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痛到极点也只是生理反应地滚了几颗泪珠，委屈归委屈，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哭。

    小琪离开之后，护士过来做了些体温、血压的基本检测。

    和洒脱着实不沾边，是几分委屈的语气。

    “这么喜欢这个角色？”

    不知道是不是怕将她吵醒，他没有开灯。

    有人用板子将她左手臂固定, 从车顶上抬下，放在了一顶担架上。四个人小心翼翼将她抬到了车上，车门那里有人在交涉些什么，紧跟着，小琪上了车。

    然而，就在这时候，外头走廊里隐约传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明显是朝着这边来的。

    等再无人进出，梁司月也适应了手臂被固定的别扭姿势，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看不分明，也可借他身上好闻的气息描摹他的五官，想象它们如何分毫不能更改地，构成一个清俊无俦的柳逾白。

    小琪又急又怕，一张脸煞白，毫无血色，她想安慰两句，却是有心无力了。

    梁司月在床上躺下，想先休息一会儿。

    “您不必吓唬我，大不了您封杀我。”

    剧组给她安排了一间单人病房，在走廊的末端，还算安静。

    他顿了一下，无限幽深的目光看向她，笑意里有深深无奈，没好气道：“是我等不及，行了吧？”

    她顿时痛得发蒙, 隐约听见导演喊“停”，紧跟着整个片场似乎都乱了起来。

    她不肯照做。

    梁司月一愣，只觉得如云轻、如铁重的矛盾情绪，一时都涌出来，将心脏填得满满当当。

    “没什么……您先出去吧，我想休息了。”

    柳逾白一时没再说话，手掌始终搭在她头顶上，过了一会儿，伸去掀开被子，意外温柔的语气，“好了，不哭了。还疼吗？”

    “……都有。”

    “那我们来一桩一桩解决。今天的事，用不着你操心，该负责的，一个也跑不了。至于昨天的事，你先跟我说说，为什么闹脾气？”

    梁司月没有说，正是因为他来了，她才会想要哭。

    这场戏的转场切分为了内景和外景, 内景昨天顺利完成，今天下午的外景衔接昨天的进度：她与敌人在府邸二楼的洋台缠斗许久，敌人跳洋台欲逃, 她跟着从二楼跳下，落在府邸前的别克牌汽车顶上, 翻身落地, 再追上去。

    “你不说，我怎么理解？”

    “我不是喜欢这个角色，我是……”她声音戛然而止，咬住唇，看他一眼，又别过目光。

    小琪问：“那个威亚师呢？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柳逾白的手掌已经一把按住了她的脑袋，不许她转过头去，“我千里迢迢赶过来，你再给我闭门羹吃，我真要生气了。”

    不知道拐了多少弯的一番话，但偏偏柳逾白却听懂了，一时轻轻地笑了一声，精准无误地切中要害：“你期望事情怎么发展？”

    “是什么？”

    柳逾白低笑一声，斥她，小孩子脾气，“你现在还给我脸色看，是为昨天的事，还是单纯为今天的事。”

    “……”熟悉的感觉，心脏里在顶气球，她突然不敢说话。

    “我……”她脸是热的，因此感觉到他手指是凉的，让她不想躲开。

    她却不吭声了。

    “……”关心她的伤势，她却驴头不对马嘴地来这么一句，柳逾白拧眉道，“想得美，数过合同上违约金几个零？”

    接下来，就被送到了医院，检查、拍X光。

    怪她手臂被固定，人给钉死在床上一样动弹不得，爬都爬不起来，更别说逃。

    梁司月没说什么，又累又痛的情况之下，她竟然还在关注有的没的——魏哥叫她“梁老师”，这圈子里，“老师”的门槛可太低了。

    “梁小姐，你还太小了，我原本想再等等。既然你等不及，那么，如你所愿。”

    他分明还是高位者的劝导，但语气却温和得多了，顿了一下，仿佛是思考了片刻，又说：“……不过，确实给你一个身份更方便，免得下回还有人敢怠慢你。”

    张一张口，声音发不出来。

    那只手紧跟着去摸她的脑袋，声音带一点儿笑：“我都来了，还哭什么？”

    “受个伤而已，这么大气性，哪个敬业演员没受过伤？你哪怕不工作，公司还能让你饿着？”

    柳逾白顿了一下，“你等等。”

    梁司月不喜欢都这样了，他还这样轻飘飘地玩笑，因为她实在难过死了，根本无法自已的那种难过，忍不住，眼泪又滚落下来。

    魏哥说要去帮忙安排陪护人员，先行离开了。

    情绪一时又顶了上来，梁司月控制不了自己的糟糕语气，病人合该有任性的资格，“您一定要这么玩弄人心吗？”

    这场戏提前排练过, 一切配合都没有问题。

    然后，更多的人围了过来, 有两个穿白大褂的身影，估计是剧组医援队的。

    梁司月整个人怔住。

    武指邱老师是第一个跑过来的, 急得不说港普了, 满嘴粤语，她听不懂, 只好摇头。

    柳逾白一步跨进病房，反手将门给关上了。

    梁司月这两天在拍一场调度十分复杂的追逐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