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道：“快上台。”

    柳逾白放下报纸，“什么事？”

    当时两人的事情曝光，梁司月已经承担了相当的压力，他不想继续给她施压，才想着缓一阵再说。网上的舆论，他一直叫人留心着，说得特别难听的，都联系删除了。

    “你不去，我就自己去了。”

    仍是自费购买的高定礼服裙，上半身是造型简单的黑色无袖裹身设计，下半身黑纱之下隐藏暗线刺绣的玫瑰，配色一点也不招摇，但上身效果却极有珠光宝气之感。

    梁司月倒没觉得失望，毕竟自己的演技，还有作品本身，都没好到能一举夺得最佳女主的程度。

    “晚上的飞机。”

    柳逾白确实不大高兴，但跟梁司月没拿最佳女主角没有半分关系，而是因为，方才贝斯绮工作室那边宣传部门的负责人告诉他，刚刚微博上一篇“起底”梁司月的文章上了热搜。

    梁司月自动又将他的手挽住。

    曲心慈端着一只礼盒进来，拉出一张椅子在她身旁坐下，将礼盒递给她，“喏，你的首饰来了。”

    梁司月一霎坐直了身体，心脏地提到嗓子眼。

    “让柳逾白给你买一个。”

    文章里这么说：“而梁的金主，那位知名不具的圈内大佬，态度就比较暧昧，并未第一时间出来澄清或是承认。今天，颁奖典礼的现场，两人并未如《极夜》的首映典礼时坐在一起，很耐人寻味。是否梁的行为遭到了大佬的反感，才使其采取了这样冷处理的态度？但无论如何，梁从一个诸多丑闻缠身的偶像团体，一举走到今天获得最佳新人奖的地步，其间大佬扮演了什么角色，不言而喻。”

    她生怕梁司月对自己这肤色不自信似的，做造型的时候，就一直说：“红毯的目的就是夺人眼球，你现在这个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天然就会吸引人的目光。肤色黑不要紧，重点是得光泽好，我给你打一点出神入化的高光，用一点勾魂摄魄的砖红色口红，到时候一上镜，哇，波多黎各黑玫瑰！”

    柳逾白说：“哦，你还很得意是不是。”

    她想了想，问他：“我记得酒店附近有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你陪我去散散步，买点吃的好不好？”

    最难的一关过了，后头再怎么艰苦的戏份，对梁司月而言都不算是问题了。

    “她看了你今天获奖的视频。”

    早餐梁司月跟柳逾白一起吃的，她不能吃太多，一小片黑麦面包，配合能消肿的黑咖啡。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因为明显，这些人的态度是冲着柳逾白，而非她本人。

    她凑到梁司月耳边，神神秘秘地补充道：“一定要来。前一阵收拾旧公寓，搬家的时候，让我在书里面找到了几封高中时候其他女生写给逾白的情书，你一定要看看。”

    自获得两项提名之后，便有品牌和杂志愿意借梁司月今日红毯照的礼服，但造型团队审过了，觉得都不大好，尤其现在梁司月皮肤没那么白，很多颜色上身都会灾难。

    前来参加的十几个剧组的艺人，每人两分钟不到的时间，当红一线，逗留得时间则更长些，因为媒体都要拍照。

    她便更有一种眩晕的感觉，毫无参与其中的实感。

    柳逾白抬眼看她，“你饿了？”

    转头看，柳逾白还坐着沙发上，拿着手机，仍旧一副聊工作的状态。

    他穿一身银灰色的西装，跷腿放松地坐着，全然不同于梁司月的过度紧张。

    人是这样的，哪怕有一万句夸奖的话, 一句批评的混在其中，都会扎眼得不得不去在意, 何况如今诋毁的声音居多呢。

    他是她的领路人，她的恋人，她的造梦人，她的童话叔叔。

    陈老师沉着冷静的神情，也让梁司月稍微地心定了一些，但在走之前，她还是跟陈鹤林开玩笑说，现在自己害怕得要死，要是等下红毯上绊倒了，还烦请陈老师一定要扶她一把。

    大屏幕在播放五个新人演员的作品片段，她压根没心思看，当播到自己的那一段，只感觉呼吸都开始不顺畅。

    梁司月第一个和柳逾白视线对上，抿着唇笑了笑，先移开了目光，去应和何讷的道喜。

    宣传部的告诉柳逾白，联系过了撰文的博主，但不管给多少钱，都不肯删博。所以，想问问他的主意，这事怎么解决。

    “谁说的，”柳逾白笑着，伸手将她肩膀一搂，“我爱听，你多说两句。”

    “耍赖没用，反正我听见了。”她走路脚步都轻快几分，“看来，也不用一定等到我拿奖嘛。”

    柳逾白决定让梁司月再在“普通人”的生活里沉醉一会儿，先不告诉她，此时此刻，可能已经瘫痪了微博上，发生了什么——

    她双手接过了前辈递过来的奖杯，鞠了一躬，走到话筒前，又差点撞上话筒杆，音箱回荡她吓了一跳的呼吸声，而舞台下顿时一片善意的哄笑。

    这样连续地又拍了三周，梁司月暂时请了几天假，回国去香港参加颁奖典礼。

    然后，便到了颁奖礼的重头戏，最佳男女主角的揭晓。

    梁司月一下愣住，转而笑出声，心想柳逾白这云淡风轻的语气多半是装的。

    结束后，另一边的宴会厅里，有组委会举办的冷餐会，大家纷纷转移阵地。

    结婚吧。@梁司月

    又走了一阵，逐渐看见便利店的招牌。

    入围名单宣读完毕，主持人请上颁奖嘉宾，两个资深的业界前辈。

    化妆师还是上一回梁司月走红毯时合作过的，长了一张特别会夸人的嘴。

    不然不至于今天她得了个奖，还有人凑到跟前来阴阳怪气。

    “睡吧，到酒店还要一会儿。”

    梁司月几分惊讶，“阿姨这么晚还没睡么？”

    等妆发完成，戴上了项链，曲心慈自己拿手机拍了几张照之后，就先告辞了，临走前对她说：“在香港我就是东道主，明天和逾白来我家里吃饭。”

    片刻，才将手机锁屏，朝她走去。

    这些话，怎么听都不是好话，柳逾白伸手，要揪她的耳朵，她立即大笑着往回一缩，再趁机挣开他的手臂，绕过他，一阵小跑。

    “阿姨也刷微博的么。”

    但如果不是小琪告诉他，他不知道她在剧组也承受了一些非议。每回打电话，她都乐呵呵傻乎乎的状态，一句也没抱怨过。

    梁司月笑了笑，目光盯着柳逾白，“但是我为什么觉得你好像有点不高兴？”

    她没给自己添堵, 柳逾白走之后，就一心在揣摩剧本了, 只想先把当下的事情做好。

    柳逾白不置可否，“刚才颁奖典礼上，怎么不谢我？”

    梁司月扣着他的手指，走上路肩，又跳下来，继续说道：“总之，谢谢你。”

    她身上穿着宽松的T恤、牛仔裤和球鞋，很有点学生模样，和方才在台上艳光四射的新人奖得主，判若两人。

    梁司月笑说还没。

    整个剧组已摆出迎接战士凯旋之姿，掌声连连地欢迎她落座。

    实在是狼狈极了。

    后面颁发最佳男主角奖，陈鹤林也与其失之交臂。陈鹤林心态就更淡定了，国外最具分量的电影节，他得奖过好几次，接演《极夜》也有玩票的性质，得不得奖，都不会影响他的口碑和认可度。

    “我怎么早告诉你？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柳逾白笑说。

    回去以后，试礼服、接受采访、拍宣传照……行程紧凑到歇口气都难，每天休息不足五小时。

    柳总安慰人的话，也要说得拐弯抹角的，好像不顺带损她两句，就不过瘾似的。

    《极夜》算不上颗粒无收，但也确实几个奖项都不够分量。不过大家心态倒是好得很，互相约饭、约明天去逛迪士尼，热热闹闹的跟个单纯的团建一样。

    到达已是晚上十点，洗漱过后就没别的活动，梁司月难得能够这么早就休息，躺下一沾枕头便睡着了。

    “等我以后自己得了，咬自己的。”

    这场景，已然使梁司月腿脚发软，化妆师给她补妆的时候，她一直在暗暗深呼吸。

    梁司月往窗外看，外头艳阳高照，路灯下悬挂了这一届颁奖典礼的宣传海报，被风吹得不断招摆。

    梁司月说：“我都不见得能得奖。”

    话一出口，两人都笑了。

    梁司月笑了，“我一定去。”

    柳逾白目光带着笑意，看着她，一时没说话。

    半小时后，车到了酒店。

    曲心慈说，这项链是她自己设计的，免费出借，当然啦，其实是想借她的东风，帮忙打打广告——她最近实在闲得无聊，又老被曲心诚念叨，就准备成立自己的个人珠宝品牌，搞一搞事业。

    直到深夜，一整天的忙碌才宣告结束。

    而显然，此时此刻才是她更为舒适的状态。

    主持人和每一轮的颁奖嘉宾，都是圈内有头有脸的人物。

    车子慢吞吞地抵达会场，外头已是人山人海，百米红毯从人群堆里穿过，两旁护栏外都是乌压压的影迷。

    这时候，有人敲了敲门。

    柳逾白也惊讶，因为程淡如确实难得熬一次夜，短信里，她叫他醒了看到信息，就给她回个电话。他以为有什么急事，赶紧打过去。结果……

    “没得最佳女主角，当然多少还是有点遗憾，但我觉得生活已经待我不薄，我应该知足。”

    就在方才她好奇研究邮筒的时候，他拿出自己注册许久，只关注了唯一一个人的微博小号，将名字改做“柳逾白”，然后发了一条微博：

    柳逾白哼笑一声，“我公司的签的艺人，什么大奖没拿过，你能不能拿，不影响大局。”

    早起，便要准备妆发，正式颁奖礼之前，还得拍一组宣传照。

    “什么梦？”

    柳逾白装傻：“我说了吗？”

    依次颁发了最佳动画长片、最佳动画短片、最佳动作设计……以及最佳男女配角之后，主持人宣读：“接下来颁发的是最佳新演员奖，入围的有……”

    柳逾白看着梁司月，“她叫我抽空回家吃顿饭，带上你。”

    柳逾白一霎揪心的感觉，没说话，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行了，一出道就得影后，以后还有什么奋斗目标。”

    “谢谢何导，谢谢剧组所有台前幕后的工作人员，也谢谢……”她停顿了一下，往观众席上，柳逾白所坐的位置扫了一眼。

    梁司月只全程记得团队对她注意表情管理、仪态体态的叮嘱，一眨眼的功夫，红毯就走完了，究竟怎么样，也没什么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