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护桶行动

    没让他把这笑的动作细细地拆解一遍，他倏然注意到了方萤的两条手臂——袖子挽上去了，露出来的小臂上，淤青和食指粗的红肿纵横交错。

    “方志强这么老实巴交一人，摊上这样的老婆孩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蒋西池推着自行车，继续往里走，便听两旁店铺里还有人在议论：

    方萤没躲，溅起的水花跃上她的脚背，她下意识地眯了一下眼，就看见蒋西池两条手臂划开了碧波，游鱼一样，很快到了对岸。

    胖大妈手指捻一捻纸币，两眼眯缝起来，迎着日光看了看，确认是真钱，往衣服口袋里一揣，“我也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这事儿就这么翻篇吧！”

    丁雨莲摇头，“你爸呢？”

    蒋西池想了一下，“嗯。”

    “你给老子站住！”

    胖大妈摇着蒲扇，“老方，你家是什么情况，我们也都晓得。大家平时念在你家闺女年纪小，不懂事，所以不跟她计较。但你瞧瞧，她平时都干了些什么事！老方啊，趁着年纪不大，还能别过来，赶紧好好管教管教吧！起码不能让她一个人，搞得我们大家伙儿都做不了生意，是吧？”

    头顶云层倏然舒展，又即刻被风吹远，巷里天光暗了又亮，变换的光影恰好照在她脸上。

    丁雨莲上下打量一眼，捂着嘴轻轻咳嗽一声，有气无力道：“新学期，应该给你买两件新衣服的。”

    蒋西池一顿。

    对面铺子里，前几天抄家伙硬干的胖大妈拿蒲扇指着方萤，唾沫横飞：“……现在的小姑娘那可真是了不得！十三岁！骂起人来咋这么脏！哎呀，让我复述我都脸红……”

    “我以前见过你。”

    蒋西池进了屋，冲了个凉，把一身湿衣服脱了，没开洗衣机，怕吵醒外婆，把脏衣服扔进盆里胡乱揉搓了几下，挂去阳台上晾晒。

    “他这闺女也真是太不省心了……”

    对岸，一道白衣蓝裤的身影正蹲在那儿，旁边立了一个红桶，一只塑料盆，隔着玻璃，瞧不真切。

    家里吴应蓉已经做好了饭，外公阮学文不在，买花肥和新的望远镜去了。

    荞花巷的清晨，自小贩的吆喝声中开始。

    “你外公就有个弄花看鸟的臭毛病，他说过一阵鸟要换冬羽了，北鸟要南归，得先把设备准备好。你说这才九月，他着什么急？”

    看一眼浮在水里缓慢漂浮的塑料桶，最后还是一抹脸，转身拾级而上。

    “两点多了，你饿吗？我去给你热饭。”

    红桶已经不见了。

    男人看方萤还跟公鸡似的仰着下巴，毫无悔改之意，粗暴往跟前一拽，“赶紧给我回去！不嫌丢人！”

    确认洗衣桶安全无虞，蒋西池往后退一步，转身。

    方萤响亮地“嘁”了一声，“你那天说狗娘养的可没脸红……”

    他微妙觉得，经过昨天那鬼使神差的“护桶行动”，方萤已经把他划归到她的那一边了。

    “嫌我丢人，有本事你当年别生我！”身体拧成一股麻花，还是没能从男人的钳制下挣脱，气急败坏，索性下口去咬。

    汗顺着眉心往下落，她一手揪着水里衣服的衣领，腾出一只手，抬起手背抹了一下汗。

    从抽屉里翻出空调遥控，正准备打开，想着外公外婆是节省惯了的人，又把遥控器放回去，只开了电风扇。

    方萤不悦，下意识去撸衣袖，忽听屋里传来一声喊，腾地站起身，手肘一撞，还装着两件衣服的红桶，沿着略有些坡度的台子骨碌碌滚落而下。她慌忙倾身去捡，那桶已经漂到了河里。屋里喊声越紧：“囡囡！囡囡！”

    蒋西池摆头，赶紧别过了目光，“不用了。”

    蒋西池犹豫片刻，翻进栏杆，沿着台阶下去，到了河沿上，把鞋一脱，一猛子扎进水里。

    方萤笑了一下，“弹得真烂。”她蹲下身，把桶里的两件衣服扔到洗衣板上。

    “不用了，一样的。”方萤打断她，“还睡会儿吗？”

    “可不！多好一人啊！老婆疯了，这么些年不离不弃，也从来不去外面乱搞……”

    吴应蓉有午睡的习惯。蒋西池帮忙洗过碗之后，拿肥皂洗了个手，也回到自己屋里休息。

    她转头应一声，“马上来！”

    “水……”

    蒋西池什么也没说，仍旧像方才那样，“噗通”跳入水里。

    蒋西池低头咬一口油条，含糊应道：“早。”

    她脚下趔趄两步，差点没站稳，但后背还是挺得笔直，头扬得高高的。

    “我去给你拿块干毛巾……”

    “未雨绸缪。”

    他划了几下，将红桶截住，把水面上的两件衣服捞起来，塞进桶里，提着游到了对岸。

    一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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