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青纱帐里（04）

    经过整整两小时的合力战斗，火势终于被成功遏止。

    林媚显然不相信从他嘴里能吐出这么根正苗红的表扬，“谢谢，我觉得有点儿折寿。”

    陆青崖却没应，蹙着眉落了车窗，探出头去。

    陆青崖让她等等，蹬掉穿了一半的鞋，回卧室，从床头柜一堆杂物里摸出瓶风油精，走回门口。

    晚上场馆有演出，几条线路特别堵，开了快二十分钟，才从附近驶远。

    他正与两个姑娘对话，听不清具体说了些什么，只是忽然三人的目光都往她身上扫过来。

    对于这种人流密集的场合，他们通常都是一根弦高度紧绷。陆青崖解下安全带，拉开车门，“我下去看看。”

    在中队待了一天，会展中心快闭馆的时候，陆青崖开车过去接人。

    身影跳下车，越过了堵在路上的车辆，往人群飞奔而去。

    沈锐的车是辆白色吉普，买了有几年了。这车和陆青崖的房一样，基本也成了中队公用。沈锐以前总是念叨，折旧的钱，以后他结婚大家得以份子的形式奉上。结果前年，他谈了三年的女朋友不满他总是没空陪伴，跟他分手了，他就再也不提这个事，大家也很默契地不往他伤口上撒盐。

    八年的部队生活，把他身上那分浮躁和张狂洗去，显出一种风雨不催的质地，像她曾在沙漠里见过的胡杨林，疏旷而壮美。

    “我记得……”陆青崖看着前方，“我们中队和消防中队、森林警察都在抢灾一线。”

    这时候她要是把手抽回去，似乎反而会显得尴尬。

    陆青崖缓慢地踩了刹车，林媚抬头往前看了看，不是红灯，“好像堵车了。”

    林媚愣了一下。

    林媚脑袋里炸了一声，脸发热，瞟一眼陆青崖，他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淡定寻常。

    陆青崖向着厨房说道：“你儿子。”

    刚刚那两个外国姑娘邀请他去喝一杯，他说不行，未来媳妇儿会吃醋，指着林媚，向她们介绍他未来的媳妇儿。

    陆青崖看着她，“……听沈锐他们说，你儿子七岁多了。”声音让烟熏得有点儿哑。

    那时是在秋季，连日的干旱，满山的枯枝落叶，火一点就着。

    陆青崖看着她，“她们说我口语不错，哪儿学的，我说跟一个诲人不倦的老师学的。”

    阳台上传来对话声和笑声，不大清晰，像是隔了一层。

    两分钟后，林媚手机响起。

    林媚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这些天不便说破让人尴尬。商洽会今天结束，以后多半山长水阔再无相见的可能。想了想，她从包里摸出手机，翻出张林言谨的照片，“这是我儿子。”

    林言谨小小年纪就是个祸害，长得好看，脑子又灵光，在学校特别是受欢迎，常有小姑娘往他包里塞零食。他只觉得烦，对她们都不大爱搭理。

    关逸阳立即奔过来，“陆队，我昨晚好好揣摩过了，没揣摩出来啊！你给个明示？”

    他靠车站着，有点儿懒散，手里夹了支烟，没抽，傍晚的风里袅起几缕青雾。他穿便服，黑衣黑裤，一米八八的高个儿，什么套他身上都有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效果。

    “都行，我挺惦记一家做土豆烧鸡的，不知道还开没开着门，叫易记。”

    消防深入火场中央，机动中队和森警在外线扑火阻火。陆青崖领着中队一排的同志在西南一线，拎着斧头砍伐林木，开辟阻火带。火势凶猛，被肆虐的山风一吹，愈演愈烈，火舌带着钩子一样往人脸上呼啸而去。便感觉面上刺痛，人如焦烤，浸湿的衣服一霎就蒸发干了。

    前几天抓住的那个贩毒小头目还在审讯当中，往深了挖，很有可能顺藤摸瓜牵出一串，支队和禁毒大队对这案子极其重视。但禁毒大队副队长蒯安民说审讯目前没什么进展，小头目一声不吭，得等他毒发的时候进行突破。

    虞川他们挨个过来打了声招呼，问陆青崖什么时候能归队。

    陆青崖目光盯着她手指上被咬的疙瘩，拧开风油精盖子往上蹭了蹭。

    “参加炎炎的婚礼，顺道玩了几天——运气挺不好的，恰好碰上铜湖北山大火，你有印象吗？情况挺严重，上了全国新闻。炎炎蜜月都没来得及度，就被派去采访了。”

    姚旭还在纳闷伤心：“……陆队真的在勾引有夫之妇吗？”

    “你两年前来铜湖做什么？”

    林言谨眨了一下眼。

    虞川叹声气，心想他这迟钝劲儿都快赶上姚旭了，还是发挥战友爱，提点他两句，“这么大一股酸味，没闻见？”

    林媚顿了一下，“嗯”了一声，别过目光，往手机屏幕上看了一眼，仿佛感慨似的说了一句，“……怎么都这个点了。”

    “开着，”陆青崖打方盘变道，“多开了两家分店。”

    陆青崖问她想吃什么。

    陆青崖哼一声。

    中队的人走出几步，关逸阳和姚旭都回头看去。

    独自养大一个小孩儿，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

    文森特用蹩脚的中文再次提出约会的邀请。

    到底是变了。

    两人瞎聊了一会儿，言谨忽说：“妈，刚接视频那人是谁？”

    林言谨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中队那些兵叔叔中间，有没有你喜欢的啊？”

    她把手指伸出来给他看，他挺自然地就捏住了……

    陆青崖急促道：“后备箱里有个包，装着索降装备，帮我送过来，快！”

    “那别的呢？”言谨瞟她一眼，“……比如我听关叔叔说，还有什么中队长，什么指导员？”

    林媚不敢怠慢，赶紧下车开后备箱，看见一个包，打开里面装着绳索，估计约莫就是了，给车落了锁，提着背包便往前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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