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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1928年4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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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雪吗,莫非到了四月份还会见到白色?”弗兰茨·毕勃科普夫坐在他的小屋的窗户旁,左边的胳膊支在窗台上,一只手捧着脑袋。时值星期天的下午,屋内温暖、舒适。希莉已在中午生好了取暖的炉子,她现在正在后面的床上和她的小猫一起睡觉。“有雪吗?天空灰蒙蒙的。要有倒好了。”

    弗兰茨双眼紧闭,他听到钟声响起。他一动不动地坐了好一会儿,他聆听钟声的响起:咚,叮叮咚,叮咚,咚咚叮。最后他把手从头上拿开,他听到:那是两声沉闷和一声清脆的钟声。钟声停了下来。

    钟声为什么现在响起,他对自己发问。这时,钟声再一次猛烈地响起,非常强烈,好似饥渴难耐,犹如雷鸣。那是一阵可怖的喧哗。它随后终止。猛地一下归于平静。

    弗兰茨把胳膊从窗台上拿开,走进屋里。希莉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面小小的镜子,嘴里含着发卡,见弗兰茨走来,便哼哼唧唧地以示友好。“希莉,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呀,是过节吗?”她整理着头发。“不就是星期天嘛。”“不是节日吗?”“也许是天主教的节日吧,不清楚。”“因为外面的钟声敲得山响。”“哪里呀?”“就刚才。”“我什么都没听见。弗兰茨,你听见了吗?”“可不。吵得很哪,像打雷一样。”“哎呀,你大概是在做梦吧。”我的天哪。“不,我没做梦。我刚才就坐在那儿。”“你大概打盹去了。”“不。”他坚持着,非常的顽强,他慢慢地移动,坐到桌旁的凳子上。“干吗要做这样的梦。我确实是听见了。”他喝下一口啤酒。恐惧并未消退。

    他朝希莉看去,她的脸上已完全显出一副哭相:“小希莉,谁知道谁会出什么事啊。”他接着问她要报纸。她于是笑了起来。“现在可没有,星期日怎么会有呢,真是的。”

    他在晨报上搜寻,选看标题:“尽是些无聊的琐事。不,这都不是事儿。一点事也没有。”“弗兰茨,你那儿要是听见了钟声,你恐怕会上教堂去吧。”“咳,让我去找神甫。这个我还没有想过。只是,这也太滑稽了:你听到了什么,等你去查看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了。”他沉思着,她站在他的身旁爱抚他。“希莉,我现在下去一趟,透透气儿。就个把小时。我想打听打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晚上有《世界》或《星期一晨报》,我可得好好瞧瞧。”“那好吧,弗兰茨,你去苦思冥想吧。那上面会写:一辆垃圾车在普伦茨劳门抛锚了,满车的垃圾散了一地。要么,等等:一个报贩子要把钱换开,由于疏忽却倒找了人家好多。”

    弗兰茨笑道:“行了,我走了。再见,小希莉。”

    “再见,弗兰茨。”

    弗兰茨随即下了四层楼梯,从此,他再也没有见到过希莉。

    她在那间屋子里一直等到5点。见他还没回来,她便上街去找,问了好几家小酒馆,一直找到普伦茨劳街角。人家都说没有看见过他。她想,可是他说过的呀,他要出去看看报纸上有没有登他梦见过的怪事。他肯定是去了什么地方了。普伦茨劳拐角的老板娘说:“不,他没来过这儿。但那个普姆斯先生问起过他。我就告诉他,毕勃科普夫先生住哪儿,他可能去那儿找他了。”“不,我那里没人来过。”“也许没找到地方吧。”“也许。”“要不就是在门口碰上他了。”

    希莉于是在那里坐到晚上八、九点钟才走。酒馆的人越来越多。她不断往门口看去。她中途还回去过一趟。梅克倒是来了,他安慰她,和她一起逗了十五分钟的乐,他说:“这家伙就会来的;这小子吃惯了面包。希莉,你别担心。”不过,他在说这话的时候想起了吕德斯的事,鞋带的事,当时,莉娜到处寻找弗兰茨,她也是坐在他的旁边的。当希莉走上泥污而昏暗的街道时,他真恨不得和她一起走了算了;然而,他无意让她担惊受怕,没准都是瞎扯淡。

    希莉一怒之下去找赖因霍尔德;说不定这家伙又说服弗兰茨要了别的什么女人,而让她坐冷板凳。赖因霍尔德的住处大门紧闭,没人在家,甚至连特鲁德也没在。

    她于是重又、重又步履沉重地返回普伦茨劳拐角的那家小酒馆。下雪了,雪花飞舞。报贩子们在亚历山大广场一带叫卖《星期一晨报》、《星期一世界报》。她从一个陌生的报贩子手里买下一张,赶紧看了起来。是不是哪里出了什么事了,他今天下午说的话对头吗。这不,在美利坚合众国,在俄亥俄,发生一起铁路交通事故,还有共产党和纳粹发生冲突,不,弗兰茨不会参与的。威尔默斯多夫发生大规模的火灾。我该怎么办。她一路溜达,经过灯火通明的蒂茨大厦,越过路堤,走上阴暗的普伦茨劳大街。她没有打伞,浑身淋得透湿。在普伦茨劳大街的那家小小的饼屋前,站着一群打着伞的妓女,她们堵住了过道。一个没戴礼帽的胖子从一家楼道里走了出来,紧贴在她的身后和她搭讪。她赶紧走开了。再来一个我可就要答应了,这小子到底在想什么。我还从来没有碰见过这样下流无耻的事情。

    九点三刻。一个可怕的星期天。此时,弗兰茨已经倒在另一个城区的地区,头落在阴沟里,两条腿摊在人行道上。

    弗兰茨下楼去。一级,再一级,再一级,一级,一级,一级,四层楼,一直往下,往下,往下,再往下。昏昏欲睡,脑子里堵得慌。你在煮汤吗,施泰因小姐,你有勺吗,施泰因小姐——你有勺吗,小姐,你煮汤吗,施泰因小姐。不,我这里是一点法子也没有,这贱女人让我出了一身的汗。人还是要到外面去走走。楼道里没有正经的照明,指甲有可能划破。

    二楼开了一道门,身后跟来一个笨重的男人。这人肯定长着一个大肚子,要不怎么光下下楼梯就会气喘吁吁呢。弗兰茨站在底层的门口,灰蒙蒙的天空显得无精打采,看来马上就要下雪了。楼梯上的那个男人站在他的旁边喘气,这是个矮小而又臃肿的男人,一张白脸圆鼓鼓的;他头上戴着一顶绿色的毡帽。“邻居先生,您大概胸口感到气短吧?”“是的,瞧这身肥肉。还要爬这么多的楼梯。”他们一起沿街而行。气短的那个男人喘息道:“今天已经爬了五个四层楼了。您算算:二十层楼,每层平均三十级,转弯的地方短一点,但爬起来更累人,这不,三十级,五层楼,一百五十级。爬上。再爬下。”“实际上是三百级。因为我发现,您下楼的时候也很吃力。”“没错,下的时候也很吃力。”“我真要另找一份工作了。”

    大雪纷飞,他们开始转向,见到您很高兴。“是的,我去登广告,我现在就必须去登。这个不分平日和星期天。星期天甚至是最多的。绝大多数人在星期天登广告,他们对这个的指望最大。”“是的,因为人在这个时候才有时间读报纸。我不戴眼镜也能看懂。这正是我的老本行。”“您也登广告吗?”“不,我只卖报纸。我现在要去找张把报纸看看。”“啊呀,我已经把所有的报纸都念遍了。这种天气。您见过这种天气吗。”“瞧这四月份,昨天还是好好的呢。您注意,明天又会亮堂起来的。打赌怎么样?”这人重又开始喘息,路灯已经亮了,他拿出一本没有封皮的笔记本,两手把它拿得远远的,站在路灯底下读了起来。弗兰茨提醒他道:“您会淋湿的。”他不听,把本子重新塞进口袋里,他们的交谈结束,弗兰茨心想,我告辞吧。这时,那小个子从绿色的帽檐底下拿眼瞧他:“邻居先生,您说说,您到底靠什么谋生?”“您干吗问这个?我是卖报的小贩,自由的报贩子。”“原来如此。您就靠这个挣钱谋生?”“还行吧。”这人想干什么,怪里怪气的。“是啊。您瞧,我以前也总是这样想过,找个什么地方,自由自在地挣自己的钱。但一定要美气,做自己愿意做的事,要是能干的话,日子就过得去。”“有时也不行。不过,邻居先生,您这路倒是走够了。今天是星期天,天气又是这个样子,出来走走的人可不多啊。”“正确,正确。我要走半天。我还没到终点,没到终点。今天身上都没多带钱。”“邻居先生,要是允许的话,您会做什么生意?”“我有自己的一点退休金。您瞧,我以前的想法是,做个自由自在的人,工作,挣自己的钱。我已经领了三年的退休金了,此前我一直在邮局做事,我现在除了走路还是走路。这不:我先看报纸,然后再去看看人家都登些什么广告。”“也许是家具?”“什么都有,旧的办公家具,贝希施泰因三角大钢琴,难看的波斯地毯,自动发声钢琴,集邮,集币,死人穿过的衣服。”“死的人很多。”“让您吓一大跳。好了,我上去看看,也买点东西。”“那您就接着卖吧,我能理解。”

    哮喘病人于是归于沉默,整个人在大衣里缩作一团,他们缓缓地穿过温柔的白雪。当他们走到下一个路灯底下的时候,肥胖的哮喘病人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套明信片来,目光阴郁地看着弗兰茨,往他手里塞了两张:“您看看吧,邻居先生。”明信片上写着:“敬启者。邮戳日期。由于条件恶劣,我不得不遗憾地收回昨天的约定。致以崇高的敬礼。伯恩哈德·考尔。”“您姓考尔?”“是的,是用复制机印的。机器是我给自己买的。这是我给自己买的唯一一件东西。我自己给自己印东西。一小时可以印五十份。”“瞧您说的。那,要这玩意儿到底有什么用。”这家伙的脑袋瓜儿不大正常,眼睛眨巴起来也是如此。“您看看哪:由于条件恶劣收回。我要买却付不起钱。不付钱,人家不会给你。你也不能生人家的气。我总是跑上去买东西,和他们讲好价钱,我高兴,人家也高兴,因为生意做得很顺利。我想,我是多么走运,有这么漂亮的东西,多么好的硬币藏品,您能说什么呢,人家突然没钱了,我上来,把所有的东西看一遍,人家也马上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情,如果他们只能挣到几个芬尼,他们是多么的不幸,我也在您家里买过东西的,人家是迫不得已,一台绞衣机,一台小小的冰柜,如果能脱手,他们会很高兴的。我因此下楼去,很想把什么都买下来,可等到了下面,我却犯了大难了。没钱,没钱。”“您没准能找个把人买下您的这件玩意儿。”“您行行好吧。我已经给自己买了这架复制机,我用它印明信片。每张明信片要花掉我的五个芬尼,这还只是手续费。算了,不说了。”

    弗兰茨的眼睛瞪得溜圆:“邻居先生,这下我可就忍不住了。您这怕不是当真吧。”“我有时缩减一下手续费,那样我就可以省五个芬尼,只要我的明信片一印出来,我就把它扔进人家的信箱里。”“您跑断了腿,上气不接下气,到底图个什么呀?”

    他们来到亚历山大广场。

    对面一阵骚动,他们跑了过去。那小矮子抬起头来,愤怒地看着弗兰茨:“您每月就靠八十五马克过活,休想有任何进展。”“哎呀,您必须关心销售。如果您愿意,我可以向我的熟人打听打听。”“瞎扯淡,我可没有委托过您,我自己做自己的生意,不和别人合伙。”他们处在一片骚动之中,那是一场很普通的争吵。弗兰茨寻找着那个小个子男人,他已经走了,消失了。弗兰茨感到十分诧异,这人又去乱跑了,真叫我大吃一惊。只是,我的不幸到底发生在哪里呢?他走进一家小酒馆,喝了一杯酒,一边前进,一边翻开本地的广告。上面的东西也不比那张破邮报强多少,邮报上说英国有场盛大的比赛,巴黎也有;没准儿他们必须出好大一笔钱呢。这样的事情,哪怕能够听上一听,也算得上是三生有幸了。

    他转过身子准备回家。他必须越过路堤,亲眼目睹熙熙攘攘的人流。大香肠沙拉!来吧,年轻人,大香肠。《星期一晨报》,《世界报》,星期一的《世界报》!

    您看看这俩,没法说;已经打了半个钟头了,无缘无故的。嘿,我就要在这里呆到明天。这位子你、你预定了,你一个人居然要占这么大的地方。不,瞧那跳蚤样,休想多占位子。哎呀,看哪,他揍他了。

    弗兰茨吃力地挤到了前面,这是谁打谁呀?这两个小子他可是认识的,这都是普姆斯的人。你又有什么办法。啪,那个高个子用肘窝卡住对手的脖子往下按,啪,他把他打了个人仰马翻。小子,你就这样让人打呀;你真没用。喂,你们挤在这里干什么。哎呀,不好,警察,穿绿制服的。警察,警察,你们赶快开溜吧。两个披着雨披的警察费劲地挤过人群。正在打斗的两人之中,有一个赶紧起身,钻进人群,溜之大吉。另一个,那个高个子,没能马上起来,他的肋骨上挨了一下,是重重的一下。弗兰茨见状走上前去。我可不能见死不救,这是什么世道,谁都不管。弗兰茨扶起他,转眼便消失在人群之中。穿绿制服的四处搜寻。“这里是怎么回事?”“刚才有两个人打架。”“都散了,都干自己的事去。”他们高声叫唤,做起事来却总是慢一拍。干自己的事去,我们这就去干,警官先生,只是希望您别生些无谓的气。

    在普伦茨劳大街的一条昏暗的过道里坐着弗兰茨和那个高个子;从这里再往前数两个门牌号码就是那个不戴帽子的胖子的家,大约在四个小时之后,他将走出屋来和希莉搭讪;她没理他,她肯定会答应下一个的,弗兰茨这个流氓,无耻。

    弗兰茨坐在过道里,摇晃着无精打采的埃米尔:“嘿,你准备一下,我们也好上酒馆去。就算我没帮你,你也会挺住的。你洗洗,和我一起坚持到终点。”他们越过马路。“我现在把你安顿在这家一流的、最好的酒馆里,埃米尔,我得回家了,我的相好正等着我呢。”弗兰茨和他握手,这另外一个人再次转过身来:“弗兰茨,你还能帮我一个忙吗。我今天必须和普姆斯一起去取货。你到他那里去一趟吧,就两步路,就在这条街上。去吧。”“哎呀,这可如何是好,我没有时间了。”“就去通报一声,我今天不能去了,他正等着呢。要不然,他没法干事。”

    弗兰茨恨恨地离去,总让人扫兴,哼,我要回家,我也不能老让希莉着急啊。这个狗东西,我又不是闲着没事干。他加快步伐。一只路灯底下站着一个矮小的男人,手里拿着个本子在念着什么。这是谁呀,这人我认识。这时,那人迅速把目光射到弗兰茨身上:“啊,是您呀,邻居先生。那个去看过绞衣机和冰柜的人就是您吧。没错。您把这张明信片发给我,等您回家之后,我们就可以节省邮费。”他把那张明信片塞到弗兰茨手里,鉴于条件恶劣收回。弗兰茨继续默默地漫步,他会给希莉看这张明信片,又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那个疯子,那个矮小的邮差,让他觉得好笑,那人老是四处乱跑,倒尽是些花花肠子,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疯子了,这是一只让全家人吃不了还得兜着走的老母鸡。

    “您好,普姆斯先生。晚上好。您可能会觉得奇怪,我怎么来了。我该怎么、怎么对您说呢。我路过亚历山大广场。碰上兰茨贝格大街上有人打架。我想,我去看看。谁在那里打架?啊?您手下的埃米尔,那个高个子,同另外一个小个子,和我叫一样的名字,弗兰茨,您就会知道的。”普姆斯先生接下来答道:不管怎么说,他都已经想到过弗兰茨·毕勃科普夫,他今天中午就已经发现这两人有点不大对劲了。“看来,高个子是不会来了。毕勃科普夫,那您就来顶他吧。”“你说什么?我?”“快6点了。我们9点必须去取货。毕勃科普夫,今天是星期天,您反正也没什么事,您的费用我会补偿的,然后还有——这样吧,五个马克一小时,怎么样。”弗兰茨开始动摇:“五个马克。”“小个子还会来的。”“就这样吧,一言为定,五个马克,您的费用,算了,五点五吧,我不在乎钱。”

    弗兰茨的心里乐开了花,他跟在普姆斯的后面走下楼去。这个星期天可真是个大吉大利的日子,这种美事怎么说来就来,可这都是真的啊,那钟声的确意味深长,我现在就要捞上一笔了,这个星期天搞十五或二十个马克,我的费用太可观了。他十分高兴,那个邮差发的那张明信片在他的口袋里沙沙作响,走到门口,他打算同普姆斯道别。人家对此感到奇怪:“毕勃科普夫,我想,我们已经说好了。”“那是,那是,对我尽管放心。只是我必须回去一趟,您知道,嘿嘿,我还有个相好,叫希莉,没准您认识她呢,赖因霍尔德跟她处过。今儿个星期天,我可不能一整天都把人家孤零零地扔在家里不管。”“不行,毕勃科普夫,我现在不能让您走,否则事情砸了锅,我脸上也无光。不行,毕勃科普夫,为女人,这样干,不行,我们不能因此而坏了自己的生意。她不会跑的。”“这我知道,您倒是说了一句大实话,对她我完全可以放心。但也正是为了这个,我才不想把她晾在一边,再说,我做什么,她都不知道,既没听见,也没看见。”“走吧,问题会解决的。”

    “我会做什么呢?”弗兰茨在心中思忖。他们重新来到普伦茨劳大街的那个拐角。妓女们已经三三两两地站在这里拉客,几个小时之后当希莉四处寻找弗兰茨的时候,将要看见的也正是她们这拨。时间在向前推移,形形色色的人在弗兰茨周围聚集;他不久将站在一辆车上,他将被人一把抓起。他现在想的是,怎样才能及时地把那个疯子的明信片送上楼去,怎样迅速地冲上楼去看希莉一眼,人家姑娘家正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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