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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人为什么要有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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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劲回神,表示不用搁置,继续就可以。

    架也吵了,话也撂了,她的身影却不容分说地一再占据在他想念里。

    丁延眼睛一瞪,“凭什么撤?”

    一条刚烈的性命,一个悲情的底色,都在苏小猫这里了。

    唐劲搞金融风控起家,柳惊蛰搞实体运作出身,天下没有比这样的组合更天衣无缝的商战搭档了。两个苦逼的讨债人苦哈哈地研究了一晚,几乎是同一时间找了个突破口。这是一个背水一战、胆量过人、一赌定输赢的突破口,两个人放下文件,异口同声说了三个字:债转股。

    “不止是吃饭,”他站在她身后,替她系好背后的蝴蝶结:“还有,我的私心。”

    月光亮堂,一地心事。苏小猫闭着眼睛努力睡觉,态度到位了,能力却不到位,睡下了,怎么也睡不着。再睁眼时,眼底泛起了一股酸楚。苏小猫吸了吸气,将这感觉散开,又怕吵醒傅衡,轻手轻脚起来了,一个人走了出去。

    并且往往有很多的奇思妙想。

    她挠了挠头,起身去洗手间。

    丁延看了一眼该篇报道的记者:何至渐。丁延气得把报道摔在地上。这人是苏小猫最大的竞争对手,这么多年过去了,始终被苏小猫压制着,这一回,他发了狠,悄悄地跟踪,暗暗地收集,终于一局定胜负,将苏小猫置于葬身之地。

    他又把橙汁放在她手里,顺便给她插了根吸管。苏小猫的动手能力降为零,嘴里不清不楚地“嗯嗯”了两声,咬住吸管就喝了起来。这样既不妨碍她看卡通片,也不妨碍喝橙汁,苏小猫大爷似地打了个饱嗝,表示很享受这种资本主义式堕落。

    唐劲心里一紧,“她现在要紧吗?”

    “呵。你们这边呢,硬要把这四个字扣在傅绛身上;那边的宋氏宋彦庭呢,硬要把这四个字抢去。别人家是不知从哪儿跑来这么多私生子,我是不知从哪儿跑来这么多青梅竹马。”

    丁延一双牛眼瞪得几乎要跳起来,“你说什么?!”

    整整十多天,苏小猫都在这间病房里耗着,每天在菜场、病房、厨房三点一线中穿梭。顺便把医院上下都混了个熟,等到十多天之后,苏小猫提着个塑料袋出现在医院门外时,老远就有医生护士招呼她,“小猫来啦”、“小猫今天买什么吃的啦?”,可见已经是熟人了。

    唐劲笑了,“这么说,你从小就想当记者?”

    唐劲走进来,唇角挂着一抹笑意。见她宽松的浴袍下摆敞开了,露出圆滚滚的白肚皮,唐劲坐在床沿,像挠猫那样挠了下她的小肚皮。而她当真也有小猫的属性,喜欢被人挠肚皮,痒得直哼哼。唐劲像逗猫那样跟她玩了会儿,逗得苏小猫满床滚,最后被他抓住脚踝,像拖只小猫似地将她拖进了怀里。

    苏小猫在这一晚同样的夜风里,看见同样的小香花,抱臂寒意生。

    苏小猫没有楞太久。她心术不正过一阵子,过不去养育之恩那道坎,很是想过要拉一把傅绛这个伤天害理的王八蛋,如今报应来了,她认了。

    傅绛落网,“遥乡”基金会案件正式进入审判程序,也一并拉开了一桩金融要案的大幕,进入了公众视野。长期以来,金融案件一直以独特的隐蔽性难于其他性质的案件,高智商、高专业性、高犯罪手段,当中每一环的神秘性都足以引爆公众对之的好奇与关注。

    随即他就笑了。

    苏小猫一愣,反应过来时当即瞪他,“不准!”

    唐劲被挣得一懵,看着她的背影,背着单肩包的样子气呼呼的,马尾一甩一甩,唐劲看着看着就不禁莞尔了起来。到底是苏小猫,体力真心不错,被关进去折腾了四天,放出来后还有这么一身活力,还有大把的力气跟他生气跟他闹。唐劲想,这挺不错的,不是吗?比一个受了伤、连闹腾都没有力气的苏小猫,要好太多。

    谈判的这一天,唐劲不习惯带人,独自前来赴一场大战。进门时才发现柳惊蛰已经到了,正屈膝跪坐以一种十分标准的古典日式坐姿坐着喝茶,身旁同样一人也无。唐劲顿时就笑了,成竹在胸的柳总管,看来今天这一场仗,不会太难打。

    苏小猫一愣。

    “嗯。”

    苏小猫是一个从不会将痛苦显露于人前的人,铁打的一个身体和意志,自己能把痛苦守住了。她最大限度地外露,就是沉默。

    不远处本来还想和唐劲攀谈几句的王局此刻见了这一幕,太有身为电灯泡的自觉了,哈哈笑了一声,就站在远处跟唐劲打了个招呼:“您先忙,我还有事,这就不送您了。”说完,也不等唐劲回应,自觉地回去了。

    人在异地,苏小猫懒成狗,张口就嚼,脚下也不闲着,穿着高跟鞋朝他大腿踢了一脚,“哎这是什么话。要真诚啊唐劲同志,夸人要发自肺腑,你可只有一个老婆。”

    从此她就学会了痛苦。

    苏小猫的两条腿在床上自由摆动,她哼哼道:“腿好酸哦。”

    世间女子这么多,只有眼前这一个,她讲理还是不讲理,他都放不下她。风起了,风停了,她都不在原地了,她还在他心里。

    男人笑笑,“你同意的话,我可以不止有一个老婆的。”

    他声音专注,告诉她一个承诺:“我只陪你。”

    “我当然是更愿意你不喝的,”唐劲坐着,夜市吵杂,似乎也影响不到他身上的半分平静:“但我知道,你不会肯。”

    审问结束,苏小猫被带走继续收押,王局却没有走。

    苏小猫一把拉住老板,“不行,就这个。”

    他又问了个问题:“《朝日新闻》的何记者,向公众发布了你和傅绛谈话的一张照片,还有你的一句录音。录音里,你告诉傅绛,监管层已经盯上他了,要他多保重。苏小姐,这件事,你怎么看?”

    唐劲一见这车,脑子里就闪过一排省略号。说实话他挺佩服她的,荒郊野外的地方,她靠一张嘴,竟然能说动陌生人载一程,她这记者当得可真不冤,到哪都能混口饭吃。

    他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动作轻柔地替她捏着小腿,“这样呢,有没有好一点?”

    客座上的老者姓丸井,身份是日本丸井财阀的现任执行人。丸井董事长人多势众,又是在本土主场作战,浩浩荡荡带来了大队人马,律师团、会计师、战略顾问,俨然是做足了准备,兵强马壮。

    柳惊蛰被无情地扔下还被塞了一把狗粮,一脸懵逼。

    唐劲:“……”

    当唐劲洗完澡,穿着浴袍出来时,看见苏小猫正把自己平铺在大床上,舒服得一脸咸鱼样。在这样的凌晨,没有人打扰,没有烦恼,他心中的某些欲望悄然复苏了。比如,想要她。

    四个小时后,进程胶着,唐劲的手机无声震动起来。柳惊蛰看了他一眼,意思是打仗呢赶紧的。唐劲看了下屏幕,看见一个号码,唐劲立刻说了声“不好意思”,起身去外面接了电话。

    他没有回头,径直走了出去。曾经他一直想问父亲,家和遥乡,哪一个对他而言更重要。这一刻,他知道,他不必问了。问不问都一样,傅衡的儿子毁了傅衡一手创立的遥乡,这么大的一个悲伤,足够父子俩消耗两个人的两辈子。

    丁延将样刊放在会议桌上,开口道:“这次事件引起的反响巨大。就我这边的立场来说,既有监管层配合引导正确舆论风向的指示,也有我们身为新闻人正确摆正立场全方位报道事件的端正态度,所以后续的跟踪报道,也要拜托各位。按照之前的部署,我们专门成立了针对该事件的报道小组……”

    唐劲挂断电话,眉目阴沉。

    “不要离开我身边。”

    苏小猫似笑非笑,“一样是酒,你这个样子,不会笑自己五十步笑百步吗。”

    他并不生气,只作陪,不反对,“我会让你喝。因为我知道,你不喝,一样会难受。我说过了,你不怕,我怕。”

    老板被他瞪得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一下,多少有点数了,这男人看着温和,内里应该是个不好说话的,触及到他底线的事,他不会让半步。

    她说:“人到难时不如一搏,纵身一跃的刚烈,好过大鼓齐鸣的虚张声势。”

    苏小猫这人,王局也是略有所闻的。近年几件掀起惊天骇浪的商业报道,都是出自她之手,王局一度以为她就叫“苏洲”,想象中应是一个不惧强权、聪明又十分具情怀的江南女子,直到某一次细细打听之下才知这人真名叫“苏小猫”,无厘头得很,王局一时之间竟想象不出这女子会是怎样一个模样。

    他低声对空姐说了几句,空姐笑着说“好”,不一会儿就拿来了精致的蛋糕和橙汁。他把蛋糕放在她手里,苏小猫正看到兴头上,看也没看手里的是什么,低头咬了一口。许是觉得这样又看又吃太累,苏小猫咬了一口就不要了,放在了面前的餐桌上。她懒劲犯了,连说话的力气都省了,“哼哼”了两声表示这个不好吃,她不要。

    苏小猫曾痛骂他,“你疯了”。他究竟有没有,有的话,又疯成什么样了,这些年,他是不清楚的。他只明白,母亲过世的那一晚,他在极度悔恨中生出了一丝痛恨,自此,属于一个男人的意志就抬头了。

    “她是累了。”

    唐劲拿过一个空纸杯,给她倒了一杯常温的啤酒,放到了她手里,“如果一定要喝,就喝这个。”

    “不是情话。”

    他倾尽了一生心血的“遥乡”,毁了;他倾尽了一生疼爱的儿子,被带走了;他倾尽了一生感情的妻子,早早过世了。他已六十有二,一个真正的孤独老人。旧病复发,新病来袭,不像是病不肯放过他,像是他借着这病,不肯放过自己了。

    唐劲放下小猫,示意去客厅谈。来到客厅,确定不会打扰她后,唐劲沉声问:“怎么讲?”

    说完他就走,脚步都没停一下。

    他转身回到中庭,几乎没有犹豫,低声快速对柳惊蛰交代:“我有事,要马上回国。我手里的债权筹码给你,你代表我继续谈,所有的决定你拿主意,我没意见,细节方面我们到时候再议。”

    她最近越来越有向咸鱼发展的趋势,能躺着就绝不坐着,能发呆就绝不说话。这样一个苏小猫总能让唐劲揪心挂神,他已经习惯了她待人接物时的高度热情,猛地冷落下来,头一个不习惯的就是唐劲。

    收押间有监控,王局打发了闲杂人等,一个人在监控器前看了会儿。

    古刹幽静,时值深夏,满目绿色。

    丁延放下样刊,视线落在整版报道的最后署名:苏洲。见识过新闻风浪的男人一笑,他的眼光果然没有错,苏小猫担得起这主笔的重量。

    “傅绛可聪明了,小时候和我在一起啊,我负责冲锋,傅绛就是负责站在后面瞎指挥的狗头军师。太聪明的人总是会有一点苦难,只要这苦难会过去、会结束,就好了。我打听过了,傅绛不会进去很久的,再出来时可就值得期待了,坏毛病都被纠正好了。”

    良久,她一笑,淡淡地给出了一句:“不知如何说的话,那就随意吧。”

    她听明白了,唐劲是为了她,不仗义了一次,这样的不仗义比任何动听的情话都让人心醉。苏小猫爬起来,赤着脚走进浴室,把自己弄出个干净的样子来。

    苏小猫啧啧感叹:“罗曼蒂克啊。”

    唐劲唇角一翘。

    意外地,丁延一点也没像往常那样跟他哈拉,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还兴致好?苏小猫出事了你知不知道!”

    苏小猫没有防备,“什么呀?”

    审问时间到,大门一开,苏小猫不急不缓,踱步进来。王局眼前一亮,只觉眼前这人颇有大青衣的风范,几步路走得沉稳有力度,青衣似地款款登场。王局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想起她的另一个名字,“苏洲”。苏小猫,苏洲,都该是她,调笑于世,心怀天下。

    她揉了揉眼睛,对这张柔软的大床非常满意,舒服地左右滚了几圈,终于把自己折腾清醒了。苏小猫竖起耳朵听了会儿,唐劲正在客厅打电话,她隐约听见他带一丝上翘的尾音,正对着电话道:“柳惊蛰,你这是讹我啊?”

    唐劲将手里的牛排切成薄片,送入她口中,“好了,你最美了。快吃饭。”

    唐劲将耳机戴在她头上。

    他慢慢替她捏着,一会儿之后,终于停下了动作,他的手好似带了主人的意念,从她的睡衣下摆探了进去,在她腰间游移。

    第四天,一位级别略高的领导亲自审她。领导姓王,人称“王局”,国字脸,大热天地也是一身中山装一丝不苟,一派领导层的精神风貌。王局纵横政坛,颇有几分政治家的风范,这两年已是身居高位,轻易不亲自过问具体案件。苏小猫这个案子因为媒体的渲染,闹得满城风雨,怕是已惊动四方,王局敏锐的政治敏感性几乎是立刻觉醒了:这事搞不好的话,怕是要落人话柄。思此及,王局亲自下了一趟基层,坐镇审问。

    隔日,《华夏周刊》的最大竞争对手《朝日新闻》头版头条刊登此事件,用整版篇幅直指华夏周刊记者苏小猫在报道遥乡事件时涉嫌立场不公正、信息失真,并且涉嫌试图利用记者身份所掌握的内幕信息为嫌疑人提供帮助。口说无凭,《朝日新闻》放出最大证据,一张照片,一段录音。照片中,苏小猫和傅绛坐在半山的精致餐厅里,面对面看着彼此,眼神表情都看出了一个熟人的距离。录音中,苏小猫沉声的一句话清晰无比,放送到了公众面前:“监管层已经盯上你了,你多珍重。”

    是一个女子的英俊理想,令他动容。

    王局亲自带苏小猫出去。

    一周之后,证据确凿,监管小组携雷霆之势而下,控制局势、带走一干涉案人员。“遥乡”基金会的七名理事会成员无一逃脱,监管目标之精准、行动效率之快,可见一斑。其中有一名理事会人士试图以出境逃脱,人还没到机场,就已经被监管力量封锁在了机场高速公路上。封锁高速的行动凌厉而迅猛,当事人还未反应过来时,高速外的群众已经闻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自媒体和新媒体的力量在这一刻发挥了巨大的力量,瞬间引爆舆论热点,占据舆论高峰。

    两个男人彼此对视一眼,天性的理智都上线了。中国人不搞内战,枪口必须一致对外。几十年前战场上我们对付小日本就是这一套,几十年后商场上必须还用这一套。

    两个人回到酒店时已是凌晨,苏小猫下车时对着车主人千恩万谢,双方各自操着中文和洋文竟也能愉快地沟通。唐劲和车主人握手道谢时就礼貌多了,彼此用英文无障碍交流,最后还各自交换了名片。苏小猫拍拍他的肩,很有些老三老四地对他道:“收获了一段友谊呀!”唐劲笑笑没说话,牵着她的手回酒店,没告诉她对方将名片递过来时第一句话就是:“没想到在这里遇见您,幸会,有一宗合作案还请您拨冗查看。”

    笑容褪去,她仰天沉默,眼角没有一滴泪。他知道,她已在心里泪流成河。

    她瘦了。

    “我是不肯,”她憋屈够了,拿出了满身的对抗劲:“你又能怎么样。”

    答案在她心里。

    苏小猫笑了,“吃个饭这么隆重呀?”

    这一日,天蒙蒙亮,傅绛望一望天,就知今日一定会有一个晴朗的好天气。是审判者的日子要来了吗?他一笑,唇边挂着一道经年不散的讥诮。

    顶级酒店的高层露台餐厅,有极致的奢华与浪漫。

    苏小猫这货他是明白的,放她走了就抓不回来了。这世上没有什么人、什么事,可以和她的老院长一起,在苏小猫心里争一个高下。

    苏小猫一笑,“我不怕难受。”

    一席话,听得丁延一颗心沉了又沉。

    “不太记得了,”他微微一笑:“听说男人只有到中年之后,才会怀旧,才会去想过去做过什么。我大抵还不愿承认老了,所以过去的事,不太会刻意去记得。”

    大概是觉得这样的威胁力度还不够,苏小猫又把眼镜瞪圆了些,语气加重,“你敢试试?!”

    她原本并不这么认为。

    搞摄影的老外果然惊喜不已,连拍了几张照片后向她竖起大拇指,哇啦哇啦说了一通。苏小猫虽然听不懂他的意思,但他的表情把意思演活了,她一看就知道他是在哇啦哇啦地夸她。苏小猫将中文发扬光大,冲着他回应:“谢谢!”

    苏小猫拼命挣,想甩开他的手,“你谁啊?不要随便装熟好么。”

    “也就是感情很好的青梅竹马?”

    “在遥乡出事前,你和傅绛通常会聊些什么?”

    “不公平,”她有些小伤感:“你的人生充满变数,但我始终如一。”

    老外过来,送了一张照片给她。唐劲和他寒暄了几句,老外笑着离开了。苏小猫拿着照片翻来覆去地看,很有些脸皮厚度地自夸:“还不错嘛,哈哈。”

    这一个深夜,她的声音很淡,他却被震动了。

    监管层办事向来有理有据,不透一丝风,公事化地对她道:“‘遥乡’的案子,还请苏小姐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

    当晚,唐劲和柳惊蛰就结成了同盟。

    “……”

    唐劲一步上前,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苏小猫瞪了他一眼,没给他留半点面子,转身就走。唐劲快步上前,一把拉住她的右手,声音里满是诱哄,“还发脾气啊。”

    她刚拿出了要与他势不两立的对抗劲,碰上了他几句话,不知怎么的,窝窝囊囊地就化解了。她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没出息的?她不知道。这一段时间,她到处憋屈。在拘留室里,在审查室里,在被撤稿时,在被人阴了一把时,她都憋屈够了。但她心里明白,她最憋屈的不是这个,是在唐劲那里。是在他说“不再管你”的时候,是在他丢下她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而他转身离开的时候。

    债转股是一种很复杂的玩法,赌的是未来,赌的是不仅要收回债还要一口吃掉对方,在一些场合甚至只有国家层面才被允许做这一行径。但所谓的救火队就是把不可能变为可能,唐劲是这样,柳惊蛰也是这样。可以说,他们这些人,这些年的成长路径从来就不在既定规矩内,突破规矩又不破坏规矩,做常人所不能做之事,这才是这一类人最终可以站在一个常人难以企及的高点的原因。

    一个女孩子渐渐开始把一个男人看得那样重,总是会痛苦。

    庭院开阔,中央和室四面通透。清茶、枫、纸笔。长桌两边分列坐着两方人马。古刹寂静,人间却处处是战场。这一天,就在这里,二对一,有一场战要开。

    “……”

    “哦?”

    一朵花,三个字,足够做好一场盛大的调情。

    身后唐劲的声音幽幽地传来:“苏小猫。”

    丁延几乎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怒:苏小猫,你身为一个做过狗仔的人,今天反倒被别人跟了一把,你的直觉去哪里了?你的警惕性去哪里了?你的聪明和理智都被狗吃了吗!

    “哦?”他反问:“我现在是什么样子?”

    空姐再次过来询问头等舱的这位唐先生是否还需要其他服务的时候,只见这个男人抬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姿势,空姐下意识地看过去,这才看到他身边的女孩子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苏小猫寸步不离地陪。

    王局点到即止,不多说,笑盈盈道:“苏记者以后的稿,我一定拜读。因为我相信,以苏记者身处凶险之境也一力扛的勇气和磊落,写出来的文字,必不会假。”

    苏小猫心神一恍,酒还没喝,醉意却来了。

    唐劲看着她,豁然起身,走到她面前,拿掉她手里的纸杯,屈膝半跪,将她拥入怀里。

    没错,他们同时都是来日本讨债的。

    王局这一审,审出些真正的兴趣来了。

    或许,了解她的只有唐劲。就像他曾经评价过的:荡子精神,贤人行径。

    人间多情,她保重不了自己了。

    傅衡病了,病得情理之中。

    唐劲笑了下,说了声:“好了好了,知道了。”

    她有一副好身子骨,又有一身的好体力,最不怕的就是体力活。她有的是力气,跟逆境好好耗一耗。

    “……”

    日方丸井财团的一干要员悉数到场,谈判从一开始就呈现白热化的争锋相对。这是一个很折磨人的过程,折磨人的心理、耐性、计谋、器量。

    顶级酒店的办事效率一流,一刻钟之后,医生拎着医药箱就站在门外按了门铃。唐劲开了门,吩咐医生看一下她。苏小猫睡得迷迷糊糊的,嘴里说着“不要吵我”,唐劲将她抱进怀里,哄着她,“好了好了,你继续睡。”

    《华夏周刊》隔日头版头条刊登“遥乡”基金会事件,整版篇幅,用最全方位的视角报道了事件的前因后果,用最全面的角度刊登了各方观点。第二版面又针对事件中的主体人物做了跟踪报道,从法律角度、也从人性角度将当事人傅绛全面展现于公众眼前。公开报道一出,舆论哗然,《华夏周刊》稳稳占据引领舆论方向的高点。

    苏小猫没有拒绝他,闭着眼睛,半梦半醒地问了一句:“唐劲,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苏小猫有一些淡淡的笑意,没有回答。

    他将眼前的屏幕调至国外的一部著名卡通片,“看过没有?”

    这三天,苏小猫可说是三小时一大审,两小时一小审,轮番轰炸的强度堪比一场大仗。苏小猫的体力和意志到这会儿是真正现出实力了,三天过去了,思维依旧清晰,精神状态十分良好。

    当唐劲在丸井财阀看见坐着的债权人中还有一个柳惊蛰时,顿时就惆怅了。问题显而易见:丸井财阀内就只剩这么点钱,不够他俩分的。狡猾的小日本显然深谙其道,让两大债权人碰了面,意思是我反正没钱了,你们先自己斗上了吧。

    “一定要多休息,暂时不要工作了,以放松为主,”医生很感慨:“苏小姐的身体素质,当真是不错啊。这种程度的劳累过度,放在别的女孩子身上,大部分都承受不了,至少也会抵抗力下降、发低烧、咽喉肿痛等,严重一点的,抑郁、心脏等疾病,都会一并迸发。但我刚才替她仔细检查过了,这些状况,她都没有。这是一位对自己很努力在负责的小姐啊,她的意志相当惊人,绝不轻易地让自己倒下。”

    “从小认识。”

    “苏小猫被人阴了一把,亏吃大了,人都被关进去三天了!你跟她吵架吵完没?没吵完是不是还要继续吵啊!”

    说来她真是矛盾,总似不正经,嬉笑起来总令人生气,将她不当回事。但在这一个薄恩残酷的现代社会,她却仍有理想,好似稚子才会有的薄薄的理想,虽薄却坚定,始终有可以为之牺牲的勇气,手中的笔锈了、掉了、被人夺了,空掌仍能握刀。

    她终究逃不过一个女子的宿命,得了一个男人的真心,总忍不住想去相信些什么。她迟疑了一下,但没有迟疑太久,就在他解开她腰间缎带的时候,她抬手搂住了他的颈项,做出了一个迎合的姿势。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傅绛啊……”

    他忽然想将她抱紧,将这一份理想一并抱紧,事实上他也这样做了,“你不会有难。你会很好,我会让你很好。”

    这里没有傅绛,没有丁延,没有她的老院长,没有陷她于不义的竞争对手,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人们讲着英文,笑容可掬,苏小猫毕业多年,英文早就被荒废成了个半吊子,不刻意去听她几乎听不懂,于是成功地将自己置于了一个陌生的境地。

    或许这就是他喜欢这个人的地方吧。

    比如两个人去看一个艺术展,看到一幅图片,两个裸身的女人背对着画面拥抱。

    苏小猫伸了个懒腰,终于醒了。

    “对不起,”他抱紧她,在她耳边低声抱歉:“我让你这么痛苦。”

    他正将她头上的耳机摘下来,搂过她的肩膀,将她抱进怀里好好睡。她似乎很久都没有好好睡过了,此刻睡得很沉,打着小呼噜,连飞机颠簸都没有惊醒她。男人将毛毯盖在她身上,她在他怀里寻到了久违的舒适,哼哼了一声。

    王局既意外,又有些为苏小猫欣喜。同为局中人,他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能在此时如此迅速力保的人,绝不多。他好奇不已:“谁出的手?”

    傅衡在病中,无力去细想,只“哦”了一声,这事就算过去了。

    她一脸无语地对他道:“我只是去个洗手间……”

    苏小猫唇角一翘。

    唐劲按下遥控键,酒店套房内的窗帘缓缓朝两边自动拉开,天亮了,又暗了,一天过去了,他望了一眼床上呼呼大睡的人,苏小猫已经这样子睡了两天了。

    苏小猫在新加坡落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酒店睡了两天。

    “不生气了好吗?我们和解了。”

    能吃,能睡,她用最粗糙的方法让自己迅速地复原。从商战中复原,从情伤中复原,从支离破碎的遥乡中复原。唐劲摸着她披散的长发,说不上来的隐痛。他这才明白,原来千百年来,一个女子的使命就是要让自己从各种伤痕中复原。女子的二十四史,就是伤痕史,就是坚强史,世上没有比这更坚韧更伟大的性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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