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司月微笑,乖巧说道:“谢谢潘阿姨。”
小姑娘一下抬起头来,目光将看他时又立即移开,小声,却又清楚地反驳道:“我并不知道您是谁。”
郑妈勉强笑了笑,却是不答她的话,“面擀得差不多了,你自己出去忙去吧。”
梁司月坐在餐桌的最边缘,动作放轻,不发出一点声音。
郑妈赶紧来接她手里的盘子,“小梁姑娘去休息吧,这是我的工作。”
她一边准备汤头,一边考察,小姑娘果真是做惯的,动作利索,一点不拖泥带水。
人一走,柳泽就不老实了。
完了。
梁司月说:“潘阿姨叫我在这里住下,但我不知道住哪一间。”
柳逾白往她脸上瞥了一眼,笑着,并无半点和煦的意思:“准备听了告诉潘兰兰?”
她放了书本,推开窗,想看看是谁回来了。
“柳家还不缺这么几个钱。况且,这不是也替梁师傅你省了一笔开支,一举两得的事。就这么决定吧,吃了饭梁师傅你自己回去。”潘兰兰明显不容许他人置喙。
潘兰兰:“叫郑妈上菜,吃饭!再叫我抓到你偷偷点垃圾食品,生活费也别想要了。等你二哥回来,我一定叫他好好管教管教你。”
“不是。太太没给我安排什么。”梁司月挽起衣袖,扭开水龙头洗手,“总要找点事做,我又不是大小姐,我爸只是个司机。”
父女闲话几句,快挂电话时,梁司月喊住他,“爸,潘阿姨称呼为‘逾白’的人,和她是什么关系……”
原坐在客厅里的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向着郑妈微微点了点头,“潘阿姨说她二十分钟就到,麻烦郑妈可以开始炒菜了。”
柳逾白问过便懒再出声了,一时间,客厅里只有播报新闻的声音。
梁司月挡在他往外走的必经之路上,自觉地推着行李箱,往旁边让了让。
梁司月只得再回到客厅里。
丢了遥控器,再摸烟和打火机,燃着了刚吸一口,来了个工作电话。
她洗了个澡,行李箱里翻出睡衣换上,躺在床上,累得长叹一口气。
最后进来的,是一个穿着朴实的中年男人。
很快,她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柳泽明显刚洗过澡的,穿一身T恤短裤,肩膀上还搭着块毛巾,他手臂撑着栏杆,居高临下望着她,仿佛在笑她,这么点儿小事,也敢去打扰女主人。
男人经过她,如经过一阵空气,目光都未曾往下方落一落。
梁司月暗自舒了口气。
溜去客厅拿上了自己的手机,打开了一个短视频app,一边刷一边吃饭。
郑妈在厨房里做了快三十年,儿女和孙辈都不在身边,实话说挺寂寞的。现如今能来个可以说话的人,哪怕是潘那头的人,她也不大排斥。
再看向最先进来的女士:“潘阿姨。”
梁司月挺庆幸这房间有独立卫浴,让她不必要再度走出房间。
“警告你,以后在学校,你别跟人说认识我,我做了什么事儿,你也一句都不准跟我妈提。”
好在,潘兰兰好似终于想起来屋里还有这么一个摆件,向着梁司月招了招手,“过来吃饭吧。”
“小月一个外人,到底是打扰,而且吃穿用度……”
微微笑,等郑妈回复的模样。
她不敢在这屋子里乱晃,怕撞到了潘兰兰和柳泽,一上午就在自己房间里看书。
她不知道对面是何方神圣,为什么问了她的名字又没下文。
抽空,还对梁司月查户口:“我妈给你安排的什么学校?”
手机屏幕上数字跳到7:32的时候,终于响起开门的声音。
“这个归这儿的另一个阿姨管,不过她今天有事请假了。你去楼上问一问太太吧,或者要不给她发条消息,你不是有她联系方式么?”
他比郑妈看得透彻,潘兰兰不放老梁走,表面看是为讨他父亲柳文藻的欢心,实则因为老梁早被收买成了她的眼线,这回这一出,既免了柳文藻一桩麻烦事,又卖了老梁一个人情。
柳逾白神色沉凝,初见时总是漫不经心的脸上,浮着极为明显的怒色。
没一会儿,郑妈从后厨出来,开始布菜。
助理打来的,要往他周一的行程里再加一个20分钟的碰头会,“行程都满了,所以给您排到午餐时间了。”
她在饭桌上呆坐一会儿,主动地收拾了碗筷,端上两盘剩菜去后厨。
“会擀面吗?”
潘兰兰“唔”了一声。
“听到了吗?”
梁司月点头。
当然,他心里清楚,这抬举是给梁司月的,是他闺女自己的本事,他一个司机是不能随意造次的,便笑说:“那就让小月留在这儿吃饭,我还得把先生的车送去洗车。”
“您以后叫我小月就行。”
厨房里,郑妈在备菜,双手提刀,“笃笃笃”剁肉馅。
因此,她自己也能想明白,恐怕,潘兰兰叫她住在这儿,一方面施恩于他们父女,另一方面,也是提醒她,尤其提醒她父亲,时刻记得,他们父女能团聚,她能来大城市念高中,究竟是谁的功劳。
说不上有什么意味,却生生逼停了她的动作。
郑妈往餐厅去收拾餐桌,梁司月也跟过去帮忙,郑妈推拒了两下,看她手脚利索,也就默许了。
梁国志顿了一下,觉得潘兰兰的语气不似玩笑,惶恐婉拒:“小月小地方来的,不懂规矩。”
“吃过了?”
中午,被郑妈喊去吃了顿员工餐,才知道潘兰兰和柳泽早就出门了。
小姑娘个头高挑,穿简简单单的T恤和牛仔裤,梳一把马尾,皮肤白白净净的,长相也乖,很有些讨喜。
她认出来那人是柳逾白。
郑妈不说话了。
柳逾白脚下没停,目光从她脸上快速略过,依稀觉得一双眼睛还算有神。
梁司月隐约觉得自己不应当被安排在这么大的房间,“我住这里,好像不太合适。”
他衣服上在驾驶室里蓄积的空调冷气,尚未消散,随着动作,尽数扑到了梁司月脸上。
她快受不了这沉寂诡异的气氛,低头频频看时间。
八月末的黄昏,那热度仍然足叫人一浴在空气里,就热出一身汗。
柳逾白目光往门框处望了望,小姑娘似是觉察到了,立即收回了手,背到了身后去。
柳泽:“不想跟妈你一起吃饭呗。”
横竖是一死。
白上衣,洗旧的蓝色牛仔裤,一身再普通不过的打扮,年龄看着也不大,不过十五六岁的光景。
柳逾白回老宅的时候,家里多了个陌生的小姑娘。
郑妈果真已在忙碌了,但听了她的话,神色有些古怪,看她一眼,继续低头擀面,淡淡笑问:“是太太安排你到后厨帮忙的?”
梁司月明白自己是被郑妈赶出了厨房。
她年纪不大,从小生活的环境也不复杂,但不代表她不通人情世故。
他一手掌着车门,忽地抬头,径直地朝着二楼最东面的这一间房看过来。
梁司月眯着眼,见泊车位上停了一辆车。
梁司月牢牢地记着录取通知书上的信息,“七中。”
小姑娘笑了笑,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以后当面要叫她太太。”
因此,柳家的“势力”分成了两派,一派是柳逾白和郑妈;另一派是潘兰兰母子。
潘兰兰一边往洗手间的方向去,一边说道:“逾白今天回来,为私事还是公事?”
梁司月判断,先前那个男人,便是发妻所出的柳逾白。
潘兰兰为柳文藻生了两个儿子,大的叫柳洵,小的叫柳泽。柳洵目前没在柳家露过面,梁司月还不认识。
潘兰兰也笑:“刚回来路上接了老柳电话,说飞机晚点了,改签了明天早上。逾白要是不嫌老柳不在,这饭吃得没趣,我们当然求之不得的。”
“那就好。太太喜欢你,你就放心在这儿住下吧,太太和柳先生虽然不算随和的人,但也从来没苛待过我们这些老员工。”
郑妈望着人影瞧不见了,才又说:“板凳还没坐热呢,就开始拉拢。可惜了,多伶俐一个小姑娘,这下彻头彻尾是潘那头的人了。”
潘兰兰洗过手回到客厅,“人呢?”
“女孩子再不懂规矩能荒唐到哪去。”
“什么事?”
歇一会儿,摸过手机来,给梁国志打了个电话。
梁司月忙问:“……怎么了?那房间住不得吗?”
直到门打开,率先走进来一位气度雍容的女士,紧随其后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
潘兰兰将手提包搁在步入厅的柜面,换拖鞋,一面应承梁司月的招呼,淡笑问:“什么时候到的?”
她犹豫片刻,给潘兰兰发了条消息,二十分钟过去了也没见回复。
梁司月知道避不过了,心一横,干脆主动走到了门口,等着柳逾白过来。
郑妈便放心把擀面的工作交给她了。
“嗯,我知道了。以后我有什么欠妥的地方,请您一定要提醒我。”
下午,她仍在躲在自己房间里,看书,或是听歌。
对面沙发上的男人笑问:“潘姨觉得我为私事就不该回来?”
柳逾白在宽敞的沙发上坐下,第一步拿遥控器打开了电视,他不喜欢这装潢得富丽堂皇的客厅里没有一点人声。
到陌生地方,又是寄人篱下,她不敢跟还在外婆跟前一样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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