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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逃亡者来到农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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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魔术师还在旧金山。

    我们时不时地会谈论起文学和戏剧,然后话题会再次回到他的前途上。他把在这里如何被一个又一个同胞赶出门的情景都告诉了我。

    “伊曼纽尔森,我觉得你的处境真是太糟了,”我说,“真想不起来还有谁能比你更惨。”

    “是啊,我自己也想不出来,”他说,“但最近我有个想法,或许我也必须得这么想:在所有人中,总要有人要过得惨一些,不是这个人,就是那个人。”

    把杯子里的酒喝完,他把杯子推在一边说:“这次的旅程对我来说是一次赌博。不是红牌就是黑牌。我会有机会摆脱一些事情,甚至能摆脱所有事情。但话说回来,如果我能走到坦噶尼喀,我可能又会陷入其他麻烦事中了。”

    “我觉得你肯定能走到坦噶尼喀,”我说道,“你可以在路上搭印度人的车啊。”

    “是的,但是还有狮子呢,”他说,“还有马赛人。”

    “你相信上帝吗?”我问他。“是的,相信,相信。”静默了一会儿,他又说道:“除了上帝,我还真的是什么都不相信。我这么说,你或许会觉得我是怀疑论者,而且还相当不可救药。”

    “伊曼纽尔森,你有钱吗?”“有呀,我有,”他说,“我有八分钱。”

    “那肯定不够,”我说,“我的房子里现在没放钱。但或许法拉会有一点儿。”但法拉也只有四卢比。

    第二天早上太阳还没有升起的时候,我让仆人们叫醒伊曼纽尔森,然后为我们准备早餐。

    夜里我一直在想,我应该开车送他十英里,虽然这样对他的帮助不大,毕竟他要徒步八十英里路。但我不想看到他在踏出我的门槛之后,就要直接面对前面未知的命运。另外,我也希望能够成为他前面所面对的世界的一部分,不管是悲剧还是喜剧。我给他包了一包三明治和熟鸡蛋,又送给他一瓶一九〇六年的香贝坦,因为他很懂它。我觉得,这可能是他这一辈子最后一次喝酒了。

    在黎明中,伊曼纽尔森看起来很像传说中的那些被埋之后胡子疯长的僵尸。现在,他从坟墓里优雅地爬了出来,坐在了我的车上,而且一直很平静,很理智。到了马巴加蒂河对面后,他下车了。清晨的空气干净清冽,天空没有一丝云彩。他要去的是西南方向,我朝相反的东北方向望去。此时,太阳刚刚从地平线升起,还是暗淡的红色,看起来像是熟鸡蛋的蛋黄。但在三四个小时后,它就会发出白热的光芒,在流浪者头上变得炙热无比。

    和我道别之后,伊曼纽尔森就迈开步子向前走去,后来又走了回来,跟我说了一次再见。我坐在车里,定定地看着他。我觉得他此时一定希望有个观众目送他离开。他有那么强烈的戏剧天分,此时一定意识到了自己正在离开舞台,正在从舞台上消失。他就是自己的观众,正在看着自己离开。伊曼纽尔森退场了。那些山峦,那些荆棘树丛和布满灰尘的道路难道不应该表示一下怜悯,把另外一个布景换上吗?

    在清晨的微风中,他的黑色长风衣在他的双腿周围不停摆动,风衣口袋外面露出葡萄酒瓶的脖子。此时,我心中满满的全是爱和感激,这是留守在家的人对在世界上游逛的旅人、行者、水手、探险者和流浪汉的感情。走到山顶后,伊曼纽尔森转过身,摘下头上的帽子,朝我挥舞着。长发在他的额前不断地飞舞。

    法拉也来了,他坐在车里问我:“那位老爷要去哪儿?”法拉称呼他为老爷,是为了表示礼貌,毕竟伊曼纽尔森在我家里睡过一夜。

    “他要去坦噶尼喀。”我说。

    “走着去?”他又问道。

    “是啊。”我回答。

    “愿阿拉与他同在。”法拉说。

    那天我常常想起伊曼纽尔森。每当想起他,我就会走出去,眺望那条通往坦噶尼喀的道路。晚上十点左右,我听到从远远的西南方向传来了一声狮吼,半小时之后,我又听到一声,真不知道这狮子是不是在一袭黑色风衣上坐着。在接下来的一周里,我一直在打探伊曼纽尔森的消息。我让法拉问他那些往坦噶尼喀跑运输的印度朋友,看有没有卡车司机在路上见过他,或者载过他。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半年过后,我收到了一封从多多马来的信。我很奇怪,因为在那边我一个人都不认识。这封信居然是伊曼纽尔森的,里面装着五十五卢比和法拉的四卢比。他当年试图从非洲逃跑的时候,我曾借给他五十五卢比。这是迄今为止我最没指望能收回的钱。除了这两笔钱,还有一封饱含深情,读起来非常让人开心的信。他在多多马找到了一份酒吧服务员的工作,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酒吧,但看起来他的日子过得不错。

    他好像天生就懂得感激别人,几乎记得在农场那一晚的所有细节。他说那一晚他感觉就像是在一位朋友的家里,还絮絮叨叨说了好多遍。他在信里详细地告诉了我去坦噶尼喀路上发生的事情,信里对马赛人的评价特别高。他说他在路上碰到了马赛人,然后他们就带着他一起上路了。他们对他非常友好,也很热情,让他跟着走了大部分路程,而且还不只是一群马赛人,前后都换了好几拨。他一路上给他们讲他这些年在各国游历时的冒险故事,把他们逗得很开心,最后甚至都不想让他走了。他不懂马赛语,一定是靠着打手势演哑剧才把他的“奥德赛”故事讲下去的。

    我觉得他们这样做很正常,也很得体,因为在这个世界上,真正的贵族和真正的穷人都能理解悲剧。对于他们来说,悲剧是上帝处事的基本原则,不仅是生活中很关键的部分,也是生活中的悲情小调。在这方面,他们和任何中产阶级都不同。后者不仅否认悲剧的存在,而且还无法忍受悲剧。对他们而言,“悲剧”这两个字本身就意味着不愉快。非洲的白人移民和当地土著之间之所以会产生误会,之所以会误解对方,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整日脸色阴沉的马赛人既是贵族,也是穷人。当他们看到伊曼纽尔森这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孤独流浪者时,一定在第一眼就看到了一位悲剧人物。而这位悲剧演员,则在和他们相处的过程中重新找到了自我。

    [1]“羔羊”在西方文化中代表的是赎罪。在旧约时代,每天早上和黄昏,大祭司都要在圣殿里因为人民的罪为上帝献上一只羔羊。《新约》中的耶稣是上帝的羔羊,作为上帝完美的祭祀品而死,为了除去世人的罪孽。本文中第一个羔羊是指表面意思,是为逃亡者准备的晚餐,第二个“它”应该是文化含义,是逃亡者本人。

    [2]勃艮第葡萄酒中的特级葡萄酒,有勃艮第酒王之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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