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绛紫色（04）

    梁景行面无表情，“砰”一下关上车门，发动车子，“我走了，你自己开车注意安全。”

    “又不是非得挑明身份。”

    “没，”梁景行一支烟抽完，掐了烟蒂，“怕她有心理负担。”

    车就停在那家沃尔玛的对面，姜词回家必会经过此处。一则保障她的安全，二则他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这事儿仔细捋一捋。

    生日那次争吵以后，本打算自此了结。听闻叶篱进重症监护室，他赶去帝都，恰好听说个国际知名的时尚杂志社招聘摄影师，他闲来无聊投了简历，接到面试通知时，才惊觉自己潜意识认定了她一定会考入央美，正为今后方便照顾她铺路。

    “就这么办，没经验，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算一步。”

    许尽欢神情复杂，“……你倒是煞费苦心。”静了几秒，忽怪笑一声，盯着梁景行，“我说，你俩是不是到现在还没有……”

    梁景行喝了口啤酒，没吭声。

    “我算是看出来了，从你大学炒股敢赌上所有身家这事儿就知道，你平日里看似四平八稳持重可靠，实际上就是个不要命的赌徒。”

    那日姜词提及《洛丽塔》，让他脊背一阵发凉。小说中，男主亨伯特为了一己私欲独占洛丽塔，使她与正常健康的社会秩序脱节。最后，亨伯特听着镇上居民和谐活泼的笑声时，痛苦忏悔：“随后我明白了那令人心酸、绝望的事并不是洛丽塔不在我身边，而是她的声音不在那片和声里面。”

    “我跟姜词接触不多，但能看出来她这人十分聪明，性格也敏感，恐怕人情世故方面，也看得十分通透。站在女人的角度，我还是给你个忠告，有什么事儿尽快坦白。女人没事都爱瞎琢磨，你瞒了这么一摊子事儿，她自己完全能脑补出朵花儿来。”

    让他自己说，恐怕也说不清。最初只觉得姜词一朝落难，境遇云泥，让人唏嘘，念及姜明远曾帮过忙，便也不由自主地想伸出援手。这孩子性格犀利，以往是明艳的花，如今成了一道灼烈的火，开在深渊尽头，让人难以错目……久而久之，也就越发放心不下。

    许尽欢哑口无言，“……你这觉悟和境界，我等俗人简直难以望其项背。”

    回溯最初的怦然心动，恐怕是雨夜陋居那晚，她脸庞隐于雾气之中，神情怔忡，似暂时卸下了坚硬铠甲，像个普通少女一样茫然无措。不断回想这一幕，总会让他回忆起葬礼那天的姜词，身影单薄，像道浅淡墨痕，随时将消失于灰白天光之中。

    梁景行懒得理她，拉开车门上去。

    许尽欢哈哈笑起来，“我告诉你，我现在迫不及待想看看，陈觉非要是知道你给他找了个比他还小的舅妈，脸上是什么表情，一定精彩极了。”

    梁景行只默默喝着啤酒，一时没开口。

    ——如果真的出现了这样的结局，他能坦然接受吗？能够眼睁睁看着到手的稀世珍宝，悄然落入他人之手，而毫无怨怼，真诚祝福吗？

    他一边看，一边想，想了整一个月，再也说服不了自己，便换了个思路，考虑要真往这条道上走，到底是否具备可能性。

    梁景行只说：“你也别到她跟前多嘴。”

    梁景行拉开车门，“她才十九岁。”

    此后，她借着酒劲歪在他怀里，半真半假说着“恐怕今后真要赖着你了”，心里失控似地一颤，有什么偏离轨道，再不复当初。

    “年龄不是问题啊，满十四岁就不算犯罪了……”

    “……真的！听我一言没错，女人要的安全感很简单，但决不是你私底下偷偷摸摸带回去见家长能给的。虽然你一番苦心可昭日月，但不能因噎废食啊。总而言之，别顾忌什么年龄了，一切还是要靠‘真本事’说话……”

    “我这不还在帮你打听嘛，着什么急。”

    “……”许尽欢无话可说，“我也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随你便吧，悠着点，别到这岁数了栽一跟头。”

    梁景行将车解了锁，淡淡说了一句，“她没安全感。”

    “你爸阅人无数，看不出你俩这点儿猫腻？别铤而走险了，小心给他气出毛病来。”

    “……”许尽欢简直五体投地，“我说梁景行，你图什么啊？要过个三五年，小姑娘心野了，跟别的男人跑了，你年逾四十人老珠黄，简直赔得底裤都不剩。”

    “我知道。”

    “不是就行，我怕你想不开——其实有句话我一直没跟你说，叶篱如今都走了，再提起来也没多大意思。她这人，真不像你想得那样单纯。那种家庭出来的，又是艺术生……”

    梁景行不以为意，“还好，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待酒醒得差不多了，梁景行和许尽欢步行去停车场。正要上车，梁景行想起一事，“你爸的那个藏友，有没有什么眉目？”

    结完账，两人沿着河边慢走，吹风醒酒。天气极冷，脚踩在雪水中，“咔吱”作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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