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佯装娇羞,倾身往一旁挪了挪。
皇上诧异地看了我一眼,眼神专注,嘴角微扬似是忍着笑。
我徒然身子僵住,抬头正看见他以探究的眼神望着我,眼底有欣喜与不容错认的笑意。
“娘娘,万福。”一道声音打破了我的思绪。
芳华当初在冷宫,一人独处着该多寂寞啊。我当初怎能让他一个人留在这儿。宫里的高墙间一阵阵风吹过,一时间我只觉得心都浸在忧伤里无法自拔,纷乱的往事袭卷而来……
“勺儿,我只关心你……也只在意你一人。当初我既然应允了芳华出宫,又怎会把他再藏起来?我藏了他,又怎么肯再随你一起回来?”
娘娘……
我坐着的地方晃悠了一下,忙撑手扶好了,辇行了。
我不搭理。
我一惊,这个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我不是将军的女儿,从什么时候察觉到我的异常的……
我挟持着当今圣上施展轻功飞檐走壁,竟也没人能赶上,左拐右拐的,早已把人给甩在了后头。弓箭手也只能干瞪眼,这年头谁敢遥遥地冲着皇帝拉弓,除非不要命了。
而他对我呢,原本以为他是爱我的。可我失忆且遭被人强掳出宫的这些日子,他却可以过得依旧潇洒,丝毫没有派人寻的意思,不寻也就算了,一转眼工夫便火急火燎地迎娶皇后,真是可笑。
“什么也勿须多说,今天让你受累了。”韩子川的脸上带着歉意,抬手抚于我头侧,将那压人的凤冠摘下,长发立刻倾洒了我一肩,他眼神暗了下来,一手撑着软榻,身子逼近悄无声息地凑了过来,“朕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
什么……舒服不舒服的,为何他话里有情|色的味道。
我只写信让壹儿帮忙找辆马车接应,没料到他想得这么深远。
“戚将军之女挟持皇上,造反了。”
写个信,还得盖玉玺……真不知道他就怎么把这玩意儿随身带在身上。
外面传来一阵丝竹之声,还有人低声唱诵着什么,好不恼人。
过了今朝,你们就该寻不到当今圣上了。
啪的一声,一个狗奴才趴在地上偷偷瞅我们一眼,惊慌失措地抬手往后头拉,于是木纹的门合上了,也将一切喧嚣关在了外头。
我端正仪表,徐徐仰头挺身走着,拐弯后眼前一片都明朗了起来,然后便是……乐器齐奏。
我这还没受封呢,她喊得倒是挺溜的。
门在他身后,正缓缓阖上……
一时间轻风拂面,竹影交错晃动。
杀气太重得收敛。我深吸一口气,扬眉,极力平缓下来。许是神经绷得太紧了,也从没人告诉我这破礼仪要进行整整一日,从这处换到那处,换一个地方后又是没完没了的拜起磕头再拜,我心也不在这上头,前几日的奔波让我都没怎么休息,这会儿疲乏极了倦意涌上来,我撑不住了有些昏昏欲睡。
我敛神,忍不住又回头去望。偏巧在这时,我的衣袍下摆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个稳重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语气有些怪怪的:“人都走了,还舍不得啊。”
我被宫女扶着,停了步子。正瞅着眼,瞧我的那顶轿子怎么还不来……
又有人来扶我了,于是慢悠悠地晃出去,抬头间才察觉到,天已经有些暗了,高墙之上的整片天呈现的是一片蒙蒙的灰色,让人心里头七上八下,总有些不安也极有压力。
这是芳华至死都念念不忘,希望托付尸骨的人。
救我这一生中最为宝贵的人。
那一刻,我仿佛有了一丝动容。
“认识你这么久,还不知道你有这种表情。”韩子川凑了过来,身上很清爽没有酒味,但话里却有了些许醉意且调戏成分颇多。
门被推开了。
好端端的人,却不见踪影了。怎么回事……他不是身子弱得不能动弹了吗?贰儿不是答应我要照顾好他吗……怎么人都不见了,难道说……
在他向一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侍卫提出想要一个小厮代替我赶马车的时候,我终于忍无可忍点了他的穴,把他揪回了马车里。
他失笑:“这有何难……只是告诉我这是为何?”
他笑得是那么快活。我就像被他耍了一般,脑子里嗡嗡作响。我被他箍得很紧,感受到他的体温……我深吸一口气,颤抖着说:“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他顿了一下,拖长了声音,声音,“我记得一辈子。”
我掀开帘子一瞅,某个被挟持的人还没有被挟持的自觉,正舒舒服服滴靠在榻上。他斜撑着头,若有所思地望着我,那腿还搭在我身子后面,把我的袍子给压牢了。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也不知怎么就放开了他,身子也没了力气,跌倒在榻上……
我神色微微放松。
于是一路畅通无阻,我已经可以掐算出回老宅的时辰了。若是他不用这么含情脉脉的眼神一直注视我的后背,我的感觉会更良好一些。
“皇后娘娘。”一阵沉稳有力的声音响过,紧接着我那搁在帘子处的手也被人悄然按住了。我将思绪拉回了,抬眸正对上李总管那张有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的脸,“今儿个大喜日子,过了今朝您就是六宫之主了,万不该露出这种神情。”
突然觉得,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分外地熟悉。
他又眯眼一笑:“联知道爱妃想与联独处才玩掳人的游戏的,绑架这玩意儿还真有情趣。”
闻久了还能让人全身无力,唤不出声。她的相貌与神韵模仿起来倒是不难,语调有这南方女子的软糯,但是若要求声线音质与她十分相似怕是有些难,只是不知韩子川对她熟悉到何种地步。
一双枯瘦的手,却很有劲儿,看起来,这老仆是个老实人。他一直低着头,眼睛也没乱膘。
“早醒了,只是没料到爱妃为绑架联还真够煞费苦心啊。”
他却从身后环住了我,头凑了过来轻声说:“里头暖和,别赶车了。要不联下一道圣旨,让他们别四处张榜通缉了。”
我浑身一怵,他直逼过来也没容我闪躲,嘴角荡着稳重却也意味深长的笑,手指轻轻压在我太阳穴上,给我揉着。那视线却在我唇上缓缓上移,滑过鼻,眉宇……眼……他的呼吸喷在我的脸颊上,眼神也胶黏了起来,“舒服吗?”
香是好香,能让人放松警惕。
我愣了愣,下意识地抬手轻扶住了他的……其结果是同乘。
这祸害,不得不防,一整晚害得我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这破仪式居然从清晨一直折腾到了黄昏。
他身子移了一下,手终于停了,低头极专注地望着我,情意绵绵地说:“朕问你这么揉着,感觉舒服吗?爱妃想到哪儿去了?”
按道理接下来,便是回到大殿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
我掀开帘,朝外头望了一下。
我乜斜他一眼,嘴角勾着笑。
“你啊就喜欢在后院那涨碧池里洗澡,我又经常看见芳华蹲着身子拿瓢舀那儿的水泡茶喝”
他被点了穴还能被别人搀扶着走这么远,神仙都不太可能。再者,韩子川的血金贵着呢,或许能救芳华……我可不会冒险让他长时间地血流不畅,这穴虽点的勤了些,但力道都不大。以他的本事一灶香能冲破,他倒死乞白赖地缠了我这么久。
“我们去了祠庙,见了文武百官,有了册封仪式,如今只缺了合香酒才算是真正的夫妻。”他挽着我的手,自己也拿了一杯,垂着眼睑,凑了过来。呼吸喷在我的耳旁,分外地痒。
“你别推我这么远。我被点了穴,自己走不动的。”
我回了神,抬眼便看到一宫女手帕一扬朝我拜了拜。
起码让我们走了……你们再撤。
“子川。”
一些糕点小玩意儿瘫在地上,全是我所熟悉的……定是其他的小公子趁壹儿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塞进来的。我这是绑架逃命,他们几个当我是云郊淤……我跨过那些玩意儿,去捞那马车的缝绳,顺便瞪了韩子川一眼以示威胁。
他恍然一笑,薄唇微启,只吐了一字:“好。”
庭院里冷冷清清的。
小李子,当初我在长春宫被人袭击掳出这皇宫,你也出了不少力气吧。
我轻轻按住了他的袖子,指间收紧。
很好,很好。
他却执着地握住我,眼神望着我,不离不弃,声音很低:“就当做一场梦,演了一场戏可以吗?”
他一副那又怎么样的表情。
一个玉杯递了过来,我立在原处,没有接。
马车内已经被他翻得乱七八槽了。
“皇上,我……”
我彻底无语,也不跟他废话,一鼓作气地点了他上半身和下半身的穴。
我的脚一落地,韩子川便被我丢在了廊上。他的脾气像是也上来了,低头束好衣袍带子,弄去了布料上的皱痕,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长这么大,除你之外还没有第二个人敢这般虐待嫌弃联的。”
周围有压抑的呼吸声,庄严,肃穆。
“很好。”我低头,嘴角勾起,看着他笑了。他诧异……
从伺候长春宫里的芳华,再到伺候我,然后是成为太监总管伺候当今的皇帝,这可升了不少级。
我有些站不住,惊讶地望着眼前的这个人。他正微微笑着,仔细地打量着我。
“可联有话想说。”他被我挟持着,还抬袖安抚似的拍拍我的肩,手悄然搂在了我的腰上,他轻声说,“你们都先退下,没有联的吩咐谁也不能进来。”
韩子川愣了,怔怔地望了我一眼,眼里有淡淡的忧伤。
当然……
韩子川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昂头死死盯着高高在上的那个人,他嘴角下的意气奋发与冷漠的眼神让我的手心都疼痛了起来。
这个人能救芳华……
皇辇停在外头,奴才们跪趴了一地,青灰色的料子也不打眼,头垂着,都是一副极虔诚的模样儿。
“娘娘深呼吸,莫紧张。”李总管凑近了轻声说。
我抬头悄然望了他一眼,虽然凤冠上的珠帘遮挡住了大部分视线,可以依旧能清晰地看到他刚毅俊朗的脸上,面无表情,无喜甚至有些不太耐烦。
“壹老爷收到信便差小的在这里候着了,终于等到主子您了,这路上的一切也都打点好了,主子请放宽心。天一亮就会有一百匹颜色款式相同的马车朝东南西北不同方向驰去,朝廷自是无暇应付,定会手忙脚乱。时候不早了,您早些赶路。”
念完之后,下面震天响的“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需要你去救我的师父。”
我盯着那酒杯,嗓子有些涩:“你这又是何必呢。”
这样的眉宇……
“联知道大婚之日,你终究会来的,倘若你不想顶替旁人做这个皇后,朕就给你真正的身份。戚将军虽是朝中元老大臣,又握着兵权,可被你这么一闹,如今这么多人看见了他女儿造反……事实确凿,怕是他想抵赖也抵赖不了,这可是要株连九族的罪,不久之后,兵权政权全数会回到联的手里。”
“你还是不懂吗?”他一声叹息后,居然还有胆子用手摸我的脸,“联的皇后只有一个。”
他也不恼,突然间很好脾气地一笑,悄然在我耳侧轻声说了句:“我们已是夫妻了,勺儿还是那么拘谨。”
他眼里闪烁了一下,有很深的悲枪。
我被人扶着上了凤辇。那小太监似乎比我还急不可耐,几乎是逼迫着我上去的。怪了,那将军的女儿,也没说不嫁啊。
他挑眉,讶然地望着我,却被我用手臂牢牢地扣住了他。
我们二人从皇宫匆匆赶到小镇,只花了一日半的时间。我望着因为被我点了穴道而动弹不得、只能乖乖地躺在马车软榻上的韩子川,不禁有些失笑。
“吉时已到!”一个太监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勺儿,把我的穴解开不就成了吗,我怕压着你。”他好心地提议。
回想起我昨儿夜袭将军府并假冒准皇后的那事儿还真让人有些心有余悸。我才把这张脸易容好……小李子,不……应该唤他李总管才对,他像是掐准了时间一般便客客气气地闯了进来,然后气定神闲地唤来一批人将我扶入了从宫里抬来的软轿内。上轿后却也没急着走,倒是停顿了一些功夫,只听得他和将军在相互寒碜客套。后来……我依稀记得轿子走的是北门。
他这次真的很配合。
他的手搁在了我的膝上,执住了我的手,慢慢收紧。
“穴道一般十二个时辰内自己会解开。”我拍拍他的肩,很不客气地把他推开。
“你以为这迷|药毒药春|药的能对我有用?”
“现在,也请你陪我回去一趟。”
韩子川,我该怎么说你才好,对一个将军的女儿,尚能如此……为何就不能待我们我、待芳华温柔一点儿?哪怕就好那么一点点……如此看来,我们一起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竟还不及一个将军的女儿。
门发出压抑的吱响。
屋里一个女子仍旧悠闲地描眉,淡淡的光晕洒在她的身上。
他只是笑,低低地说一声:“我真的走不动了。”
一股难以言语的怪异感涌上了我的心头。
或许是我在点穴时食指稍微用了力,下手有些重,韩子川软软地躺在软榻上,那如水般的青丝铺了一肩。他目光柔和地望着我,少了帝王的刚毅,斑驳的疏影透过帘子撒在他的脸上,他温柔地笑着,说:“勺儿,有没有觉得我们像是回到了从前的时光。”
“吉时已到,奴婢伺候娘娘更衣。”
“闭嘴。”
“大胆逆贼,别妄想惊扰圣驾,伤害龙体。”
我一愣。
“什么?”
风拂过我的脸颊,带着一股山间独有的清爽气味。此时的山上很宁静,愈往竹林中走,空气也愈发地清新,重新回到这片曾经居住过的地方,我的心里澎湃啊澎湃。
“闭嘴。”
“娘娘。”一声轻唤。
我的心却很欢快地跃动了起来。
“皇上,您怎么了?”
韩子川哪怕你一朝为帝,也不能只手遮天,我勺嬅定要把你所拖欠的一一讨回来。
我瞄了他一眼,也不理会他,一间间的屋子挨个寻去,敲门:“芳华……”连喊数声,却没人应。
似柳叶,愁绪渐藏,流露的只有欣喜与有别于其他女人的英气。抬袖间修长的指轻抚过鬓角,小指微扬。我对着镜子轻轻描着,食指挑一点儿胭脂轻抹着唇,颜色浓郁红得喜庆。片刻后泛黄的铜镜子里一张很陌生的轮廓便浮现了。
原本以为,他对芳华应该是有感情的,可是芳华这会儿病得要死了他都可以不闻不问……而且这么多年任由芳华一人住在那么冷清的宅子里。
韩子川身姿无限优雅,倒是不疾不缓地溜达了一圈,突然在我少时住的房间门口停下了,抬手去叩门。
“你看那片黄土坡,我们小时候曾去过的,我依稀记得里面还有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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