黑漆漆的。

    “你怎么了？”她略有关切地望着我。

    有什么不对劲儿。

    啊……

    头皮一阵发麻……

    几个人站在你身后，把你扒个精光，自己却衣冠楚楚的伺候归伺候，却还得沐浴在她们热情的目光中……

    “曾有一度，我还哀求皇帝哥哥让我搬来和华公子一起住，可他没答应，后来宫里就不见华公子的影子了。”

    嘿，还真在宅外看到了两个小孩，这小家伙们蹲在地上也不知道在玩些什么，眉目很漂亮，模样儿有些相似。

    我边走边望着，却没敢扰乱这份宁静与恬美的画面，径自绕过他们，站在了紧闭的大门处，抬头望了望，手触上那年久失修的门却有些犹豫了，拿不定主意……心里没来由的不安了起来。

    放眼望去冷宫里面清冷萧条，内里一间间门都是合着的。别处的大殿在这个时辰就早已燃了灯，可这儿全是漆黑一片，没有人的气息。

    我怔了一下，走上前去，用手拨开了遮目的树枝。

    她轻笑：“你若说的是芳华公子的话，五年前曾在这儿住过一段时间，后来就不声不息的辞别出了宫。”

    一股子奇妙的香气盈在鼻尖，化不开又直往里钻，似乎不是酒里的。

    他们倒不怕怪罪，一并把这习惯也伺候到我身上来了，我这会儿可算得上是与天子同食同睡同用一物，怕在他人眼里乃是天大的荣宠了。

    这是遭罪。

    我斜了他一眼，终于知道他为何这么执着要扶我了，这身子骨啊似乎散架了，脚也软绵无力。

    外头的人候着，沉默了小会儿开了口：“主子，需不需要奴才再让她们弄些热水进来？”

    突然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声，“何人鬼鬼祟祟的。”

    不是说房里住的是宠男么？！

    从门的缝隙处飘了些似烟非烟似雾非雾的东西。

    我也顺着他们的眼神垂头自审了一下，风吹着我，衣衫飘了飘，。

    屋里的这个人，似乎也被我吓住了。

    她俯身执手灯台，端着朝我看了一眼。

    倚在池边撩了发，拎着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望着那绵长细细流出来的晶莹剔透又杂着清单香味的佳酿，还未入口便有些醉人了。

    虽是浸在水里，但这会儿浑身上下酸涩未消仍有被车碾过般的错觉，我微蹙了眉，哼哼了声。

    带孩子的麽麽看见我后，明显有些楞，但对我的冒昧来访却没多加阻挠。

    怪了，难道没有人住？

    不安，焦虑，从未像如今这般困扰着我。

    我又低头嗅了嗅，正琢磨着，突然身侧传来的清亮咳嗽声把我惊醒了，旁边经过了几个小太监，垂着头疾急走着，却又忍不住斜眼好奇的打量着我。

    她来这冷宫做什么。

    “这会儿批奏折去了，他吩咐奴才，一定要让主子按时吃饭，别饿着了。”

    我一怒，为何是怒？我自己也一时不明白，一掌就把门给推开了。

    咦……

    没听他说过……

    隐隐有股霉坏的气味迎面直扑而来，经年的木地板踩上去有着很古老的声响，我一怔，心里有些发憷了。

    她低头絮叼着，面颊含春，像极了回忆往昔的少女。

    从第一次听到这个宠男的名字起，以至每次别人一提起关乎他的事，我的心就绷得很紧，像是拉着一根弦，不知何时才会突然断掉。

    宫里点烛都比较早，外头正是夕阳斜落，纸窗上被映着一片火红，蒙蒙有一丝光线，屋里就燃起了一排烛，诺大的屏风映衬着这跃起的烛火，只觉得上面清秀的山水愈发的灵动了起来……脑子里渐渐浮现出皇上的那张脸……

    难道因为他与皇上的关系，让我这般方寸大乱。

    “额娘，我饿了。”

    她把烛火留给了我。

    似乎在捏小泥人。

    这应孩是皇上用的器物，想必他沐浴时也爱喝些酒。

    这家伙，不理他还愈发的来劲儿。

    远远地便可见那殿上热热闹闹的，蹿了许多侍卫，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做什么，手揣在袖子里，低头胡乱走着。

    “冷宫里的那名男子呢？为何不见人影？”我冒失的问了一句。

    心中一凛，手也不自觉地抓紧了袍子。

    昏暗极了，突然有些怀念，小李子经常拎着的宫灯了。

    她又问了一遍。

    日子也不好过么？

    远远的便能听到小孩戏耍的声音，清脆而响亮。

    这怎么不点盏灯啊。

    一股子阴风吹了出来，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撑着酸涩的腰，小步小步地挪到屏风后，探头瞅了一眼，池里已经热气升腾。

    不呆也没法子，这消息太震撼了。

    我只觉得头皮发麻，手心发凉，满是冷汗。

    脑子里突然晃过了一张脸，相貌平凡眉眼却也清秀。

    纸窗上倒映着打斗的身影，撞击拨弄声不绝于耳，门也晃动得厉害。

    她望着我，唇角动了动，却欲言又止。

    昏黄的灯……

    我侧头佯装怒气，却顿住了，只觉有股味儿特奇妙，闻着舌尖都是甜的，腿还有些软，仿若是站不稳似的，我微晃了下头，俯身拿手抵住了池沿，勉强撑住。

    她又凄楚一笑，我却觉得这种笑不该出现在她的脸上，似乎与她的身份不符……她应该……

    感觉颇有些萧条。

    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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