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凿穿

他们担忧淮源这边的局势难以持久，才叫我冒险潜过来找你们，看有些事是不是早作准备……”

    之前没能直接联络，徐武坤他们就知道贼军在淮源屡屡受挫，还没有讨到什么便宜，却不清楚这边具体的情形。

    淮源看似防御简陋，但在徐怀看来，问题不大。

    第一是前期截留大量的钱粮，物资充足；第二是王禀、邓珪威信也足，组织得当，物资的分配也相对合理，被围淮源的两千余军民，其中武卒、乡营扩大到四百人，另有六百丁壮以及千余妇孺也都组织起来参与巡视、城寨修建、兵械铸造等事，井井有条；第三就是驿丞程益往日无所事事，就好饮酒，但善工造之事，淮源被围之后，他就接管两百多匠户、丁壮以及妇孺，负责打造刀弓盾矛、制造皮甲等事，甚至还照着朝廷钦定的《武经总要》，造出几架能用的三牛床弩来。

    然而现在气愤唐家管事人不识时务也于事无补，十八里坞矛盾已经激化过一次，即便被摁下去，那也只是暂时的，潜藏在水面下的激流可能变得更凶险。

    特别是粮食。

    这时候族中大户若对形势有清醒认识，或宗族有强势人物站出来主持事务，拿出粮食对缺粮的赤贫户及时接济，还不会出乱子。

    而如此严重的匪患，也必然严重干扰到各家的农耕。

    往年每到五六月份往后，淮水涨起来，用筏舟载装商货出山，再从信阳、颍蔡等地购粮及棉麻等布料，是大宗物料交换的高峰期。

    说白了，淮源这边军民规模不大，却集结了此时桐柏山相对有远见的一批人。

    “你想做什么？”卢雄蹙着眉头，看向徐怀问道。

    现在好不容易徐武坤潜进来，他最关切的也是这些细节问题。

    问题是，王禀可不觉得所有的大户都能看清形势，这也是他最担忧的。

    而之前为十八里坞遮护的大批中小村寨，都会因为十八里坞失守暴露出来，他们无力对抗势大贼匪，他们要么轻易为贼军攻破，要么就只能直接投附贼军、为虎作伥。

    徐怀拿脚踢了踢他，说道：“跟着王相公长了些见识，便不知天高地厚，觉得人人都会舍私赴公了？淮源之内，要不是王相公当机立断，邓珪还算聪明，在各家闹哄哄往外逃时将钱粮都截了下来，现在你还能吃得上饱饭？”

    “堂堂唐家，竟然也如此目光短浅？”郑屠很是觉得不可思议。

    他这些天跟着徐怀，有机会听王禀、邓珪、卢雄等人分析形势、安排守御之事，眼力是蹭蹭蹭的见涨。

    徐怀沉吟良久，问徐武坤：“歇马山有多少机动能战兵马？”

    贼军在一个月稍多些的时间里，就膨胀到八九千众，这其实还不算有多恐怖，至少还没有到路司不能制的地步。

    河东街市看似防御简陋，但军民心志越守越坚，又有邓珪等人掌控街市及军寨的形势，缺兵少甲、没有什么战械的贼军真要强攻，必然要付出极惨重的代价。

    一方面各大姓宗族的内部矛盾隐患都还存在，另一方面粮秣、兵甲等物资的筹备严重不足。

    “我每天都要带人马出去兜上一圈，提三五颗头颅回来，淮源这边的局势有什么担忧的？”

    大姓坞堡不失，贼军的活动范围就受到控制，所掠夺的粮秣资源以及所能胁裹、煽动的平民，都会受到限制。

    大姓宗族聚族而居所建坞堡，坚固是一方面，同时还控制着桐柏山里大片的耕地资源，又都临近较大规模的溪河，在桐柏山里是除淮源、玉山驿等核心节点之外的次要冲节点。

    唐氏、晋氏、周氏等，都是拥有两三千不等族众的大宗族，但他们不像徐氏在形势恶化前就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跟动员，都是仲家庄惨遭血洗之后，以为淮源不可守，仓促撤守坞堡的。

    之前桐柏山内形势恶劣之速，就超乎徐怀想象，这时候更难想象对贼军不加以遏制，下一阶段的形势又将骤然恶化到什么地步。

    王禀坐一旁说道：“贼军真要强攻淮源，对他们来说，不确定的因素太多，我们暂时不需要担心这个，现在主要还是要关注贼军对几家大坞堡的动向……”

    徐怀摇了摇头，内心对徐武富、徐伯松、徐仲榆这些人内心依旧软弱、惶惶不安感到不满，说道，

    整个桐柏山地区都地少人多，每年都要拿茶药生漆桐油竹木以及铜铁等矿产，从外部交换大量的粮食弥补缺口。

    唐氏、晋氏、周氏，宗族势力都强，大户囤粮都不会少，但人丁占绝大多数的贫困农户，生计却变得雪上加霜，可以说正面对严重的饥荒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