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分明,一贯不把情绪带到工作上,这会儿一边认真听着孙乾的报告,一边做笔记。她做文书工作的,领会甲方遣词造句的习惯,对成稿顺利通过验收,有很大帮助。
阮恬也笑了,“护士姐姐,不好意思啊。”
她缓缓抬头,看向郑岚。
“既然是狗,你何必自降身价跟畜生计较。”
孟遥眼泪扑簌簌往下落,只得紧紧捂住嘴,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大家停下手里动作,林正清皱眉,“不好意思,我出去看一下,孙助,请继续。”
他舌尖尝到了一点点咸味,心脏骤然揪成一团,想把她叠吧叠吧揣进口袋,随身带着,不想让别人再让她受一丁点儿的委屈。
正在做最后检查,会议室门打开,林正清领着郑岚走了进来。
客厅里没开灯,在沉默之中,外面暗下来,最后一缕光线也消失了。孟遥低着头,身影似要和阴影融为一体。
片刻,孟遥踮脚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热烈地回应。
孟遥听出是谁,没回头。
方竞航伸手在她脑袋上摸了一把,“困也得待着,一会儿你要是想上天,护士可拦不住你。”
她嘴角渗血,半边脸已经肿了。
她换了拖鞋,去厨房烧热水,站在水槽前时,眼泪终于没忍住流了下来。
“谁打的?”
林正清二话不说,将她半搂着,走向会议室大门。
丁卓看他一眼,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掌,向着电梯走去。
恰有一张落到孟遥面前,她往上看了一眼,那晚应酬,路灯下孙乾抱住她的那一刹那,数个角度,拍得一清二楚。
身后旋转门带起一阵风,紧接着响起一道女声,“孟小姐。”
烟雾飘到鼻尖,孟遥被呛得鼻子发酸,喉咙里似是梗了一个硬块。
阮恬双眼都亮了起来,看着他惊讶笑问:“你怎么回来了呀?”
她身体虚软,好像得靠这样借点力气。
抬头一看孙乾,谁知他也正看着自己,脸上神色复杂。
身后郑岚声音带笑,不紧不慢说道:“我倒是个公私分明的人,要是孟小姐能力突出,也就罢了。可我刚刚看了看这些资料和文书,贵司所谓的笔杆子,是否有点言过其实?老实说,我不认为这种水平的东西,在比稿中能够正雅集团的认可。”
孟遥不动声色地皱了一下眉。
丁卓走出住院部大楼,清晨的阳光洒落而下,空气一股青草晨露的清苦味儿,阳春三月的清景,处处透着一股盎然生机。
孟遥闷声说:“……对不起。”
“没……”孟遥忙说,“没事……你今天加班吗?”
好像有人蛮狠拦住她的路,指着她的鼻子,痛斥她不配得到幸福。
举座哗然。
“好。”
孟遥没吭声。
阮恬嘿嘿一笑,“我不会乱看的。”
“担心你,最后两小时都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
丁卓烟夹在指间,久久没有抽一口。
她也是受害者,可却不得不承受本不该由她承受的嘲弄和羞辱。
那边顿了一下,“怎么了?”
丁卓摸了摸口袋,哑声说:“我抽支烟……”
孟遥怔愣半晌,才想起去接。
前台的同事立在会议室门口,向林正清哭诉道:“我……我拦不住!”
方竞航在床沿上坐下,“你妈妈什么时候到。”
孟遥一惊,“……什么?”
红衣女人使劲一挣,几步冲到孟遥面前,抬手便是一巴掌,“臭婊、子!勾引有妇之夫,要不要脸!”
“你先走,我回趟病房。”
孟遥半边脑袋都是懵的。
“没有!”
室友走了,出租房里半点儿声音也没有。
旦城气温日渐升高,一场春雨下过,满城的桃李都开花了。
孟遥心脏一路往下沉,“……他说了什么?”
孟遥没去看她,只专注于自己的事情。
周五,林正清又召集组织了一场跟正雅集团的碰头会,这次郑岚好歹从百忙之中抽出了时间。
烟雾缭绕而起,拢住他的眼睛,“……管文柏来找过我。”
丁卓看着她,没说话。
孙乾丢了遥控,大步走过去拉住红衣女人的手臂,“这是工作场合,你闹什么闹!”
红衣女人一把揪住孙乾的领子,“说话啊!你还怎么解释?”
“不加班,正打算问你,要不要一块儿出去吃晚饭。”
会议在公司举行,孟遥起了个大早,提前到公司去整理资料文书。
白色灯光下,孟遥越发面无血色。
听见这句话,孟遥眼泪越发止不住,她拿手背一抹脸,哽着声儿,“好。”
直到此刻,她才隐约意识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孟遥……”
正雅集团追加了一项需求,今天会议主题,就是对这项需求展开说明。
孟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
林正清下意识护住脑袋,那女人便趁着这当口溜进了会议室,“那婊、子呢!给我出来!”
却见坐在主席位上的郑岚端起茶杯,浅浅喝了一口,似笑非笑,“这不是孙夫人吗?”
孙乾捏着遥控器,一页一页翻着PPT,逐项解释。
“真没看?”
林正清低头看着她。
“赶紧喊保安过来!”
孙乾这事,他自己亲眼见证,她是被冤枉的,因此对郑岚说的另一件事,他也尚且存疑。
他在意的是,一样的经历,别人的女生有人依靠,有人为之打抱不平,而那时候的孟遥,兴许身边连一个可以倾诉这件事的人都没有。
“那我再坐一会儿,等她来了再走。”
孟遥缓缓抬眼,“我能请一天假吗?”
孙乾跟她无冤无仇,那么……
那人到近前停下脚步,嘴角噙了一抹不明所以的微笑,“丁卓丁医生?”
骤然生变,在场所有人都不明所以。
捏着纸巾,擦了一下嘴角,疼得她不由地“嘶”了一声,五感六觉才渐渐复苏。
孟遥站起身。
她不愿意说谎,一路走过来,她所经历的即便泥泞不堪,都已是她人生的一部分,她不能将过去挣扎求生,也真实信过憧憬过的自己全然否定。
不一会儿,会议室们被推开,郑岚的助理孙乾也走了进来。
孟遥紧紧咬住唇,“我确实真心钦慕过他……”
他一怔,“脸怎么回事?”
丁卓一顿。
郑岚也看着她,脸上挂着不加掩饰的笑容。
比稿日期将至,孟遥忙得几无时间关心外界,只在每天早上赶地铁的途中,望见远处树上,粉团蓬勃,似云霞蔚然。和丁卓约了几次去看樱花,也都因为两人休息时间没能协调一致而作罢。
“……本科刚毕业的时候,我进了向往已久的XX报社工作。我运气很好,刚进去就跟着带我的老记者做了两个大型的报道,得到了副主编的赏识。副主编是全国有名的记者,我想,你应该也听过他的名字,叫管文柏,当年帝都最著名的那起医疗丑闻,就是他报道的。”
丁卓的手掌紧捏着她的腰, 两人身体紧紧相贴,像要把彼此嵌入自己的骨骼之中。
“不管什么事,等我下班过来。别哭了,你一个人哭,我不放心。”
过了一会儿,伸手捏着她下颔,顿了顿,低头吻下。
郑岚眯了眯眼,脸上不无鄙夷之色,“我自认不是什么好想与的主,谁要让我难过,我就得让谁难过。今天这出戏,前年在帝都就该演给你看了。本以为你识相,离开帝都就学会了夹着尾巴做人。没想到年纪不大,本事不小,居然能撺掇得动管文柏连狗骨头都不吃了。”
七点刚过,响起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