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个瞬间

，拢着一张白净清透的脸，鼻尖上一点汗芽，眼里干干净净的，瞧不出来任何情绪。

    到十点，吴应蓉也洗澡睡觉了。

    吴应蓉把他思绪拉回来：“赶紧走吧，饭要熟了。”

    隔了条河的对面，台阶上忽出现一道人影。

    门缝里飘出一股饭香，吴应蓉掏钥匙打开门，外公阮学文端着一只海碗从厨房出来，“阿池。”

    蒋西池此刻就正在阳光下行走，两个行李箱轮子碾着路面咕噜作响，临巷的门脸房里有人探出头来张望。

    巷内小卖部、理发店、五金店一应俱全，花花绿绿的招幡日晒雨淋褪了色。

    蒋西池顿了一瞬，反应过来是有人跳进了水里。

    女生还在连声鼓动：“千万别怂，最好这一下就把我敲死！”

    小贩开冰柜门，抄出瓶冰水递给蒋西池，接过五块钱，把三块找零递过去。

    蒋西池垂着眼说谢谢。

    “是方家的，”吴应蓉点一点河对岸，“不好惹，你躲着点儿她……”叹声气，又点一点太阳穴，“她妈这里有点问题，所以没人管教，不然女孩子家家的，哪里说得出，说得出……”

    晚上吃冰镇酒酿，阮学文喝了几盏酒，有点儿醉意，长吁短叹，被吴应蓉赶去睡觉了。

    蒋家平拉开车门，瞅着垂着头的半大的儿子，又掏出钱夹，取出三张整票，往蒋西池怀里一塞，“我下周过来看你。”

    女生袖子笼着手，抬起手指来擦着鼻子做了个挑衅的动作，“来啊，谁没胆谁才是狗娘养的。”

    蒋西池搬来荞花西巷的这天，是在八月末。

    “你不去跟外公外婆打声招呼？”

    吴应蓉问：“成绩都能上市一中了，怎么非要来这儿读呢？”

    下一瞬，她飞快地撸下了胳膊上的衣袖，把手掌整个地笼了进去，垂下眼，从他身旁经过。

    厨房传来阮学文的声音，吴应蓉应了一声，“阿池，你自己先收拾收拾，睡个午觉。空调遥控在抽屉里，热了自己开。”

    晃一晃脑袋，把嘴里的水“呸”出去，湿漉漉的球鞋踩着阶梯，低着头一步一步往上走去。

    “那你自己进去吧，跟着外公外婆要听话孝顺，钱不够了给我打电话。”

    白墙黑瓦的建筑，高不过三层，搭搭建建。

    蒋西池赶紧搭了把手，窗棂钝涩，吱呀一声打开了。

    蒋西池被拉着听了一番对他父亲的批评，末了吴应蓉抹泪，“你住的房间，就是你妈妈上学时候住的……没想到我们一把老骨头了……”

    蒋西池抬眼看去——

    对面铺子里，一个胖大妈拿蒲扇指着她，破口大骂：“狗娘养的！你老子娘不教训你，今儿我来教训教训你！有爹生没娘养的短命玩意儿！”

    吴应蓉吓得心惊胆战，招呼四邻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赶紧拦着啊，要出人命了！”

    “没事的，我爸工作忙。”

    北城这一片，沿六尺河附近的民居都是三十年以上的老房子。

    太阳过了正当中，已往西边斜去。

    父亲蒋家平下了车，去后面后备箱给蒋西池卸行李。

    东家的晾衣杆上晒着西家的大裤衩，二楼的阳台上垂着三楼的黄金葛。

    四目相对。

    那人影已经不在了。

    “以前这房间储物用的，窗户常年不开，你开的时候用点力气。”

    外公哈哈大笑，“不亏是我阮学文的外孙！”

    “有有有！”

    水声哗哗，一颗脑袋在月光下起起伏伏，很快到了岸边。

    临街铺里有人搭讪，“孩子真懂事，这么小就晓得心疼外婆了。”

    却蒋西池仍旧把那三个硬币往行李箱外袋里一塞，朝路边一蹲，拧开瓶盖，淋着水洗了个手。

    蒋西池冲了个凉，睡不着，悄悄开了侧门，到临河的廊下。

    阮学文挨着墙根种了木香，藤攀在防盗网上，随着几缕微风，把一点儿阴凉筛了进来

    地上骤然现出道灰蒙蒙的影子，她吓得呼吸都缓了，猛抬头，才发现靠栏杆站了个人。

    蒋西池眼也没抬，“嗯。”

    蒋西池：“外婆，怎么了？”

    蒋西池把棒球帽往头上一扣，背靠着漆黑滚烫的车身，继续打游戏。

    “……今天先不去了，”蒋家平目光往巷子里看，脚步却是往驾驶座走，“……你徐阿姨下午去医院做检查，我得去跟前搭把手。”

    狗娘养的这种话。

    忽听“砰”的一声，蒋西池一震，循着声源望过去——

    吴应蓉走到窗边，手指拈着窗帘，“新扯的，一层纱的一层棉麻的，夏天日头烈，你早上要是想多睡会儿，就把这个棉麻的也拉上。”

    蒋西池撇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