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螳螂捕蝉去

榷的焦点。

    周易肯定了他的观点：“是很奇怪。”

    到了店里，黎语蒖挥退了打算去收拾流浪汉餐席的服务生，服务生如临大赦，欢天喜地地跑开了。

    黎语蒖问他怎么了，唐尼揪着一张脸，指着周易对黎语蒖说：“这个人太坏了，我决定逐步和他绝交！之前我说想他，让他回来，他不肯回来；后来我说我想死他了，让他回来，他还是不肯回来。前两天他打电话问我你回不回中国过年的时候，我再次强调，我真的要想死他啦，他还是不肯回来！结果今天突然就跑回来了，然后也不先去看看我就直接跑来了你这里，我算什么呀我呜——”

    他们坐在店的角落暗影里，欣赏着流浪汉们你方唱罢我登场、把登门休息完美做到了无缝衔接。

    那个被浇了半个肩膀咖啡的流浪汉立刻跳起脚来，并且咒怨：“你怎么回事，盘子都端不稳吗？你没经过训练的吗？”

    唐尼怔了怔，然后他定定眼神，习惯了室内明暗光线的变换后，终于看清了在黎语蒖对面还坐着一个人。

    黎语蒖还是笑：“下酒菜也没了！”

    隐隐约约地，周易能听到其中有人在问，明天他们几点钟第几批去交接。

    他调回眼神，也压低了声音，叮嘱唐尼：“过几天你去探一下先生最近在忙什么。”他顿一顿，有点幽幽地说，“他忽然找上我，一定有原因，或许后面的日子要不怎么好过了。”

    听着他的污言秽语，黎语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得一脸欣慰，她压低声音到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程度：“谢谢你帮我把人们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恭喜你，下面是你做主角的时刻了！”

    唐尼在一边跟着电视里的主持人一起倒数：10、9、8、7——

    唐尼第一眼只看到黎语蒖，他对她鬼叫：“小金刚，快过来欢迎我，我奉老大旨意陪你喝酒守岁来了！”

    走出两条街之后，那些流浪汉拐进一条窄巷。周易和唐尼悄悄跟了进去。快到巷子尽头时，他们看到流浪汉们和一个彪壮的身影汇合。

    他的造型非常别致，怀里抱着两大瓶酒，身上挂着香肠和火腿，他闯进门来的时候，像一个刚刚打劫了食品商店的大土匪。

    唐尼顶着两泡被掐出来的眼泪疯狂点头，求他快松手。

    于是唐尼在话筒里大声质疑：“老大你想让我替你陪小金刚守岁是不是？可是这样不太好吧，孤男寡女的，小金刚那么彪悍，万一她喝了酒来了劲忽然扑上来扒我衣服怎么办啊？”

    “因为她反射着我心里最后一点单纯和人性，明白了吗？”

    然而随着名气越来越大，烦恼也随之出现。

    不远处，流浪汉们一边脱下脏兮兮的流浪服一边从马克手里接过一卷钱。

    而那边流浪汉也并没有全然满意，他们之中也发出了抱怨之声：为什么说好的免费供应食物，却不能很好兑现？现在也并不是每一个来了的流浪汉都能很好的享用到店主说的免费食物啊！

    唐尼一脸震惊：“你要调|教她？”

    咖啡店的奇怪现象，周易和唐尼也发现了。

    面对众人的谴责和声讨，流浪汉有点急了：“不可能！我没有！这不是我干的！”

    黎语蒖觉得没喝酒就要被周易绕晕了。她想或许这个原理和“有一种冷是你妈觉得你冷”是同理的。

    黎语蒖毫不吝啬地竖起大拇指：“绝对的未来之星明日影帝！”

    黎语蒖端起酒杯：师兄来，喝酒喝酒！

    卫生间的门咔哒一声打开。

    闫静恍然大悟：“那这回采取什么策略？”

    黎语蒖把关节压得咔咔作响。

    第二天黎语蒖下了课就到了咖啡店。她没让闫静来，怕出现什么不可控的场面吓到她。

    流浪汉眼珠飞速地转：“什么我们的目的是什么，明明是你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要无条件招待我们，你不是刚过几天就后悔了吧？”

    结果真让她吃惊。周易居然从口袋里掏出一袋花生米。

    他跃跃欲试地想要往前冲，却被周易一把扯了回来。

    黎语蒖看着周易：我希望所有人不再孤独。

    黎语蒖举着钱包朝他晃了晃：“人赃并获，你骂人是没用的，只能证明你心虚啊大哥！”

    黎语蒖循声向他看去。

    周易一边笑着听黎语蒖和唐尼讨论卸磨之后到底杀鸡还是杀驴，一边接起电话。

    周易逛花园一样悠悠哉地往前走着：“来做回螳螂。”

    黎语蒖看得目瞪口呆。

    唐尼立刻变得安静。

    流浪汉转头看向黎语蒖：“你这个碧池，你陷害我！”

    流浪汉被她讲得有点懵，却又不想让自己输了气势，于是梗着脖子嘴硬地叫着：“伪善的人，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黎语蒖：“……先从有最佳龙套奖的电影节开始混起的话，一定会的！大叔，加油！”

    周易：“你的在你家呢。”

    周易从桌上捡起一根火腿丢到唐尼脸上。

    “他原来的工作做不下去了，上级压榨得太厉害，干脆辞了职，我给他一笔投资，让他在S城也开起了咖啡店。”周易心情很好，主动给挂了满脸疑惑的黎语蒖送上了解释。

    周易不咸不淡地白他一眼，要他闭嘴别再出声。

    周易有点唏嘘：“我舅舅还真没骗我，果然这世上最好的葱伴侣是酱，最好的酒伴侣是花生米。”

    黎语蒖掩在镜片后面的双眼眯了眯：“不能再过几天了，再过几天我就得让他们祸害得吃土了！”

    她看着流浪汉们川流不息地拿着咖啡和食物，对黎语蒖表达忧虑：“语蒖啊，我好担心过几天蛋糕不够了他们会直接吃砖啊！那房子就该塌了呀！”

    黎语蒖回答周易：“没啥特别的，小时候师傅教过一点点，做到了就行。”

    那个彪壮的身影是被黎语蒖修理过的大混子马克。

    ——新年快乐！

    周易摇头一笑：“真有你的！”

    黎语蒖一把揪住她：“记住，打架这事永远不要在自己家里做。”

    黎语蒖握着流浪汉的手，举起来，示众给大家看：“你的指甲修得干干净净，这根本就不是流浪汉的手！”她忽然表情一变，有点意味深长地笑起来，“休整得这么好，这倒像是一双小偷的手！”

    唐尼一屁股坐下，巴巴地问：“老大，我的呢？”

    大叔前脚刚离开，黎语蒖正要起身去柜台，面前忽然有两个黑影一沉。

    唐尼：“哎呀随便啦！反正我不走！”

    周易问她：“丫头，干嘛呢？”

    唐尼拼命搏着存在感，扯着脖子问：“这一点点是啥是啥是啥？”

    周易：“哪找的大叔？”

    周易说完冲着卫生间的门抬高声音：“丫头，出来，要倒数了！”

    看看时间，离十二点还有点远，周易于是拿起电话拨给唐尼，告诉他带着肉和酒，半小时内赶到梨花乡咖啡店。他并没有告诉唐尼他已经回来了。

    闫静：“为什么？”

    “创业？”舅舅辈的年纪，下岗再就业吗……

    黎语蒖笑一笑：“男式的抗造。”（耐用）

    唐尼：“我去挑一个瞅着不顺眼的揪过来问问！”

    黎语蒖说：大师兄，你别太臭屁，我等会能叫来满满一屋子的人呢。

    在他的叫骂声里，这下除了隔壁那几桌的客人外，整个咖啡店各个角落的客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黎语蒖一边说对不起一边手又是不小心一抖，这下连托盘里那块没吃完的奶油蛋糕也砸在了流浪汉身上。

    周易摇头表示不知道原因。他抬眼瞄了瞄卫生间的门。那丫头上厕所的时间有点长。他不由轻笑。冰雪聪明的人他见得多了，但冰雪聪明成这样的，还是独一份。

    黎语蒖觉得自己好像认识了两个神经病，他们平时好好的，到了大年夜就会现出原形。

    看到有几个流浪汉起身离店，周易踢踢唐尼的凳子腿：“走吧，去看看这群人到底起的什么幺蛾子。”

    周易哈哈大笑。

    “老大你不是在中国吗？！什么情况？！”

    屋子里的音乐停掉了，有隔壁桌的客人循声看过来，带着异样的眼神和表情。

    周易挑着眉，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我舅舅对你来说，应该也不太算别人。等你以后做大做强了，可以回S城收购了我舅舅的咖啡店，反正他一定乐意被你收购。到时候你成立一个跨国的梨花乡咖啡连锁集团，正好用赚到的钱去建设家乡新农村。这么一想的话，是不是觉得很振奋？”

    半小时后，唐尼连滚带爬出现在了咖啡店。

    周易伸出食指抵在嘴唇前，做着噤声的动作，轻点一下头。

    唐尼看看他们又看看周易：“跟上去吗？”

    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开始收回，黎语蒖走到隐蔽在角落里的那一桌前，刚刚那个嚷着自己丢了钱包的大叔正等在那。

    看到黎语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卫生间的门里，唐尼忍不住压低声音问：“是先生吗？”

    周易把手伸进放在桌上的大衣口袋里，黎语蒖疑惑地看着他到底能从那里边掏出什么东西来。

    他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赶紧住了嘴。想了想，他对黎语蒖摆摆手：“好吧算我倒霉，你忙你的去吧！”

    黎语蒖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跳脚发脾气。

    不一会他们把花生吃光了，酒也干掉了。

    周易也看着她，精亮的眼一眨不眨。

    周易答非所问：我不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守岁，你是不是特别感动。

    ……这明明还是武斗的基调啊！

    那些怀着购物期待和热情而来的客人，时不时就要空手失望而归。这些客人们渐渐开始有了抱怨：为什么我是来花钱的，却不能及时享用到食物？店主是不是太沽名钓誉了一些，为了那么点名声，所有东西都拿去讨好流浪汉了。

    他整个人看上去，严肃而戒备。

    周易笑着也端起酒杯，由着黎语蒖打马虎眼。

    周易倒了两杯酒，一杯给自己一杯给黎语蒖。

    如此精英的人士，从如此昂贵高定的大衣中，掏出如此乡土的食品。

    渐渐的，到店里来的流浪汉越来越多。尤其最近几天，如果用“蜂拥而至”来形容这些涌来休息的流浪汉，黎语蒖觉得用词一点都不过分。尤其在客流高峰的时候，客人来得越多，流浪汉也来得越多，于是导致食物和饮品的供应严重出现问题——流浪汉来得太多，免费供应的食物量越来越大，没几天已经发展到不得不占用正常出售的食物份额的情况；黎语蒖知道再这样下去，再过几天就会发展到就算把出售的食物都拿去免费派送也喂不完一遍那些流浪汉。

    周易摇头。

    唐尼把酒和肉捡起来堆到桌上，然后忽然从吃惊变得极度不高兴起来。

    “给我憋回去！”

    唐尼愣愣地眨眨眼：“那我们今天跟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黎语蒖忍不了了：“是驴！”

    唐尼：“你这是要赶我走？我送完东西你就赶我走？你这叫卸磨杀鸡！”

    黎语蒖说：大师兄，你怎么突然出现了。

    流浪汉这回直接讲出了脏话。

    “我带了。”

    黎语蒖喷了：“大师兄你喝酒的路子真野！”

    真难得能看到她陷入这样的焦虑忙碌中。

    她的举措让店里生意变得更加红火，她的店也渐渐变成一道城市的景色，现在很多人来这里不止为了休息聊天喝咖啡，还为了拍照留念和感受人文气息。

    他说：倒数时，许个愿，很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