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塞壬和青鸟

    她面色如常地低下头，检查般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脚，似乎是在确认身体细节有无疏漏。虽然看上去没什么感情波动，但是我对她足够熟悉，看得出来她是对自己拥有身体这件事感到新奇。这具身体在前些日子其实已经造出来过，不过正式使用还是首次。

    她看了一眼青鸟，然后，她的身体再次化为光体，略微地改变起了形状。当光芒再次退散之后，出现在原地的是又一道令我怀念的身影。

    换而言之，现在的塞壬，其实完全可以抛开我，让自己成为一个独立的生命体。

    “好。”我说。

    “我是塞壬。”塞壬边说边看了看我，往我身边挨近一步。

    “长得和海妖真的很像啊……”青鸟也在观察着塞壬，她小声地说，“除去身体变小了，以及没有恐怖的感觉，其他地方简直是一模一样……”

    我感觉她好像有点想要躲藏到我的后面去，但她还是忍耐住了，又往青鸟那里挪了半步，仰起脸看着青鸟，“我认得你。”

    “但效率还是不如原来的战斗形式。狂信徒的真理之锤就是模仿塞壬之刃的造物，也就是说两者运行的逻辑相同，都是与使用者的力量做乘法计算的武器。在脱离使用者的情况下，塞壬之刃的力量会出现明显的弱化……”塞壬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行度，“而且要是武器在远处冲锋陷阵，擅长追踪索敌的敌人就很可能会锁定使用者并趁机偷袭斩首，因此那样的做法等同于是凭空多出了个弱点。即使是要我在外界活动的时候隐瞒自己武器的身份，有些觉察力强大的敌人也还是能够莫名其妙地看穿关键所在，还是不够保险……”

    对于她真实的身份和来历，我直到现在都没有丝毫头绪。即使她三缄其口，我也没有想过要逼问她。我会耐心地等待她开口的一天。

    是的，从很久以前开始，从她偷偷地伪装成“它”，编织出与我在繁华的街道上携手共行的梦境时开始，我就已经感受到了。那个梦境不止是为了满足我想要与“它”以正常形式生活的愿望而做出来的，也展现出了她对于多姿多彩的现实世界的憧憬。

    “她第一次出来，给她买点礼物吧，空手而归可不好。”青鸟看了看路边几家店铺，笑着跟我说，“先去那家店里给她买几件衣服，你出钱！”

    我顺势接了一句，“那我的基因也太弱小了吧，完全没有在孩子的身上表达出来。”

    不过我记忆中的前桌阮文竹也没有这么幼小。我随即想了起来，当初在治愈梦境里，塞壬以“任塞”的身份初次与我见面的时候，用的就是这副外貌。

    “嗯。我可以用吗？”塞壬问。

    “先去看烟花吧。”我说。

    塞壬在将塞壬之刃改变成自己身体的时候，虽然说是“辅佐我调整这具身体的细节”，但是她也确实展现出来了改变塞壬之刃形状的本事。或许一开始她是做不到的，但是我学会的东西她也可以同步学会。当我初次展现出改变塞壬之刃形状的本事时，她很可能就已经把这个技能在自己这里升级到了远比我更加出色的，甚至是我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领域。我做不到把塞壬之刃改变成栩栩如生的人体，她却可以宛如呼吸般理所当然地办到。

    不过她好像没有听出来青鸟的言外之意，反倒是想歪到了其他的地方，“你的意思是要我用这个形态来为他冲锋陷阵吗？嗯……倒也不是不可以，这具身体虽说看上去很柔弱，其实也是可以输出真灵之力的……”

    我默默地拷问着自己的内心。

    塞壬看上去有些疑惑，却没有说话，乖乖地听从安排。青鸟从车库里把自己的汽车开了出来，我们三人没过多久便乘车到达了无名山。

    “可以啊。”青鸟大方地点头，又绕着塞壬走了一圈，反复地观看，“以前的我原来是这种感觉的吗？”

    但是，我真的有在践行自己的言语吗？

    塞壬疑惑地看向了她。

    塞壬总是以我的武器自居。我再清楚不过，她是真心实意地那么想，也是那么做的。她对于我的武器这一立场有着强烈的归属感，每当我表扬她基于这个立场的努力，以及她作为武器卓越的性能，她都会很开心。

    “这是我作为他的武器应该做的。”塞壬一本正经地说。

    她甚至不需要操心我这个源头横加阻挠。哪怕我真的会那么做，她也可以完全支配我所有的知觉，把我彻底地打入再也无法清醒过来的幻觉世界里。

    她默默地闭着双眼，赤着的双足踩踏在柔软的草地上，身体周围纷飞悬浮着像是光芒在退散之后留下余韵一样的，令人联想到萤火虫的靛蓝色发光粒子，使她笼罩在一股奇妙的虚幻感里。

    “魔人李多”和“海妖”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了同一地点，并且其乐融融地在外面活动——那种画面要是让柳城安全局的术士们看到了，尤其是让列缺看到了，他们会产生什么样的想法呢？

    她摇了摇头，看着塞壬的眼神也与先前不太一样了，又接着说了下去，“说起来，我们等会儿要一起到外面逛逛街什么的，你要用这个样子跟我们出去吗？”

    “这是我？”她问。

    她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如果我耗尽寿命撒手人寰，她自己也会跟着我陪葬。但是隐秘世界无奇不有，以她杀人炼魂榨取记忆的能力，要在一年之内找到为我延续寿命的办法听上去也不是那么没有指望的事情。

    “嗯……我努力表达一下？”塞壬很认真地端详着我的脸，好像在思考要怎么把我的外貌要素组合进现在使用的外貌里。

    “原来如此。”塞壬恍然。

    青鸟眨了眨眼睛。

    “不过，虽然李多一直都在使用你，但是你现在都已经得到了身体，能够凭借自己的意志在现实世界活动了。如果你想要继续发挥自己的力量，其实也没必要非得让李多把自己拿在手里才可以吧？”青鸟试探性地问。

    随后，她稍微地整理了下口吻，礼貌地说：“你好，我是青鸟。你应该认得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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