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第九个瞬间

黑，两手被反锁在一起，头发被人一把揪住，使劲往后一扯。

    那一次她是证人，这一次却是律师。

    “还没睡？”

    十年，他们一起从荒芜的孤岛，一路走到今天的晴日昭昭。

    快到中午的时候，屏幕上“庭审中”三个字终于变成了“庭审结束”。

    “没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因为恰好我要独自上法庭证明我的能力，你的案子恰好适合我而已。”

    片刻，方萤走下来了。

    如果不曾遇见他，如果不是想为了他而变成更好的人，今时今日的万紫琳和魏明，会不会就是那时那日的她，未来的下场？

    车很快到了小区附近，方萤忙说，“您就在这儿停吧，进去是单行道，您出去还得绕老大一个圈。”

    方萤笑出声。

    “我们的诉求是这样，不代表法官最后一定会这样判。你这些年所受的创伤, 要求赔偿10万元真的不算多了。”整理案情的时候，她深刻体会到了那一年祁自明律师帮丁雨莲打官司时的那份无奈，国内对于家暴犯的惩处，真的十分没有作为。

    方萤笑说，“他跟他导师去首都参加一个研讨会，明天下午才回来。”

    方萤心里一凛，下意识要喊“抢劫”，来人已一把捂住她的嘴，照着她后腰就是两拳。

    王律师最近也在筹备一个案子，同样留到很晚，临走时见方萤还在伏案工作，走过去打了声招呼，“小方，还不走啊？”

    方萤下了车，向王律师道谢。

    她见魏明捂着裆蹲下身，踉跄走出去几步，冷静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包，从里面掏出紧急报警器，拔下插销。

    真当庭审越来越近的时候，方萤却越来越紧张，在律师事务所整理资料，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半。

    一看，方萤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蒋西池环视四周，看了看法院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又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万紫琳，挣扎了很久，还是将方萤一抱，贴着她耳朵说，“一定要赢啊，可别给我丢人。”

    “那一块走吧，我正好开着车，捎你一程，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也不安全——我记得前一阵老公不是常来接你吗？”

    开庭之前, 方萤已经把该做的准备工作都做完了。涉及到职业，她并不是临时抱佛脚的性格。

    伸手，从身后将他抱住，轻声说：“我真的没事。你想，这件事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对不对？魏明敢殴打原告的辩护律师，庭审的时候，我又多了几分胜算……”

    方萤目光看过来。

    方萤指了指腰窝处。

    王律师笑说：“别担心，败诉是常有的事，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呢，别熬夜，回去好好休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老祁当时跟我推荐你，说你虽然业务能力并不是顶尖，但胜在有一颗赤子之心。这年头啊，谁要是再把赤子之心挂在嘴边，那铁定得被人当成傻叉是吧？其实我们做律师的，真谈不上什么赤子之心，反正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真要有那么多挥洒不去的正义，不如进公检法，选律师绝对是入错了行。但我觉得啊，不管入行多少年，坐到哪个位置，接什么类型的案子，都要记住一点，你可以替杀人犯辩护，但不要把自己也变成了一个‘杀人犯’。”

    “好，你也睡吧。”通宵赶路，蒋西池的眼睛都熬红了。

    魏明一惊，骂道：“我操你妈！”他不敢逗留，捂住裤裆一瘸一拐，落荒而逃。

    方萤笑说：“我知道了，谢谢您。”

    更多的是心疼，好像又回到了初中那一年，他们躲在操场的巨大招牌后面，看着风吹过荒草。什么都是张皇无措的，“未来”是一个渺茫得不能更渺茫的词。

    “离你家不远了吧？”

    方萤站起身，跟着他回到了卧室，看着他找出医药箱翻翻捡捡，脸色铁青，仿佛谁欠了他五百万一样。

    方萤倒吸一口凉气，也不跟他废话，张口便喊“救命”。

    蒋西池帮方萤发了条消息，去浴室匆匆冲了一个澡。回到房间，在床上躺下的时候，听见方萤轻轻地叫了他一声。

    蒋西池气得没脾气了，“你知道我多担心吗？现在还嬉皮笑脸。”

    方萤笑了笑，很明白他的心理，张开双臂，“那抱一下，好不好？”

    蒋西池把衣服卷起来，看见硕大一块淤青，顿时心疼得不行，伸手很轻地按了一下，“疼吗？”听见方萤嘶了一声，急忙撤回手指，“我去拿药。”

    “不用谢我，谢你自己有勇气站出来吧。”人行横道的灯变绿了，方萤迈开脚步，“走吧。”

    和万紫琳又见了一次面，把庭审的流程，以及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 都跟她交代了一遍。

    方萤思绪沉冷，多年前与方志强斗争的经验全都回来了。最后，终于让她找到一个空档挣脱开去，屈膝，朝着魏明裆部就是一脚。

    “要求赔偿10万元是不是太多了，我了解魏明的经济状况, 他不可能拿得出这么多钱。”

    等了五分钟，他看见魏明和他的辩护律师先一步下楼，两人都没抬头，匆匆地走出了法院大门。

    曾经，她像荒草一样野蛮生长，用自己的方式去和这个世界拼争，她什么也没有，除了一股不服输的精神，也因此，她常常撞得头破血流。

    “就这些了，”方萤收起材料, “我会尽最大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