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苦夏

来了。

    孟遥躺下，睡不着。

    还没到，就看见门前支起了雨棚，檐下挂起了白灯笼。

    发上眉上也沾着水，一张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去电闸那儿看了一眼，没跳闸。隔壁和对面同样一片黑暗，看来是真停电了。

    孟遥声音有点发干，打了声招呼，又说：“回来了。”

    孟遥把台灯拧暗一点儿，给她带上门走了。

    孟遥摇了摇她手臂，“我先回去了，你要是口渴，水在这儿，醒了给丁卓回个短信。”

    苏曼真声音醉醺醺，孟瑶有些不放心，挂了电话，回房间换衣服。

    孟瑜打了个呵欠，往里让了让。

    她打开窗户，点了盘蚊香，放在床边上。

    孟遥正准备给母亲王丽梅打个电话，旁边卧室门一开，苏曼真妈妈陈素月从里面走出来。

    孟瑜打开灯，瞧见窗前的书桌被雨打湿了一大片，“怎么不关窗。”她走过去关上窗，拿起一旁堆叠的纸箱子上的抹布，把桌面擦干净，“妈刚才打电话，让我们现在过去帮忙。”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空调“滴”的一声，笔记本电源指示灯也跟着亮起来。

    喝醉了，人沉，挂在肩上直往下滑。

    三人在玄关处张望片刻，没在人群里瞧见苏曼真的父母。

    孟遥关了台灯，去床上躺下。

    孟瑜赶忙一挥手，“丁卓哥！”

    桌上电话一振。

    清早，住河岸边的邻居家听见打雷声，起床收衣服，一推开窗，望见被越发密集的雨点敲出层层涟漪的河水里，浮着一抹刺目的红色。

    孟遥重新打开两间房的空调，倒了杯水喝，重回到床上躺下。

    她往玄关望了一眼，脚步一顿，声音顿时哽咽，“小丁……”

    厚厚一本行测摊在桌上，只做了两页纸。

    坐了一会儿，正要走，苏曼真手机响了一声。

    胸口憋闷，一股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孟遥回神。

    思绪飘散前，她听见外面遥遥的，传来几声狗吠。

    丁卓赶紧走上前去。

    苏曼真嘴里冒胡话，抱着她不断喊“遥遥”。

    孟遥喉咙哽住。

    一轮惨白的月亮映在黑沉沉的水里，边缘晕开了。

    院子里也搭起雨棚，牵上了电线，几盏昏黄的白炽灯泡，底下立着几张桌子，几条凳子。雨水从雨棚顶上一股一股流下来，在水泥地上浇出雨花。

    陈素月穿着件黑色的针织开衫，神情枯槁，两眼红肿，只剩两条细缝。

    丁卓紧抿着唇，一语不发，手掌按在陈素月背上，双目低垂，眼中茫茫，似是大雾弥漫。

    一看时间，十一点半了。

    半晌，丁卓摸了摸口袋，摸出包烟。他看了看，似乎是在确定打没打湿，而后又摸出打火机，按了两下，把含进嘴里的烟点燃了，沉沉地吸了一口，“……怎么发生的？”

    经过三道桥的时候，孟遥往柳条河里看了一眼。

    清早，被雨水噼里啪啦浇在玻璃窗的声音吵醒。

    孟遥额上背上汗珠扑簌簌往下落，心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孟遥累出一身汗，走过两条街，到了苏曼真家门口。

    孟瑜轻轻一推她胳膊，“是不是丁卓哥？”

    早上一接到消息，她伞也没打，一头冲进雨中。

    孟遥眯了眯眼。

    还想再刷会儿题，却是如何也看不进去了。

    雨水浇在雨衣上，沙沙作响，姐妹两人又加快了脚步。

    她掀开布帘看了一眼，电源接头的绿光熄灭了。

    一阵风刮过来，腾起一阵青烟，烟灰落在丁卓脚边上。

    孟遥身上湿透的衣服被体温熨得半干，贴着肌肤，又沉又冷。

    孟遥怕吵醒妹妹，赶紧接起来，掩上门去客厅。

    三人都沉默下来。

    孟遥回到床上，孟瑜扇子盖在胸前，又已经睡着了。

    睡到半夜，被热醒了。

    孟遥侧躺下，脸枕着手掌。

    母亲王丽梅浑身湿透，将门板一推，目光落在孟遥脸上，停了一下，大喘着粗气：“……曼真出事了……”

    “嗯。”

    洗漱完毕，去厨房做早饭。

    丁卓手指夹着烟，立在那儿久久没动，孤孑的一道影子拖在台阶上，雨丝一阵阵飘在他背后。

    明日入梅。

    苏家是一栋三层小楼，带个院子。

    “姐……”孟瑜立在门口，往里看了一眼。

    半晌，没人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