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登陆

    过了很久，丁卓稍稍松开，轻轻握着她的手，“……回去别沾水，按时上药。以后走路注意点，别总是受伤。”

    他垂首，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

    每到这种时候，她就非要靠着点儿什么——背后再无退路，绝难回头。

    亲爱的爱人，前面就是陆地，上岸吧。

    丁卓没有说话，迈开脚步，走向孟遥。乐文小说　章节孟遥向后躲了一步，丁卓一把抓住她的手掌。

    河水缓缓流淌，从不停息，也不回头。

    他手指有点儿凉。

    他想到那天从落云湖载她去医院挂急诊……渐而所有记忆纷至沓来。

    那几乎已然是她一生之中最为狼狈绝望的时刻。

    出租车在河边停下，丁卓付钱，拉开车门。

    孟遥眼里像是起了一层雾气。

    只有他们彼此。

    他们相拥着，久久没有放开，像是要把余生的最漫长的时光，都浪掷在此刻。

    丁卓向前一步，一把捉着她的手臂，将她抱入怀中，紧紧按住。

    可孟遥说得很对，他与她一样，独独承受不了的，是从心里放出的暗箭。

    可只有清清楚楚的冷与苦涩。

    走出一段，孟遥停下了脚步，忍不住转头向着河的那岸看去。

    孟遥身体一僵，过了片刻，伸手闭眼，也环抱住他。

    她把伞递给他，交接的时候，一个意味深长的停顿；他们在雨声中走了一段，世界仿佛只剩下彼此。

    这一段路，很快到了终点。

    他站在车里看她的背影，风衣下摆被风拂起一角，她撑在手里的黑伞，被灯光渲染成一种浅黄的色调。

    在微妙的焦灼之中，彼此不动声色的试探；医院大门口，她微微颤动的瘦弱的肩膀，他难以言明的冲动。

    两艘落难的船，夜雾之中，茫茫大海相遇。他们到了一座孤岛，以茅草为庐，甘露果腹……欺骗自己这儿就是未来的安居之所。

    两个人，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把对方深深嵌入自己的骨骼，这样也算是得到了一个永不分开的理由。

    ——屋子里有头大象，可他们都视而不见。

    最后，他想到不久之前，她在他身下，那样用力地把他压向自己……

    丁卓不说话，用像是要把她折断的力道，狠狠地掐着她的腰。

    车窗外风景疾速向后飞驰，树林农田渐而不见，视野之内，只有一幢一幢破旧的高楼……

    两人各自转身，走向桥的两端。

    孟遥闭着眼，感受到他的呼吸、心跳、微热的体温。

    即便不能走到最后，依然感谢这一路有你。

    孟遥沉沉地“嗯”了一声。

    许久，丁卓松开她。

    她之所以记得这样清楚，是因为在这之前，她刚刚把卡里的最后一点钱汇回家里给外婆买药，只给自己留了三百块。

    路旁，丁卓拦了一辆车。

    他低头吻下。

    “回家吧。”

    丁卓还有很多很多的话想嘱咐，却一个字也没办法说出口。

    “……那天我没留在曼真身边，是因为前两天外婆犯了病，孟瑜要早起，我妈在上夜班，家里不能没有担事的人……我这么告诉过自己一万次，然而没有用，一定还有个声音会出来提醒我，如果那天我陪着曼真，她就不会出事……”

    难以克制的拥抱，亲吻，承诺……

    孟遥后退一步，背抵靠着亭里的柱子。

    丁卓捉着她的手，沉默地握了一会儿，松开，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包烟。他动作不连贯，翻开烟盒的盖子，手指摸了两下，才从里面把烟掏出来。

    每一次，他全身武装而来，却都溃败而返。

    丁卓不带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现在回想起来，曼真激动兴奋的声音，似乎还在一阵一阵地冲击耳膜。

    她在江滩旁，放飞了一盏孔明灯，仰头看去的身影，像是与世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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