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风声

初以来，南朝兵马及物资的集结、筹划，也主要是针对这两城做准备。

    此时京襄还仅有千余甲卒借助栈板，通过泥泞的河滩地，于一处相对平阔的草地借助十数辆随行登岸的盾车登岸结阵，而他们仅仅组织三四百弓骑手抵近扰袭，仲长卿以为这是远远不够的。

    这次南朝还都襄阳，东川路制置安抚使顾继迁特地提前数天亲自赶到襄阳恭迎绍隆帝还都，之后还着其族弟顾继朗留在襄阳任职，这都表明顾氏未必会服膺于京襄，但短时间内没有谋求从南朝割据出去的野心。

    徐怀早年率部守戍朔州、西山时，就与顾氏来往密切，不仅最初率部经顾氏所据的府州南逃时得到顾氏的帮助，率部千里突袭太原时，顾氏也是直接参与者。

    而淮河上游方向，密密麻麻的舟船就像乌云一般笼罩住汝水河口外侧的水域。

    真正决定未来走势的，还是在淮河中上游及秦岭东麓伏牛山等地的争夺。

    自南朝迁都襄阳之后，仲长卿没有一天不在等待京襄率先渡淮发起攻势，这两三个月他茶不思饭不香、提心吊胆、心绪不宁。

    不过真等到京襄大举发动渡淮作战的这一天，仲长卿却是释然了。

    当然了，能确认高峻阳及高氏这样的态度，静惮宗王府一方面可以将更多的兵马集中到关陕地区，通过子午道及武关道，加强对东川路及京襄路淅川地区的攻势，一方面也可以加快对吐蕃诸部的征服，尽早应对退据邛崃山西麓的契丹残部的威胁，甚至进一步通过京襄在邛崃山南麓修造的通道杀入川蜀南部地区，彻底降服高峻阳及其背后的高氏。

    在南朝“逃京之变”事件发生后，不仅高峻堂辞去名存实亡的荆湖北路兵马都部署一职，率领子侄、扈从两百余人返回西秦，高峻阳还在秦岭中西部山区全面收缩针对静惮宗王府的守御，将一部分精锐兵马调到汉中、广元等纵深腹地。

    仲长卿当即将淮川守将唤过来，令他谨守城池，他则在百余扈骑的簇拥下，出城往南朝兵马既定的登陆点驰去。

    视野远处，京襄水军战船很快就对汝水河口完成封锁，一艘艘运兵船在距离淮川河十五六里外的一处高地靠岸。

    仲长卿其时正在军营巡视，听到城外一声声传来急促的吹号，心惊肉跳的疾步登上城楼。

    而一直以来高氏都有意收编契丹残部，但京襄不仅不遗余力助契丹挣脱高氏的钳制，甚至在高氏视为后花园的西蜀嘉州、黎州暗渡陈仓、秘密布局，不计一切代价的打通邛崃山道，助契丹残部在邛崃山西麓立足。

    他认为岳海楼应该至少组织两三倍的兵力，直接扑上去厮杀，不计一切代价将登岸的京襄精锐赶下淮河去。

    骑士看到这一幕脸色惊变，摘下腰间的牛角吹号“呜呜呜”吹响起来，低沉的吹号声贴着大地传荡，就像暮秋的第一缕寒风刮过，令北岸游荡的哨骑探马闻声禁不住都打起了激灵。

    却是韩时良在楚州的反应，最令人费思量。

    数名骑士勒马停在一座平岗上，看清濛濛晨曦笼罩下的淮河以及两岸的平野，就像沉浸在明澈的湖水之中，有一种异样的通透之感。大水早就退去，却给两岸留下了极其辽阔的芦苇荡，有如汪洋一般，风吹过卷起漫天芦花似雪。

    高峻阳及其背后的高氏，会有这样的反应，并不出人意料。

    仲长卿目光眺向远处。

    六月中旬南朝迁都襄阳之后，为试探高峻阳、顾继迁、韩时良以及葛伯奕等人的态度，静惮宗王府、平燕宗王府分别遣使前往汉中、金州、楚州、越州联络——作为镇南宗王府的核心将领之一，仲长卿对几方面联络的情况都了如指掌。

    此举也令西蜀路西南嘉州、黎州彻底脱离开高氏的控制。

    “你们都听到长卿的话了，快去部署进攻！”岳海楼也是从善如流，他也知道双方的步甲差距相大，唯有半渡而击，才能抹平双方的巨大差距，当即下令部将集结兵马去冲击京襄甲卒的登陆阵地……

    这个冬季，镇南镇王府、平燕宗王府从种种蛛丝马迹，也早就料到南朝一旦发动渡淮作战，前期攻伐重点一定是淮川、下蔡。

    静惮宗王府同样遣使前往东川路，却被顾继迁拒之门外，没有受到理会，这也不令人意外。

    然而在这一刻，仲长卿却如释重负：

    当然，除了地理位置重要外，哪怕是提振己方的士气，或是尽可能消耗南朝的有生力量，镇南宗王府、平燕宗王府也不可能轻易放弃这两地，也为此做了周密的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