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十章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嗯,这就尤其令人感到可恨了。”

    “天哪,小姐,”酒吧女招待说,“你肯定不想错过发车吧?”

    “这是我最最想看的了……天哪,我想他们已经出发了。”

    下面突然传来六十部大马力引擎的轰鸣声。“他们已经出发了……太可惜了。”他们来到帐篷的门边。越过前面观众的脑袋可以看到部分的道路,他们瞥见行驶的车辆全都堵在了一起,就像一群猪被赶着经过一道门一样。它们一辆接一辆脱身而出,然后随着加速时的那一声尖啸,绕过弯道消失不见了。

    “一刻钟以后他们会重新转回来的。”阿奇说,“我们再喝一杯吧。”

    “谁领先啊?”酒吧女招待关切地问道。

    “我看不清楚,”伦西玻小姐回答,“不过我相当肯定是第13号车。”

    “天哪!”

    卖饮料点心的帐篷不久又重新挤满了人。大家普遍的意见是,这将是第13号赛车和第28号赛车之间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后者是一辆红色的欧米茄车,由意大利的顶尖选手马里诺驾驶。

    “我见过的最卑鄙的车手。”一个家伙饶有兴趣地说道。

    “是啊,在贝尔法斯特那次,他把其他车手都给顶到沟里去了,就像眨眼那么容易。”

    “有一件事情是你能肯定的,那就是他们俩不可能都完赛。”

    “马里诺的开车方式简直是赤裸裸的谋杀————看他开车真是过瘾。”

    “他这人还不错————是一位真正的艺术家,没错。”

    亚当、伦西玻小姐、阿奇和迈尔斯回到了他们的修理站。

    “再怎么说,”伦西玻小姐说,“那个可怜的人儿也许有可能会要这要那的,会发了疯似的给出信号,而那里却没有人————这有多令人丧气啊。”

    到这时,车辆已经相当均匀地散开在车道上了。它们一辆接一辆地以令人目眩的速度呼啸而过,有一两辆开进了修理站,车手从车子上跳下,像树叶一样簌簌发抖,对车子进行修补。有一位已经出事了————一个大个子德国人,他的车胎爆了————有人说这是叫马里诺雇的一个家伙给扎破的。它驶离了道路,像一只被狗撵着的猫那样一头撞到了树上。两辆小小的美国车连发车都没有成功,他们的团队在人群的取笑声中玩了命地修着车。突然,有两辆车从直道口出现一路驶来,以彼此间不到两英尺的距离齐头并进。

    “是第13号车。”伦西玻小姐叫道,她终于真的激动起来了,“旁边就是那个意大利魔鬼。加油啊,13号!加油!”她一边叫,一边随手拿过一面旗子手舞足蹈起来。“加油,哦!干得好!13号!”

    汽车一辆接一辆如风般疾驶而过。

    “阿加莎,亲爱的,你不应该挥舞那面蓝旗的。”

    “哦,天哪,太可怕了。为什么不能?”

    “那表示要他到了下一圈停下来。”

    “上帝啊,我刚才挥舞的是蓝旗吗?”

    “老天,你知道是这样的。”

    “这下丢丑丢大了,我该怎么跟他说呢?”

    “咱们还是在他没回来之前赶紧开溜吧。”

    “知道吗,我也是这么想的。他会大光其火的,不是吗?咱们到帐篷里去再喝上一杯吧————去?还是不去?”

    于是第13号修理站再次人去站空。

    “我说什么啦?”技师说,“我刚一听说我们抽到的是这么个倒霉催的号码,我就知道我们会遇到大麻烦的。”

    他们到达卖饮料点心的帐篷时第一个遇到的就是醉鬼少校。

    “又见到你男朋友了。”迈尔斯说。

    “啊,你在这儿啊。”少校说,“知道吗,我转遍了整个伦敦,到处在找你。你到哪儿瞎晃悠去了?”

    “我一直住在洛蒂的旅馆。”

    “哈,她说她从来就没听说过你。你知道,我不介意承认我那天晚上的确稍稍喝多了一点。跟你说实话吧,等我醒过来的时候,事情都有点记不大清了。这时我在口袋里发现了一千英镑,结果我一下都记起来了。在洛蒂的旅馆里有个小伙子给了我一千镑,要我押‘印第安赛跑者’。据我所知,‘印第安赛跑者’可是不怎么样。我可不想让你的钱打水漂,可问题是我自打有亚当那会儿起就不认识你。”(“这可真是个超级棒的笑话。”伦西玻小姐说。)“而且很显然,洛蒂也不认识你。你肯定觉得要找到一个把上千镑钱托付给陌生人的小伙子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可我就连一个指纹都找不到。”

    亚当的心中突然升腾起了一股夹杂着狂喜的希望,“你是说,我那一千镑还在你那儿?”

    “别急,”少校说,“待我慢慢道来。是这样的,到了赛马那天,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的一半儿对我说,把那一千镑留着,那个小伙子肯定会在哪天冒出来的,该做怎样的投机生意那是他自己的事情————而我的另一半对我说,替他把钱投在最有希望的地方,让他好好赚上一笔。”

    “于是你把钱投在最有希望的地方了?”亚当的心又像坠了铅一样沉了下去。

    “不,我没有。最后我说,得了,那个小伙子准是个富得流油的家伙。如果他想要把钱折腾掉,这可不管我的事,于是我就把钱全替你押了‘印第安赛跑者’。”

    “你是说……”

    “我是说,我这儿有一笔三万五千镑的小财在等着您屈尊来取。”

    “老天啊……听着,喝一杯吧,好吗?”

    “这是我永远也不会拒绝的事。”

    “阿奇,在我得到这笔财富之前先借我点钱。”

    “多少?”

    “够买五瓶香槟就行了。”

    “好吧,如果你能得到这笔钱的话。”

    酒吧女招待在帐篷的后部藏了整整一箱香槟。(“人们看着汽车这么快从眼前掠过,常常会生出奇怪的感觉来,尤其是女士。”她解释道。)于是他们每人拿了一瓶,坐在山腰上,为亚当的暴富而干杯。

    “大家请注意了,”大喇叭里面的声音宣布道,“第28号赛车,由马里诺上尉驾驶的意大利奥米茄刚刚以十二分零一秒跑完了一圈,平均速度达到了每小时七十八点三英里,创下了本赛道的单圈最快时间纪录。”

    宣告迎来了一阵热烈的掌声,但亚当却说,“我已经对比赛没多大兴趣了。”

    “嘿,老弟,”少校在他们都坐下以后说道,“我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难处。这事儿说出来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但事实是我刚才在人堆里的时候钱包让人给偷了。当然啦,我身上的零钱还是够让我回到旅馆的,到了那儿他们自然会接受我的支票,可事实上我很想跟几个我刚认识没多久的家伙一起下点注。我在想,老弟,不知道你能不能借我一张五英镑?等我把三万五千镑交给你的时候,我会把这五英镑也一块儿还你的。”

    “行,没问题。”亚当答应道,“阿奇,借我张五镑的,好吗?”

    “你可真是个好人。”少校说着便把钞票塞进了自己的屁股口袋,“都到这份儿上了,为什么不索性借我十镑呢?”

    “抱歉,”阿奇语带冷漠地说道,“我剩下的钱只够我自己回家的了。”

    “没关系,老弟,我能够理解。不再多说了……来,为我们大家干一杯。”

    “十一月障碍赛马的时候我就在比赛场里,我觉得我看见你了。”亚当说。

    “要是我们当时遇见了,就可以省下好多事儿了,不是吗?不过,只要结果好就一切都好。”

    “少校,你可真是个天使般的好人儿啊!”伦西玻小姐说。

    等大家都把香槟喝完后,少校————现在他已经确凿无疑地喝醉了————起身要走了。

    “听着,老弟,”他说,“我得自个儿晃回去了,得去看几个朋友。对你们的酒真是感激不尽。能再次见到你们大家真是太高兴了。再见,小女士。”

    “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呢?”亚当说。

    “随时都可以,老弟。只要你有空过来,我随时都会很高兴见到你。老朋友来坐坐,喝上一杯,我随时恭候。再见啦,大家伙儿。”

    “那我能马上就来见你吗?关于那笔钱,你知道的。”

    “越快越好,老弟,尽管我不知道你说的钱是怎么回事儿。”

    “我的三万五千镑啊。”

    “啊,对,没错儿。瞧我这忘性,还是我自己跟你说的呢。你今晚坐车到帝国饭店来一下,我会把钱给你的。能把它从我的箱子里送出去我会很高兴的。七点在美国酒吧————稍微早一点也行。”

    “我们回去看车赛吧。”阿奇招呼道。

    他们走下山丘,心里感到愉快而又超脱(这是在午餐之前就喝了许多酒的人所具有的正常反应)。等他们到了修理站时,他们认定自己已经饿了。要爬山上到吃饭的帐篷去太远了,于是他们就把伦西玻小姐的香烟烧剩下的那位技师的午餐给吃了个精光。

    这时,一桩不幸发生在了第13号赛车上。它摇摇晃晃地开到了修理站的边上,方向盘是由技师掌握的。他告诉大家,当他们的车在铁路桥下驶过马里诺的车子时,那家伙从车上向他们扔了一把扳手,正好砸在了迈尔斯朋友的肩膀上。技师帮助他从车上下来,扶着他去了红十字会的帐篷。“索性退出比赛吧,”他说,“今天下午他什么事情也干不了了。谁叫我们摊上第13号,真是自寻麻烦。”迈尔斯跑过去帮助他的朋友了,留下伦西玻小姐、亚当和阿奇傻愣愣地看着汽车。阿奇一边咬着技师的苹果,一边轻轻地打着嗝。

    没多久,一位官员出现了。

    “这儿怎么啦?”他问道。

    “车手刚刚被谋杀了。”阿奇说,“铁路桥下的扳手。马里诺。”

    “那,你们准备退赛吗?谁是替补车手啊?”

    “我不知道。你知道吗,亚当?如果说他们把替补车手也一块儿谋杀了,我一点儿也不会感到吃惊。”

    “我是替补车手,”伦西玻小姐回答,“看我胳膊上。”

    “她是替补车手,看,在她胳膊上。”

    “好,那你想退出比赛吗?”

    “别退赛,阿加莎。”

    “不,我不想退赛。”

    “很好,你叫什么?”

    “阿加莎,我是替补车手,在我胳膊上写着呢。”

    “我能看见————很好,请尽快出发吧。”

    “阿加莎,”伦西玻小姐在爬进车去的时候坚定地重复道,“在我胳膊上写着呢。”

    “我说,阿加莎,”亚当说,“你肯定你没问题?”

    “在我胳膊上写着呢。”伦西玻小姐语调凝重地说。

    “我是说,你确定这样做绝对安全?”

    “不是绝对安全,亚当。要是他们扔扳手的话就安全不了。但我在把车摸熟之前会慢慢开的。你看着吧。要一块儿来吗?”

    “我留在这儿挥旗子。”亚当说。

    “那好,再见……天哪,太可怕了……”

    汽车如出膛的炮弹般冲到了路中间,只差了一英尺就要撞车了,只见它转了个圈,一声尖啸,就消失在了路的远方。

    “我说,阿奇,在赛道上醉酒驾车没事儿吧?该不会有人逮捕她什么的吧?”

    “不,不,没问题。赛道上人人都喝醉了。”

    “你肯定?”

    “肯定。”

    “所有的人?”

    “绝对是所有的人————醉得厉害着呢。”

    “那就没问题了。咱们去喝一杯吧。”

    于是他们重新上了山,穿过童子军,来到了卖饮料点心的帐篷。

    没多久,伦西玻小姐就上了新闻。

    “大家请注意。”大喇叭宣布道,“第13号赛车,由阿加莎小姐驾驶的英国的普伦基特–鲍斯在急速角与第28号赛车,由马里诺上尉驾驶的意大利的奥米茄发生了撞车。第13号赛车重新回正了方向,继续行驶在赛道上。第28号赛车翻了车,已经退出了比赛。”

    “干得漂亮,阿加莎。”阿奇赞叹道。

    几分钟以后:

    “大家请注意,第13号赛车,由阿加莎小姐驾驶的英国的普伦基特–鲍斯刚刚以九分四十一秒的时间跑完了一圈,这是本赛道的单圈最快纪录。”

    四面传来了充满爱国意味的喝彩声,饮料帐篷里的人们纷纷为伦西玻小姐的健康而干杯。

    几分钟以后:

    “大家请注意。对于刚才所作的第13号赛车,由阿加莎小姐驾驶的英国的普伦基特–鲍斯创下本赛道单圈最快纪录的宣告,我必须予以更正。据工作人员报告,第13号赛车在刚刚开过公路与铁路的平交道口后,就横穿乡野,抄了五英里的近路,然后于红狮角重新回到赛道。因此,裁判对这一圈不予承认。”

    ∗

    几分钟以后:

    “大家请注意。第13号赛车,由阿加莎小姐驾驶的英国的普伦基特–鲍斯已经退出了比赛。稍早之前,它从赛道上消失,在教堂角该向右转时转向了左侧方向。最后见到该车的人称,它当时正在岔道上向南行驶,显然失去了控制。”

    “哎呀,我的好运来了。”迈尔斯说,“明天的报纸上我能有一篇真正精彩的报道了。这会大大提升我在《每日超越》报社中的地位————我要发达了。”说着他赶紧跑去了邮局所在的帐篷————这也是赛车场提供的便利设施之一————去发布关于伦西玻小姐遭遇灾祸的长篇报道。

    亚当和他一起去的,他给尼娜发了一份电报:醉鬼少校在饮料帐篷不是骗子三万五千英镑明天结婚诸事顺遂阿加莎失踪爱你亚当。

    “看上去很清楚明了了。”他说。

    之后,他们去了医院的帐篷————赛车场提供的又一便利设施————去看看迈尔斯的朋友到底怎么样了。他似乎还有些痛苦,而且对自己的车很是担忧。

    “我觉得他有点无情。”亚当说,“他应该替阿加莎担心才对。可看来他只……”

    “赛车的人都很无情。”迈尔斯说罢叹了口气。

    没过多久,马里诺上尉就被人用担架抬了进来。经过迈尔斯的朋友的时候,他呻吟了一声侧转身来,用力啐了他一口。他还啐了来给他绑绷带的医生,咬了一个志愿救护队的队员。

    医院帐篷里的人都说马里诺上尉不是个绅士。

    阿奇得知,在赛事结束之前是不可能离开赛车场的,而比赛没有两个小时是结束不了的。车流一圈接一圈地转着,童子军时不时地会为某些号码的赛车贴出一个大大的红色“退”字,或是因为引擎故障,或是撞了车,或是在急速角付出了应有的代价。小山顶上的午餐帐篷门前排起了长队。就在这时,天开始下雨了。

    没办法,只能回到酒吧去。

    到了近黄昏的时候,最后一辆车完赛。镀银的奖杯颁发给了获胜者。大喇叭里播放着《上帝保佑国王》,还有喜洋洋的一声“再见了,各位”。排在用餐帐篷外队伍中的人被一一告知,不再有午餐供应了。饮料点心帐篷里的那位酒吧女招待对大家招呼着,“女士们,先生们,请把杯子都还回来。”救护车开始绕场跑最后一圈收治幸存者。亚当、迈尔斯和阿奇·舒瓦特也跑去找他们自己的汽车了。

    回镇子的路上暮色降临,他们花了一个小时才到达。亚当、迈尔斯和阿奇·舒瓦特一路上都没怎么开口。如同戒酒手册所生动描述的那样,他们喝的酒所起的作用此时进入了第二阶段,对于美好与欢乐的暂时性幻觉让位给了忧郁、消化不良和道德的衰败。亚当试图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飞来横财上,但他的注意力似乎并不能长久达到这一高点,他屡次驱赶它们向上攀登,它们却屡次无助地回落到他此时此刻身体的不适上。

    懒洋洋的车流终于把他们带到了镇中心,带到了以冷静而有节制的灯光照亮着的帝国饭店的正门。只见一群浑身湿透、饥饿难当的车迷如洪流般涌到,在旋转门周围形成了一个漩涡。

    “再不吃点东西,我马上就要死了。”迈尔斯嚷嚷道,“先别想阿加莎了,吃了饭再说。”

    但帝国饭店的经理并不为客人们的数量和他们的需求所动,始终坚守着英国式的饭店管理准则。他说,在四点和六点之间,棕榈庭每天供应下午茶,周四和周日有管弦乐队伴奏。餐厅在七点半至九点供应商务餐。在相同的时间段,烧烤餐厅供应点菜式晚餐。现在是六点二十分,如果各位先生能在一小时十分钟后再过来,他会竭尽全力款待大家,但他无法许诺保留桌位,因为当天的生意非常繁忙。附近正在举办汽车赛,他解释道。

    看门人倒是比他更愿意帮忙,他告诉大家沿着主大街走下去一点,就在电影院的旁边,有一家名叫皇家咖啡馆的茶餐厅。但他似乎把相同的建议给了所有的人,因为皇家咖啡馆里的人满得都溢出来了。所有的人都是一肚子火气,但只有那些最尖酸刻薄和最盛气凌人的家伙才能得到座位,而他们之中又只有行为举止最粗俗、最令人无法容忍的家伙才能得到食物。亚当、迈尔斯和阿奇·舒瓦特接着又试了另外两家茶餐厅、一家由“女士”开的名叫“诚实的印第安人”的餐厅、一家工人食堂和一家烤鱼店。最后他们在一家合作商店买了一袋什锦饼干,拿到帝国饭店的棕榈庭里坐下吃,一边低头生着闷气。

    现在已经过七点了,亚当想起他在美国酒吧还有约会。那里无可避免,也是人头攒动。一些参完赛的速度之王们出现了,由于刚洗了澡,皮肤红扑扑的,穿着无尾礼服和领子浆得硬邦邦的白衬衣,每个人身边都围了一堆自己的崇拜者。亚当好不容易才挤进了酒吧。

    “有在哪儿见过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少校吗?”他开口问道。

    酒吧女招待鄙视地哼了一声。“我想没有吧,真的,”她说,“他要是进来的话,我才不会招待他呢。我的酒吧里可不会有那种样子的人。怎么想得出来的!”

    “嗯,也许这会儿还没喝醉呢。那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胖胖的、红脸膛的男人,戴一个单片眼镜,小胡子朝上翘的?”

    “嗯,不久前倒有过这么样个人。你是他的朋友吗?”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

    “我所能说的就是,你希望你能尽力找到他,不过不要再把他带到这里来了。他在这儿发生过一些很糟糕的事情。打破了两个杯子,还和另一位先生大吵了一架。他手里拿着三四镑钞票,四处挥舞着跟人说,‘知道吗?我今天遇到了一个蠢蛋。我欠了他三万五千镑,而他还借给了我五镑。’在陌生人面前可不该这么说话,对吗?他十分钟之前出去了。告诉你吧,能看见他滚蛋我很高兴。”

    “他真那么说了吗————就是遇见蠢蛋什么的?”

    “在这儿的时候他一直在说————听都听烦了。”

    可就在亚当离开酒吧的时候,他看见少校从男厕所里走了出来。他的步履不紧不慢,用呆滞空茫的眼神望着亚当。

    “嗨!”亚当叫了起来,“嗨!”

    “再见!”醉鬼少校冷淡地招呼道。

    “我说,”亚当着急地说道,“我那三万五千英镑怎么说?”

    醉鬼少校停了下来,扶了扶自己的单片眼镜。

    “三万五千零五英镑。”他说,“怎么啦?”

    “嗯,它们在哪儿啊?”

    “安全着哪,在英国国家地方联合银行股份有限公司,一家非常规矩可靠的公司。如果我有的话,比那更多的数目我都会存到那儿去。一百万我都会存那儿的,老弟,一点儿都不骗你。这是一家很好的老字号,你知道。现在的公司已经没有那样儿的了。我会把我老婆孩子都托付给他们的……千万别以为我会把你的钱投到任何不规矩的地方去,老弟。你应该很了解我啦,知道我是……”

    “不会,当然不会。你替我照看我的钱,我非常感激————你说你今儿晚上会给我一张支票的,还记得吗?”

    醉鬼少校狡猾地望着他。“啊,”他说,“这就是另一回事了。我是跟某人说过我会给他一张支票的,可我怎么知道那个人就是你呢?……我必须得小心,你知道的。假如你只是个骗子冒充的呢。我不是说你就是骗子,注意,我是说假如。那我该如何收场呢?所以,碰到这样的事情,一定要多考虑考虑。”

    “哦,天哪……我有两个朋友跟我一起来了,他们可以向你发誓我就是亚当·塞姆斯。这样行了吗?”

    “你们有可能是一伙儿的。而且我根本不知道那个给了我一千英镑的家伙,他的名字是不是叫亚当什么什么的。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告诉你,”少校边说边在一把很深的扶手椅上坐了下来,“先让我睡一会儿再决定吧,就打个小盹儿,等醒了我就把我的决定告诉你。别觉得我太多疑,老弟,我必须得当心……别人的钱嘛,你懂的……”说完他就睡着了。

    亚当挣扎着挤过人群来到棕榈庭,他让迈尔斯和阿奇在这里等他的。第13号赛车的消息刚刚传来:那辆车被发现撞翻在十五英里之外一个村庄的集市广场。(对一座纪念碑造成了不可修复的破坏,而该纪念碑已经计划要由工程办公室进行维修了。)不过现场没有任何表明伦西玻小姐去向的痕迹。

    “我想我们该做点事情。”迈尔斯说,“这是我所度过的最凄惨的一天。你得到你的财富了吗?”

    “少校醉得太厉害了,认不出我来。他刚刚睡着了。”

    “是吗?”

    “我们必须到这个可恶的村子去寻找阿加莎。”

    “我可不能离开那个少校。他说不定马上就醒了,然后把这笔财富给他见到的第一个人。”

    “那咱们这就去晃他,一直把他晃到给钱为止。”迈尔斯说。

    但这一点没法做到了,因为等他们赶到亚当和少校分手的那把椅子时,喝醉了的少校已然不见踪影了。

    大厅的行李搬运工对他出去的情形记得相当清楚。少校把一镑钱塞到他手里,口中说着“今天碰到个蠢蛋”,然后坐上出租车奔车站去了。

    “知道吗,”亚当说,“我觉着我这辈子再也得不到那笔钱了。”

    “哼,我可看不出来你有什么好多抱怨的。”阿奇说,“你并不比过去更穷啊。我倒是失去了一张五镑钞票和五瓶香槟。”

    “这倒是。”被他这么一说,亚当心中稍稍感到了一点宽慰。

    他们进了汽车,冒着雨来到了普伦基特–鲍斯被发现的那个村子。车子还在那里,依旧冒着烟,有些地方还能认出原先的样子,车子周围站满了好奇的村民。一个穿着防水斗篷的警察正在竭尽全力保护着车子免遭纪念品收集者的袭击,他们看见什么小碎片就想要捡走。

    似乎没有谁亲眼目击灾难的发生。周边的那些年轻人全都跑去看车赛了,而年纪大些的人则正在午睡。有一个人觉得自己听到了撞车的声音。

    不过在火车站举行的调查询问显示,有一位蓬头垢面的年轻小姐,胳膊上缠着点像是绷带的东西,曾于当天下午早些时候在售票处出现过,还问别人她正身在何处。有人告诉她之后,她说她真没想到自己会来到这个地方,这全是因为有人把一把巨大的石头扳手留在了路中间。她承认她感觉怪怪的。车站站长问她要不要进来坐一会儿,还答应给她弄点白兰地。她说,“不,再也不要白兰地了”,然后买了一张回伦敦的头等车厢票。她是坐三点二十五分的火车离开的。

    “那就没事了。”阿奇说。

    于是他们离开了村子,随即在大北路上找了一家旅馆,在那儿吃了晚餐过了夜。第二天午饭的时候他们回到了伦敦,得知伦西玻小姐当天上午早些时候被找到了。人们发现她时,她正在尤斯顿车站的中央大厅里定定地望着一个火车头的模型。在应对一些温和的提问时,她回答说,据她所知,她没有名字,说到这里她指了指自己胳膊上的臂章,仿佛这能证明她所言不虚。她跟大家解释说,她是坐在一辆汽车上来的,车子停不下来了。车子里全是臭虫,她想要用一滴滴洗面乳把它们杀死。他们之中有一个家伙扔过来了一把扳手。路上有一样石头的东西。他们不应该在路当中摆上那样的标志,应该,还是不应该?

    大家看她语无伦次的,就把她送到了温普尔大街上的一家疗养所,在一间黑屋子里关了一阵。

    * * *

    (1)在当时,女性穿长裤(而非裙子)是被认为有失体统的。

    (2)西方传统上认为“13”这个数字不吉利。
上一页目录下一章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