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皇后之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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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他疾步离去，归晚失望至极，走出殿外，慢慢走下台阶，伸手招来旁边的侍卫，冷然问道：“皇上这么急，去哪里？”

    皇后靠在贵妃椅上，似乎在沉思什么，一点都没注意到归晚的到来。宫女上前禀报，皇后睁开凤目，竟然隐隐带着泪水，看到归晚，露出安慰的笑容：“归晚。”这一声呼唤含着什么样的感情，归晚分辨不出，只是听到这声呼唤，归晚的心一颤。

    看到眼前这个少年，总能想到以前的自己。管修文天资之高，的确是状元之才，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和这个清新的少年亲切不起来，尽管已有师徒名分，总觉得两人之间隔着层墙，暗笑自己想得太多，这个少年以后说不定会成为他的得力帮手。楼澈对着管修文点了点头，然后又马不停蹄地向外赶去。

    闻言，归晚脸色舒缓很多，轻问：“皇后牵涉到此事，会怎么样？”不等楼澈回答，她又道，“你不要伤害皇后好吗？放她一条生路，她毕竟是国母，当今大皇子的母亲啊。”

    隐隐感到不对劲，归晚站起，快步走到皇后身边，轻声问：“皇后，你打算怎么做？”

    楼澈愣住，没有想到这个问题被归晚直白地提了出来，多少人背地里这么想，敢这么问出来的，没有。想起归晚最近和皇后走得比较近，忽然有点明白她今天的一反常态，“归晚，不要参与政治，这里面牵涉很多关系。”

    皇后猛然一震，哭着答：“你也不信我吗？不是我，也不是我父亲，我们没有做。怎么……怎么连你也不信我了吗？”

    闻言，归晚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突然想起什么，她轻叫：“不行，你斗不过他们的。”

    皇上在殿外犹豫不决，随着他来来回回的走动，归晚也有点紧张，心里期望他至少走进大殿，安慰皇后一次，皇后就不会如此绝望。

    情不自禁停下脚步，凝神看着这一幕，直到看见那含笑的女子对着自己招手，他才缓过神，拉离眼光，他慢慢走近，来到桌子前，微微行了礼：“夫人。”

    从没有见过归晚情感浮动如此之大，这个女子一直是那么淡然，现在却露出那么婉娩的柔情。不忍拂逆她的请求，楼澈禁不住叹息一声，点了点头，应允了。

    皇后笑了，没有回答，那个笑如此凄凉，带着绝望的秀美，让人不忍拒绝她的请求。

    “皇后，”归晚徐徐上前，走到贵妃椅前，语带轻松地说，“是身体不舒服吗？”

    这皇后殿，她两个月来过数次，没有碰到过在门口被拦下的情形，今天的皇后殿戒备似乎比平时都要森严，任凭身边皇后的丫鬟怎么解释，侍卫都不肯轻易放行。

    注意到归晚不赞同的眼神，皇后脸色端详，带了点恳求的神情，对着归晚跪了下来。归晚大惊失色，正想扶起她，皇后开口：“归晚，你我的丈夫同爱一个女人，你体谅我的心情，好吗？我求你件事，我的儿子只有两岁，求求你，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请你做他的后盾，我的父亲，年事已高，请你保护他，求求你……求求你……”皇后居然对着她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听到这个称呼，管修文露出羞憨的表情，看到归晚顾盼之间，流露出俏皮的妩媚，心里突地一悸，嘴里回道：“哪里……”

    归晚看着，她的丈夫果然手段高明，一半施恩，一半威吓，把两府同时吓退。无戏可看，围观的人很快散开，人流如潮，瞬时就消失大半。

    抽出自己的手，归晚淡笑，“他们一个是皇后的娘家，一个是萤妃的亲属，我怎么敢……又怎么能？”

    “你知道皇后是无辜的，”归晚说，“你知道的，为了萤妃，你要乘这个机会除了皇后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为了个女人，你要毁了后宫吗？”声音扬高，情绪略有些不稳。

    车夫的声音隔着帘子传来：“夫人，是前面有人打架，所以把路给堵了，过不去。”诚惶诚恐，话音里饱含无奈。

    归晚从皇后那走出来，百感交集，理不出心头感受，皇后那个笑容在她心中萦绕不散。才走出殿外，意外地看到皇上等在殿外。皇上眉头深锁，来回踱步，犹豫不决。

    车厢内寒气笼罩，归晚脸色疲倦，闭上眼帘，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不想面对楼澈。

    少年拿着酒杯，担忧地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

    车夫恭敬地站在一旁，听到问话，立刻回答说：“好像是国丈府和姚府的人在路上起了冲突，在这儿大闹。”

    依然闭着眼，归晚声音清脆甜美：“夫君大人，什么事都没有，我今天有点累而已。”

    车夫不吭声，退到一旁，越想越不妥当，跑到旁边的一家店铺，找到一个跑腿，塞了点银子，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跑腿忙忙点头，向着马车来时的方向，飞快地跑去。

    骑马接近马车，楼澈眼里带着点忧虑，柔声问：“怎么了？怎么不回家？”

    楼澈不以为忤地笑着，拨过归晚的头发，声音依然很温柔：“为什么不能？”发现归晚穿着宫装，眉心一皱，“天寒地冻的，你不冷吗？”

    终于看到皇后恢复了平时的温婉和冷静，归晚松了一口气。皇后站起身子，在房里走了两步，想起什么似的，把事情由始至终讲述了一遍。僧人被皇上杀了之后，才知道是志空大师，皇上震怒，派人调查，结果是样样针对皇后，今天早上皇上不知怎么回事，派人把皇后宫包围了起来，皇后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

    “皇上要彻查此事，我和父亲都牵涉其中。”皇后说着，面容越来越凄苦，“皇上变了，他变了……他都不听我解释，不是我，不是我做的……”平时总是那么婉约的皇后泣不成声，仪态尽失。

    “我要杀了萤妃，”皇后扬起笑，带着决裂和凄然，“我不是为了嫉妒，我会陪萤妃一起走，我只想皇上醒过来，好好打理江山。”

    坐在马车上，疾驰出宫门，微微撩起车帘，一阵风吹进车厢，顿时车内寒意萧萧，冷风扑面，归晚感到一种洒脱的快|感，略一沉吟，吩咐马夫：“不要张扬，转道，去市集。”

    “归晚……”楼澈抓住她的手臂，“你听我说……”

    归晚本性自如，注意到气氛冷下来，舒颜一笑，“状元爷，怎么不说话了？是梅酒太香，把你的魂勾去了吗？”自从楼澈说他必定高中之后，每次归晚调侃他都会称呼他状元爷。

    归晚莞尔一笑，“不是应该给皇后和萤妃吗？”

    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

    皇后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白雪茫茫，惨然说道：“他以前做太子的时候，发誓永远相信我，那时的我们多快乐啊，”脸上显出一丝回忆的笑容，皇后喃喃道，“他变了，说好我们一起守卫这片大好河山的……”

    “归晚，”楼澈柔声轻唤，“发生什么事了？”

    “是皇上杀了志空的事吗？”

    归晚暗恼，拿出身边的金牌，金牌闪闪发光，正面只有一个字——“楼”。侍卫看到金牌，顿时气焰全消，退在一旁。想不到楼澈的令牌居然比皇后的命令更行得通，归晚一时无语，这本就是个荒谬的世界，真正把握住权力的人才是强者。

    侍卫一愣，有点不明白，丞相夫人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恭敬地答：“据说萤妃娘娘那有事，所以……”归晚挥手打断他的话，脸上显出愠色。

    归晚抬起头，露出笑容，“我想透透气，夫君大人怎么会来？”

    归晚轻挪开身子，向着马车内靠一靠，没有回答。

    又见到这种笑容，楼澈也笑了，如三月春风。

    这位可是未来的状元爷啊，抬眼看了身边人一眼。更难得的，他从不骄傲，对人永远亲切有礼。

    马车骤然停下，一个不备，归晚身子一晃，手扶住车厢壁，沉声问道：“发生什么事？”

    门应声而开，从厢房内走出一个少年公子，深蓝色绸衣，朗眉星目，斯文俊美，带着亲切的微笑，流露出一种难以言语的清新华贵之感。就是阅人无数的管家也暗赞不已，恭敬地一行礼，“管公子，今天前院正在煮梅花酒，相爷和夫人请你去前院。”

    在宫中还没斗够，连亲属都要在外面争斗吗？归晚冷冷看着前方，那种无力的厌烦感再次涌上心头。

    正在他们谈笑欢畅时，管家匆匆忙忙地从外面跑进来，见他有些慌张的表情，归晚一正脸，看着他跑近。

    皇后的话又回响在脑海：我要保护这如诗如画的江山……

    看到归晚露出落寞的眼神，管修文也微微皱起眉，一时间，天地无声，只有林中隐约的笑语，淡香萦绕鼻间。

    倏地站起身，马上命令道：“备车，去后宫。”回头给了少年一个歉意的表情，转身向外走去。

    管修文坐下，一杯梅花酒已经被丫鬟端到面前，伸手接过酒，闻了一下，真是清香淡远，动人心怀。看到他如此陶醉的样子，归晚笑出声来，调侃道：“如何，不枉来此一趟吧？”

    楼澈包住归晚略嫌冰冷的手，哑然一笑，“天气这么冷，你还打开帘子，让他们让路不就行了。”话音里带着薄薄的责备。

    看到他每次因为状元这个称呼显出害羞，归晚又再次失笑……梅院里喜气融融，一片欢乐祥和。

    “那当然，”归晚拿起刚煮好的酒，小喝一口，解释道，“这是皇后赐的，本来以为酒味太淡，谁知煮上梅花，竟是如此美酒。”话音才落，笑容就有点淡褪，想起那深宫中的皇后，归晚就有点惋惜。皇宫宴会后的第三天，皇后请她进宫，原以为皇后要蓄意刁难，谁知皇后温文婉约，礼貌周到，心里情不自禁就有点喜欢上这个皇后，一来二去，两人竟成了朋友。

    归晚不语，冷然等着他解释。楼澈无奈地一笑，缓缓道：“这件事并不如你想的这么简单，这件事间接和皇后有关系，后面还牵涉到家族问题和朝堂势力分布，你不要听信皇后一家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