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便和梁司月聊一聊工作的安排。
“柳总给我们安排了车,已经在路上了。”
“说。”
梁司月无话可说了,也实在不舍得整整两天都见不到他。于是起身在床沿上坐下,叫他往里面去一下,自己慢慢平躺下以后,再朝着右边转过头去。
她喊他:“柳先生。”
柳逾白知道梁司月是个自尊心多强的人,不是被逼无奈,怎会开口借钱,还是找他借。
这个吻,携了无法忍耐的心火,惊涛骇浪般的强势的侵略感。
梁司月为难的神色,外婆给她限了时,而且,她只能一条手臂用力,实在不方便。
没多少东西,拢共装了一个行李箱,小琪自发地拎起箱子,搞得外婆很不好意思,跟在后头一直说自己提。
“几点了。”
便说:“这事我来处理……”
种种,实在没法让人不去多想。
小琪离开之后,梁司月先没休息,而是给柳逾白发了一条消息,告诉他自己已经回家了。
她抬手背抹尽眼泪,再度道谢,说更详细的,等她回来再说。
起床之后,简单收拾过行李,外婆去厨房煮面,梁司月给小琪打了个电话——她在家的时候,有外婆照顾,就给小琪放假了。这次特殊情况,有小琪跟着会方便许多。
原该先详细问问她这些事,可那睫毛的桨,仿佛也划在他的心里,划得人心痒难耐。
昨晚上,小月明明说是跟同学吃饭去了,却是跟柳逾白回来的,两人那个熟稔劲儿,总归不像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
又是沉默,好一会儿,她才又开口,很是艰难的语气,“我想借点钱。”
梁司月言辞入情入理,又得了舆论上的优势,说得两个舅舅再也憋不住什么屁,同意拿钱签字。
外婆坐在床沿上,叠自己的针织外套,一遍一遍将边缘捏平拉直,低着头,对梁司月说:“小月,房子卖了就卖了,但你别再欠柳总人情了,咱们真还不上。”
梁司月应下。
梁司月这一天,过得糟糕透了。
醒来时,睁眼看见满屋子都是夕阳光,那样浓烈的橙黄色,将室内所有物件都涂抹出统一色调。
过了好一会儿,梁司月才回房间。
柳逾白被她盯得几分不自在,将笔记本阖上,放在一旁,挑了挑眉,问她:“看什么看?”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外婆接到电话, 梁司月二舅妈的父亲去世了。
因是二舅家里办丧事,大舅一家也回来了。两人明显串通一气的说辞,说难得回一趟老家,既然外婆也已经回来了,人都在,不如正好把家里这套房子的事情商量一下。
他的眼睛,在这样的光线里,也变成了更暖、更浅的褐色。
“我在你家门口,有点事情跟你说,我可以直接进来么?”
绝非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方式,是成年的力道和技巧,叫她膝盖发软,身体往下沉,又被他的怀抱稳稳地、稳稳地托住。
柳逾白在家里,洗过澡了,待在书房里处理些文件。
“不。”她赶紧说,语气十分坚决,“我自己来,这是我的家事。我已经跟外婆商量过,这笔钱一次性支付,让他们写下保证书,以后任何事情都不准再来打扰。外婆以后是死是活,也都用不着他们操心了。”
再有上一回,小月遇见粉丝跟踪,柳逾白一见面就是一把抱住她……
梁司月走过来,在她身旁坐下,歪头去看她,笑了笑说:“您担心我被人骗,我知道的。但是柳逾白这个人,还是不屑去骗人的。您说,他身价多少个亿的大老板,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是不是只是一句话的事?我向您保证——用我妈妈的名义向你保证,我们绝对是最最正当的男女朋友。”
床品整体都是灰色,柳逾白一条手臂搭在被子外面,眼睛半睁半合着,问她:“什么事这么着急。”
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
被子里是温热的,和他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她太有闯入感,或者被包围感,明明什么也没有做,耳根先红了。
反正是在县城, 也不远,坐车四小时就能到了, 她们也顶多回去两天,送了人情, 吃顿丧酒就回来。
柳逾白没有反应。
“我妈拼上一条命把我生下来,我的生命有两条生命的重量呀。”她柔声安慰着外婆,“我一定不会自轻自贱的。”
大家都饥肠辘辘的,梁司月也没让外婆再下厨,点了外卖,让小琪也留下一起吃。
梁司月出神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怔怔地、怅然若失地回神,觉得造物主都更偏爱他,不然,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惊艳的人。
直到她发现,柳逾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就坐在窗边,盘腿而坐,腿上还放着电脑。
抵达崇城,在下午两点多钟。
外婆没说话,瞧着外头坐在雨棚底下的,乌压压的一群人,无声地抹了一会儿眼泪。
韩师傅开过来的是一辆配置规格很高的商务车,空间宽敞,真皮座椅柔软又舒服,乘坐体验想当然十分舒适。
小姑娘明显的兴致不高,为亲戚的那一烂摊子事。
时间还太早,梁司月都不确定柳逾白是否已经起床。
这还是小事,过去就过去了,谁知道吃晚饭的时候,还有更糟心的事情发生。
两人笑得白牙森森,说,现在有个大明星给您养老,想必您以后就住在城里了,老家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还不如趁着现在能卖上价就赶紧处理了。
梁司月原是蹲着的,一下失去平衡,惊慌失措地往前扑去。
抬眼即瞧见他近在咫尺的脸,整个人失去了平常的那种锐利,眼里几分未睡醒的倦懒。
将电视打开,找了一部计划清单里的电影,但开演十分钟,她就睡着了。
“怎么不叫醒我。”
“我自己坐车就可以。”
侧坐的身影,让光线描出清晰而具有边界感的轮廓。
小琪问她,这个固定带还需要戴多久,过两周《极夜》要发布电影的正式预告片了,和剧组合作的杂志有一个采访,主演各自需要拍摄一组照片。
没有摔倒,扑进他预谋好的怀抱里,膝盖落地,跪在了地板上。
梁司月走过去,在床边上蹲下,右手臂搭在了床沿上,下巴枕上去,如此,正好与他的视线平齐。
“懒得。”
梁司月回到楼下,面已经端上桌了,外婆催促她抓点紧,面要坨了不说,还得赶着去车站。
“我后面接了新的片约或者广告,报酬到手就会还他的。”
梁司月在电话那端深吸了一口气,声音还是冷静的,没听出来有半点的哭腔,她说:“房子外婆暂时不想卖,她和外公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我妈妈也是在这里长大的。所以我想,你可不可以借我一点钱,等我后面接了戏拿了片酬……”
梁司月电话里说着说着,真要哭出来,她何曾见过这样无耻的人。
柳逾白抬腕看手表,“五点半。”
“嗯……”说着电话便切断了。
梁司月想了一下,问他:等会儿我可以去你家里待一下么?
接通,他将无线蓝牙耳机塞进耳朵里,听见那头打招呼的声音,疲惫极了,有气无力的。
响了好几声,电话才接起来,柳逾白的声音几分含混,“什么事?”
电话里柳逾白温和的声音,让她难过极了,为自己的不中用,为让他也搅进这些倒胃口的人情关系里。
梁司月微微笑,“你舍不得我吗?”
梁国志原是决定要送岳母回去的,但叫俱乐部那边的工作绊住了, 请不到假。况且他跟两个大舅哥关系很差,早年间为了给梁司月妈妈治病的事, 一度闹到过拳脚相向的地步。
因此, 梁司月便决定自己陪外婆回去一趟——现在外婆养老的担子是她在担的,自然便有一种护短的心理。
“老弱病残,可以什么?”柳逾白不给她置喙的余地,他安排什么她就照做,哪儿这么多废话。哪怕她身残志坚,也想想上了年纪的外婆呢,坐个条件好些的车,路上也没那么辛苦。
白色衬衫最先沦陷为这过于具有侵略性的色彩的一部分,生动的颜色从衬衫扩展到他的手腕,他的指尖,他的脚踝……直到把他也变成色彩的一部分。
柳逾白:梁小姐,告诉你密码,就是让你自便,别什么都跟我请示。
梁司月撑着沙发起身,朝他走过去。
现在他俩做生意,资金周转遇到了一点困难,她这个当妈的,是不是也该帮衬着两个儿子一点。
柳逾白皱着眉,“天天跑来跑去,我看你这骨折是不准备好了。”
让她一时间所有柔软的情绪都涌上来,情不自禁地朝他哪里挪一下,脸往他肩膀处靠,声音轻缓地叫他,“柳先生……”
“我跟柳逾白已经在一起了。”
上一回为了骨折住院那事,外婆和两个舅舅和舅妈闹得不愉快极了。梁司月很怕两方再碰上,又闹出什么矛盾来, 尤其二舅妈, 一贯是疾言厉色的主,外婆从没在她那里讨得过什么好处。
等到了他家门口,敲门之前,先给他发了一条微信消息,没得到回复。她想了想,改作打电话。
心脏剧烈跳动,直至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