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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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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茉一愣:“为什么帮我?”

    十多年养成的习惯,让周茉天刚亮就醒了。她收拾完毕往车场去,却发现大铁门上落了锁,薄蓝色的晨雾之中,里面的空地安静而开阔。

    段父笑道:“对对,咱们聊咱们的。”

    大铁门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周茉抬头看了看,神情犹豫。

    那种气恼的感觉又滋生出来,堵得周茉心口发闷:“你什么意思?”

    送走了周茉,贺冲开车往顾家去找顾之茹。

    贺冲走近指点:“踩着横栏,手抓稳了再往上爬,过顶点先迈一条腿过来……怕什么?掉下来我肯定能接住你。”

    “没有。”

    姜叶笑说:“认识那就更好了。段先生,我强烈向你推荐周茉,若要投资运作,我院目前不会有别的学生比她更具潜力。”

    周思培笑得谦恭又不流于谄媚:“既然这样,不如让他们两个小辈单独聊聊,我们在旁边站着反倒碍事。”

    唐书兰的手指轻轻在她腰上掐了一把:“茉茉,段叔叔问你话呢。”

    餍足的周茉拍拍肚皮,难得不跟他抬杠。

    周茉拖沓着步子,好歹终于走到了跟前。她踌躇片刻,还是没忍住说出心中所想:“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不知道……随便逛逛吧。”

    周茉眼角一跳:“可是……”

    周茉低声嘟哝:“幼稚。”还大她八岁呢。

    “没学过啊,我文盲。”

    段永昼仿佛是为了确认,翻了翻手边的一沓名单,而后看向周茉:“你没有参赛?”

    周茉赶紧回复:“中午我请你吃饭。”

    “喂,你喊我过来就是让我陪你竞走的?”

    “我身价很高的。”

    周茉笑了一声,回复道:我给你们当吉祥物啊。

    “没啊,叶茵茵哭那么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小茉莉没去,放她鸽子了,剁冠的还是小茉莉的前男友,你说她气不气……”

    贺冲瞅他一眼:“进去半年怎么还学狡猾了。”

    贺冲今天难得穿了件衬衫,估计是过来谈正事的。衬衫是黑色,显得他有些拒人千里之外。

    他这样一说,周茉反倒不好意思走了:“你等等,我去帮你要杯热水。”她牵了牵礼服的裙角,站起身拦住一名服务员。

    “也成。现在厂里生意还不错,你过去能帮舅舅分担一些——以后别再傻乎乎的了,认识什么姑娘先带来给哥看看,哥给你把把关。”

    贺冲挑了挑眉,把信随手一折,塞到她手中。

    “我爸……还不知道吧?”

    “你不懂最好。”

    他细品了品自己的心情,自嘲地一笑。现在的小年轻,哪有一个长性的,做什么事都是三分钟热度。

    韩渔上下打量他,笑得意味深长:“我听叶茵茵说,你问她要小茉莉的微信号?”

    贺冲看她一眼,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表弟,今天出狱。”

    “一直瞒着他。”

    周茉往门口看了一眼,确认父母并没有跟进来,迈开脚步,飞快地往大厅后面走去。那儿有条走廊,直通后门的停车场。

    “淡定点,假装已经付过钱了,就跟平常一样走出去。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走,行不行?”

    小姑娘远比想象中瘦弱,伶仃的腕骨,似乎稍一用力就会碎了。她哭得认真,身体颤抖,仿佛着急回家,却又被寒雨淋湿羽翼,不识归途的幼鸟。

    酒会在两周之后,近郊度假村的六星级酒店,宴会厅里觥筹交错。贺冲一身西装,浑身不自在。

    给舅舅过完生日,贺冲回到西城,先往酒吧去了一趟。一露面,韩渔就是一通嘲笑:“老贺,是什么刺|激你总算决定跟上时代的步伐了?”他趁贺冲不备,伸手就把他裤口袋里的新手机摸了出来,“啧啧——还知道买苹果的。”

    一想到周茉,他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三年前,贺冲出资牵头,帮贺正奎办了一家服装厂,跟“网红”的独立品牌合作,承接贴牌代工的订单,生意一直不错,年初又扩大了生产线。

    “我看人很准的,他不是坏人。”

    贺冲没让他细看,伸手夺回。

    周茉咬着唇,没动。

    周五晚上,“段绍安杯”青年画室大奖赛在西城一家酒店正式举办颁奖典礼暨庆祝酒会,由段永昼亲自主持。

    贺冲松了手,低头望着她笑:“能站稳?”

    周茉把带来的赏析课作业放在办公桌上:“作业……我放在这儿了。”说罢看向姜叶,似在问自己能不能走了。

    贺冲左手拿烟,右手伸过来,关掉了电台广播。沉寂之中,烟在车厢里缭绕而起,有些刺鼻。

    明知拙劣,他还是打断了周茉的剖白。不是他不想听,而是不忍听。那封信里如何的心事婉转,想也能明白。

    他停下动作,扔了扳手,从车底下爬起来,摘下手套,洗干净手,背靠着水池点了一支烟。

    贺冲嫌弃地甩了甩衣袖:“全是鼻涕。”

    段永昼毫不气馁,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如果你改变主意,请随时跟我联系。”他并未过多纠缠,等周茉收下名片,微一颔首,在雨幕之中转身走了。

    “葬在哪儿了?我明天去看看。”

    周茉吃得投入,贺冲站起身,片刻后端了两碗热米茶回来,搁在她手边,看她狼吞虎咽的,笑道:“上回吃东西不挺秀气的吗?”

    “烤鱼行吗?市中心有一家烤鱼很有名。”

    “喂!”周茉赶紧喊住他,“你把门打开啊!”

    贺冲已经替她拉开了车门,回过头来望着她。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在说:能快点吗?怎么跟没吃饱一样?

    “不吃。”

    贺冲顿了顿,转头看过去。

    周茉反应了半刻,转过头去,是步履匆忙的段永昼。他没打伞,细雨沾湿了发丝,头发更黑,一张脸因此显得尤为苍白。

    外面的雨水敲击着陋巷的青石地砖,滴滴答答。

    周茉打开车里的广播,垂首沉默,神情恹恹。

    贺冲哑然,继而苦笑,心道:两人充其量是“雇佣”关系,他无缘无故哪有什么立场主动联系。

    这是她今天打的第十个喷嚏,她喉咙发疼发干,在秋日变天的时候不幸患上了感冒。她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格外倒霉,生病不说,还在院办碰上了段永昼。

    “等人。”贺冲一看时间,才发觉自己已在这儿待了快两小时,有些过意不去,“是不是打扰您做生意了?”

    周茉想要撤退已然来不及,姜叶热情地冲她招手:“周茉,你来得正好,我正说起你呢!”

    周茉全身的力量都落在贺冲身上,她双手原本是方才慌乱之中,下意识地抵住他胸膛的,此刻便觉整个手掌心都烧了起来,不敢再继续,便扭动身体,小声地说:“放我下来吧。”

    “不画。”

    贺一飞在他身旁坐下,伸出手去:“这是什么?”

    他抓住周茉的一条胳膊,往自己肩上一搭,手掌按在她的背上,略一使劲。周茉身子往前一倾,双膝跪在地上,被他结结实实抱入怀里,号啕大哭起来。

    “等等!”周茉吞咽一下,靠近一步,双手握住铁栅栏。

    “贺冲,等等!”

    周茉有点莫名。

    心脏还在“怦怦”乱跳,周茉说不出话,只是点了点头。

    “我……”

    室内安静下来,贺冲的一支烟也早就抽完了。在周茉事无巨细的汇报之中,他体会到了一种孤独。

    拉开后门,停车场里潮湿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周茉深吸一口气,忽听身后的门被拉开,悚然转身,却是一愣。

    晚上周茉上完选修课回家,推开门一看,周思培和唐书兰端坐在沙发上,面罩寒霜,这架势摆明了是专门在等她。

    贺冲拿起手机给周茉打了个电话,如他所料,还是无人接听。昨天周茉跟他约了今天晚上一起吃饭,但他从下午四点起就没联系上她。周茉家里情况特殊,联系不上的事常有,贺冲倒也没特别往心里去。

    他们俩最终在一家专做酸菜鱼的餐馆解决了午饭问题,地方是贺冲找的。周茉在西城生活了二十年,却不知道还有这样藏龙卧虎的地方。

    周茉微抿着唇,钻出车子,“哐当”一下把门摔关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贺冲还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模样,看着她笑得有几分捉摸不透:“好久不见了。”

    “没事,”老板笑得憨厚,“反正我回去了也没事干——要不你先来碗卤煮吧。”

    “床上。”

    贺冲摸出车钥匙:“去哪儿?送你一程。”

    林珩疼得额上直冒冷汗,不敢反抗,赶紧松开了周茉。他握住自己手腕,退后一步,发现捏在手里的那封信此时已到了贺冲手里。

    寒暄之后,贺冲借机离开了宴会厅。室内禁烟,他去阳台上点了一支,手臂撑在栏杆上,慢慢地抽。

    周茉瞧见那信封,脸色一变,劈手便要去夺。林珩手臂一举,轻轻松松躲开了。

    段父笑说:“永昼也喜欢艺术,小时候还想跟他祖父一样学画画,可惜天资不足。”

    段永昼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忽然说:“进屋吗?”

    贺冲脚步一顿,回头道:“钥匙我没带,你翻进来吧。”

    段永昼解释:“我刚刚看了你的画,姜老师说得很对,你很有投资价值。”

    安置完了贺一飞,贺冲的心结又去了一层,当下困扰他的就只剩下贺宓和周茉了。

    贺一飞神情黯淡:“哥,谢谢你。”

    贺冲略一挑眉:“还想做坏事呢,这点胆量都没有。翻不翻?不翻我回去睡觉了啊……”

    贺冲推门进去,要了一壶酒和一碟卤水花生。他常来,店主都认识他了,上了东西之后也没多问,径自到后厨忙碌。

    太阳爬过了楼房,越升越高,车往市中心的方向开去。贺冲总觉得气氛有些不对,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因为自上车起,周茉就一言不发。

    周茉惊讶,没想到那么难堪的场景居然被贺冲给看见了。她抬眼望去:“你……”

    周茉闭上眼:“不想。”

    周茉有些无精打采:“那天我回家之后,第二天就被我爸送出来了。”

    韩渔“嗤”了一声:“说得好像你人在西城的时候管过酒吧一样。”

    周茉干坐着,却不敢走,刚才起身的时候她看见了,唐书兰和周思培就坐在不远处,密切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周茉寸步不让:“我赶时间。”

    贺冲笑了,从半个橘子里掰出一牙,往周茉嘴里塞:“你尝尝。”

    贺冲身影一顿,回头望去。周茉从包里把那封信掏出来,几下撕成碎片,随手一扬,撒在了撮箕里的橘子旁边。她拍了拍手,脚步轻快地跟上来。

    贺冲松了手,扶她蹲起来,伸手拍了拍她裙子膝盖处沾上的灰。她脸上的妆哭花了,又是他熟悉的那个狼狈的小姑娘了。

    “所以你看……”贺冲把橘子扬手扔进这户人家摆在门口的撮箕里,“有些事摆明了不是什么好事,就不用再费力去尝试了。”

    周茉晃了晃铁门上的锁链,冲着里面大喊:“贺冲!起床啦!”等了一会儿,从楼房里走出来一道人影,正是贺冲。等他走近,周茉才发现他只穿了一条大裤衩,脚上趿拉着人字拖,打着哈欠,满脸的不高兴。

    周茉面皮薄,在校门口一番纠缠拉扯,让她懊恼得眼红了一圈。她把信随意地往包里一揉,也不看贺冲和林珩,低头就往外走。贺冲警告地瞟了林珩一眼,迈开脚步跟上去。

    周茉十分惊讶:“开什么玩笑,我跟他,我们……”她突然语塞,也说不清楚自己和他现在是什么关系,只知道跟叶茵茵说的一点也沾不上边。

    周茉打了个喷嚏。

    周茉眉头紧蹙:“我有点良心不安。”说这话时她很没底气,清单是她列的,贺冲也是照着清单执行的,结果她反倒矫情起来。她顿了顿,解释道,“这样的小店,辛苦一年也赚不到多少钱吧。”

    周茉以为他要出尔反尔,忙说:“昨天晚上,你不是……”

    周茉记起上次见面他一直在咳嗽,便没多想,把自己的伞递过去:“有事吗?”

    听她这样说,贺冲不无得意:“别的我不敢说,论找吃的,我可是行家。”

    贺冲没再说什么:“想想吃什么吧。”

    贺冲笑了笑:“一封信而已,至于吗?”

    车停在服装厂门口的路边,钥匙插了上去,车却没有启动。贺冲点燃一支烟咬在嘴里,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发圈,捏在手里仔细地看。

    “你们小孩才喜欢喝这种甜了吧唧的玩意儿。”

    沉默之中,车仍在继续往前开,周茉不得不出声提醒:“是不是该掉头了?”

    “你们?”

    幽深狭长的一条小巷,他走了很久,四下只有自己的足音回荡。

    周茉赶紧上前一步:“姜老师,我只想好好画画,对这些不感兴趣。”

    孙祁见面验收,十分满意,爽快地支付了百分之七十的首款,说等他找人落实了方案,再结算剩下的百分之三十。

    贺冲哑然失笑:“嗬,脾气还挺大。”

    十天过去,周茉一个电话也没给他打过。

    下午贺冲跟着舅舅去参观车间,最新购入的大型纺织设备轰隆运转,员工穿梭其间,有条不紊。晚上,两人出去吃饭喝酒,久未见面,不免喝得多了些。

    这天早上,贺冲一个人在楼下拆车的时候,忽觉偌大的厂房格外冷清。他莫名就想到不久之前,有个小姑娘蹲在那儿一边嚼着包子,一边看自己拆车的场景。

    段永昼似听非听:“有作品吗?能看看吗?”

    周茉紧抿着嘴,使劲摆头避让。

    “还没有,鼻涕泡都哭出来了。”

    “成,大碗的,多加香菜。”

    周茉抓着安全带,踌躇又踌躇,最后长舒一口气,下定了决心:“我想回去把钱补上。”

    贺冲压低声音:“直接走。”

    段永昼没接,而是急切地说:“我正式邀请你跟我的公司签约。”

    贺冲呼吸的气流拂在她的头顶,声音里带笑:“慌什么?说了会接住你的。”

    到了楼里,贺冲没让周茉上去,叫她在楼下等着,自己几步上了二楼。房间里严天宇和林星河睡得四仰八叉,贺冲没把人叫醒,套上衣服,再揣上手机和钱包。

    周茉“逃出生天”,离开院办大楼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把伞撑开,一边走一边跟叶茵茵发短信,确认创业大赛决赛的时间和地点。

    周茉沉默一瞬:“我不行,我没什么进取心,画画都是自己画着玩的。”

    那种求而不得的焦虑和难过,好像从未从他的骨子里剔除,时至今日再度复活叫嚣。

    “能有什么情况,我这条件……”

    孙祁的一位朋友接茬:“冲哥在南方混过吧?我瞅着眼熟,城市赛赛车冠军是不是?”

    叶茵茵忽地低下头,凑拢过来:“茉茉,有个八卦,听吗?”

    走到路旁,贺冲把车解了锁。周茉落后他两三米的距离,脚步不自觉地有点儿迟疑。

    没走出多远,只听身后一串脚步声追了过来:“周小姐。”

    沉默片刻,贺冲没接她这茬,转而问道:“在国外待着还习惯?”

    倒是段永昼神色平淡,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吗?”

    贺冲懒得理他。手机确实是因为周茉说的那句话才买的,但他真用不惯,捣鼓半天,装了两三个常用的软件,微信上也就加了两三个人。这下联系方便了,周茉隔三岔五就往他微信上发几张照片,广场上的鸽子、阳台上的猫。他嘴上说烦,却也都看了,有时候无聊还会翻出来一看再看。

    贺冲收回目光,去摸烟盒,拿出一支烟,滑打火机,细微的“咔嚓”一声,火苗喷出来。贺冲低头凑拢,把烟点燃,吸了一口,再沉沉地吐出来。

    周茉点了点头,牙关紧咬,下颔紧绷成一条线,最后深吸一口气,手抓紧栅栏,脚下用力一蹬。她一边攀爬,一边寻找下一个落脚点,很快就到了最高处。她把身上带的一个布包先扔下去,然后按照贺冲的指导,先迈过右腿。她往下望了望,紧张感消散了几分,正准备冲贺冲炫耀一句时,左脚在横杆上一滑,身体登时往下坠。

    “没有鼻涕!”

    “为什么?”

    姜叶一愣:“你们俩认识?”

    周茉的声音沉下去:“我这么久不联系你,你就不主动联系我吗?”

    进了酒店大厅,段永昼停下脚步,低头看向周茉:“去玩你自己的吧,放心,如果被问起,我会跟周叔叔说我单独跟你出去玩了。”

    贺冲一愣,想也没想,推开车门奔了过去。

    很快,热水送到段永昼手里,他端着水杯喝了两口,轻声对周茉说了句“多谢”。

    周茉难掩惊喜:“你怎么在这儿?”他穿着十分正式的西装,上回见他这样打扮,还是在贺宓的葬礼上。不得不说,他穿上西装有一种不同于平常的感觉,是正派又内敛的英俊。

    孙祁把他介绍给自己的那伙朋友:“冲哥,我跟你们提过,办事特靠谱。”

    周茉抬头,眼睛被泪水洗净,显得格外明亮:“如果我反抗,你会陪着我吗?”

    贺一飞当然要刨根问底:“哥,你是不是有情况了?”

    还真是周茉打来的。贺冲开了免提,把电话放在茶几上,点了支烟,笑问:“怎么跑去巴黎了?”

    周茉垂着眼:“那封信是我写给他的,在他跟我提分手以后。他跟我分手是因为……”

    周茉想也没想,拔足狂奔。她一刻也不敢停,直到跑出去六七百米,到了车场的大门前,方才刹住脚步。

    秋日的阳光里有一股混杂了尘埃的热烈气息,巷里几户人家、几爿小店,不知谁家门户紧闭,从水泥墙里伸出半边橘子树。

    校门口人来人往,周茉抓紧了包走得飞快,跟人错身时好几次差点撞上。贺冲就跟在她身后,想加紧脚步跟上去,想了想又作罢。

    直到这个时候,周茉才把早前被自己拒绝参加的比赛跟段永昼联系起来。著名画家段绍安天赋异禀,在领域内颇有建树,然则天妒英才,英年早逝。为了纪念段绍安,段家后人以其名义创办了“段绍安杯”青年油画大赛。而段永昼,就是段绍安的孙子。

    “那你输了。”周茉扬眉一笑,“你读书的时候没学过道旁李树吗?要是不酸早被人摘光了。”

    周茉落地,别过目光,不自在地低下头整理衣服。片刻后,她又忍不住抬眼去看。贺冲却早已转身走了,步子懒懒散散,还和平常一样。周茉心里徒生一股微妙的气恼。

    贺冲眉头一拧:“你打电话不要紧?”

    韩渔一骨碌爬起来:“还说呢,昨天姓叶的那丫头创业大赛只拿了第二名,抱着奖杯一下台就哭得稀里哗啦,非讹我请他们全队人吃饭。”

    “你骗人。”

    手刚伸出去,就被贺冲一把摁住。

    如此盛会,周思培和唐书兰自然不会漏了风声,一打听,周茉居然没有报名参加,当即雷霆震怒。

    在车上,贺冲给韩渔打了个电话:“后天我舅舅过生日,我离开西城一趟,酒吧的事你多看顾一下。”

    刚才她被父母押着相亲的全过程,他在不远处,一点没落地围观下来了,心情复杂,却又理不出头绪。

    成长拔节的痛,比任何伤害都要来得深刻。周茉正在经历,而他已然做不到置身事外。这种心情,可能是不放心,可能是比不放心更深的疼惜,更有可能,是比疼惜更深的喜欢。

    贺冲莫名想到了自己的十八岁,高中读完了,大学没考上,无处可去,在一种茫然之中,登上了去部队报到的大巴车。那时候训练完毕,在操场上看着落霞归去,总有一种天地浩大而自己无路可走的恐惧。

    贺冲顿了一下:“中午人多,得排队吧?下回再带你去吃,我下午还有点事,估计来不及。”

    周茉跟他约定好时间,把手机锁屏,转头一看,叶茵茵目光灼灼。

    “还行。”贺冲没告诉她,做餐饮的可比他这个“修车”的赚得多多了。

    自打认识贺冲以来,周茉跟着见了开酒吧的韩渔,开拳馆的王松,搞汽车改装的两个大学生,如今又冒出来一个坐牢的表弟……

    周茉难掩失望,一闪身钻进了副驾驶室。

    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个法国巴黎的号码。他有些困惑,套了件衣服,接起电话:“喂……”

    站在门口的是贺冲。

    “你不是有她电话吗?你自己联系啊。”韩渔困得脚步虚浮,走路打飘,“我去补个觉,你自便吧。”

    “那你饿不饿,带你去找点吃的?”

    片刻,他想起什么:“姑姑的事……你节哀。”

    贺冲的神情丝毫未变:“你可真厉害,我都不知道我自己有这么复杂的心路历程。”

    周茉急忙抬手背去擦,瞧见贺冲笑得促狭,才明白自己又被他耍了。两人蹲在树影下的模样,一点也对不起各自身上的衣冠华服。然而周茉毫不在意,只觉得畅快,心里也渐渐生出一点勇气:“你会陪着我吗?”

    段永昼摇摇头,声音平缓如流水一样:“你自己去玩吧,不用陪着我。”

    “啊!”周茉惊叫一声,心脏高悬,脑中一片空白。

    贺宓年轻时犯糊涂,生下贺冲之后,为了自己往后还能正常恋爱生子,没认这个儿子,而是扔给给了哥哥贺正奎。

    下了课,叶茵茵去社团开会,周茉去跟贺冲会合。快到门口时,一个人迎着她走了过来。

    贺冲走过去踹了一脚,韩渔嘟囔了一声,打着呵欠睁开眼。

    “你只用画画,其他事情自会有人帮你打理。”

    “不用尝,闻着就酸!”

    “还要我三顾茅庐?你想画就画,不想画就不画,这是你的自由。”

    “你觉得酸不酸?”

    贺冲在员工休息室将就一晚,一清早起来冲了个冷水澡,就准备出门去把车开回来。走到楼下大厅,他发现韩渔跟条死鱼一样瘫在沙发上。

    段永昼缓缓抬眼,目光落在周茉身上,带着几分审视地看着她。

    贺冲转头一看,贺一飞手里躺着一个发圈,上面还缀了两粒小小的樱桃形状的装饰品——这东西当然不可能是他的。他仔细想了想,估计是哪回周茉在这儿洗澡时留下的。

    刚从冰柜里拿出来,还带着凉丝丝的雾气。入口微刺,过后是沁凉的回甘——但因为装在透明的玻璃瓶里,所以得轻拿轻放,小心呵护。

    贺冲毫不吝啬,赚来的钱三人均分。两个大学生这一单收获颇丰,满意而归,旅游的旅游,回家的回家,闹哄哄的车场一下就安静了。

    周茉回过神,往速写本上瞥了一眼,寥寥几笔,勾勒出了一个熟悉的轮廓,她心里一惊,急忙扯书一掩:“什么八卦?”

    唐书兰拍了拍周茉的肩膀,警告似的看她一眼。

    贺冲自然也是坚持原则毫不妥协,会谈陷入僵局,不欢而散。

    “六点。”周茉晃着锁链,满脸的跃跃欲试,“先从哪一件开始?”

    贺冲少见地沉默了。

    贺一飞偏头去躲:“哥,别闹了。”

    “每天在大师的工作室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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