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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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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事情败露后她还给他的,换回了她的信。他自然就把这些信保存下来了,重读自己写的这些情书可以重温这段恋情,这对他来说是世上最值得珍惜的东西。

    我猜想被激情冲昏了头脑的卡斯特伦夫人可能根本就没有想过一旦事情败露会有什么后果。不难想象,直到大祸临头时她才惊慌失措。尽管同大多数像她这样养尊处优的女人一样,她并不怎么关心自己的孩子,但她应该也不想失去孩子。我不知道她是否爱她的丈夫,不过据我所知,她对丈夫的名声和财富还是很在乎的。当时她一定感到前景一片黯淡,她将失去一切——失去卡尔顿府的房子,失去优越的社会地位和安全感。父亲不会再给她钱,情人还没有找到工作。屈从于家庭的要求虽然算不上英勇之举,但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在沉思着这些事情,亚瑟·洛则继续讲他的故事。

    “我不知道怎样联系到卡斯特伦夫人。”他继续说道,“麻烦的是大家都不知道死者叫什么名字。不过我们回到英国后,我给卡斯特伦夫人写过一封信。我在信中解释了我是谁,最近在我管辖的地区有一个人死了,他死前留下话托付我转交一些信件给她,还有一个铂金烟盒。我还说,死者要求我当面转交给她。我以为她或许根本不会理我,或者只会通过律师同我联系。没想到她很快给我写了回信,约我某一天中午十二点在卡尔顿府同她见面。当然,我就那样傻傻地去见她了。当我站在她家门口按响门铃时,我紧张极了。管家来开了门。我说卡斯特伦夫人约我来见她。一个男仆接过我的帽子和外套,领我上了楼,走进了一间很大的客厅。

    “‘我去禀报夫人,先生。’管家说。

    “管家走后,我紧张地坐在椅子边上,在屋里四下看了看。墙上挂着很大的画作,你知道,都是肖像画,我说不清是谁的作品,我猜想是雷诺兹的吧,还有罗姆尼的。客厅里还摆了很多东方瓷器,镀金的储物柜和镜子。所有的摆设都气派得不行,让我感到自己是多么渺小,多么寒碜。我的衣服散发出樟脑丸的气味,裤子膝盖处皱巴巴的,领带颜色太艳。管家回到客厅,叫我跟他走。他带着我走到刚才我进来时走的那道门边,又打开了另一道门,我走进了内室。这个房间比客厅略小一些,但也一样宽敞气派。一位夫人站在壁炉前,她看到我走进去,微微颔首致意。我笨拙地在这大房间里一步一步朝她走去,生怕绊到什么家具。我心里感觉自己傻头傻脑的,只希望别让她看出来。她没有叫我坐下。

    “‘我知道你有些东西要当面交给我,’她说,‘谢谢你为此费心。’

    “她脸上没有笑容,看上去十分镇定,可我能感觉到她在打量我。说实话,这让我有些不快。我可不喜欢被人当成一个求职的司机那样对待。

    “‘不足挂齿,’我僵硬地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东西带来了吗?’她问。

    “我没有答话,只是打开随身携带的公文包,拿出那些信递给了她。她一句话没说,接过了信,随便扫了一眼。她化了浓妆,但我敢发誓她脸色煞白。她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我留意到她的手哆嗦了几下。随后,她又镇定下来。

    “‘噢,对不起,’她说,‘请坐吧。’

    “我坐了下来。她似乎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她手里攥着那些信。我知道这些信的内容,所以暗暗在心里揣测她当时是什么心情。我看不出她心里的感受。壁炉旁有一张书桌,她拉开抽屉,将信放了进去。随即,她在我对面坐下,请我抽烟。我掏出放在上衣胸前口袋里的香烟盒递给她。

    “‘他还要我把这个也交给你。’我说。

    “她接过烟盒,看了一眼。她没有说话,我耐心等待。我不知道是否该告辞了。

    “‘你跟杰克很熟吗?’她冷不丁问道。

    “‘我根本不认识他。’我说,‘在他死前我从没见过他。’

    “‘我收到你的信才知道他死了。’她说,‘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当然,他是我的老朋友。’

    “我想,她是不是以为我没有读过那些信,要不就是她已经忘记了信里的内容。如果说她刚看到这些信时还有点儿惊讶的话,那么很快她又镇定下来了。她说话的口气几乎是漫不经心的。

    “‘他究竟是怎么死的?’她问。

    “‘肺结核,还有饥饿。’我答道。

    “‘好可怕啊!’她说。

    “不过她的语气很平常。不管她的心情如何,反正她不想让我看出来。她十分冷静,可是我感觉到——也许只是我的想象而已——她一直在观察我,绞尽脑汁在揣测我到底知道多少内情。我想她是千方百计想要弄清楚事实真相。

    “‘这些东西是怎么到你手里的?’她问。

    “‘我要处理他的遗物,’我解释说,‘这些东西被包成了一个包裹,上面指明要我转交给你。’

    “‘当时有必要打开这个包裹吗?’

    “但愿我能告诉你,她问这个问题时态度是多么冷漠和傲慢。我气得脸色发白,我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怒气。我回答说,查明死者的身份是我的职责所在。我需要同他的亲属取得联系。

    “‘我明白了。’她说。

    “她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好像是在说,会见到此结束。她期待我起身告辞。但我没有那样做。我想我也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被她打发了。我给她讲了事情经过:有人来向我报告了死讯,我怎样找到了他。我说完了全部细节后还告诉她,据我所知,他死的时候孤苦伶仃,只有一个女人在料理他的后事。就在这时,房门突然开了,我们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一见到我,他立刻停下了脚步。

    “‘抱歉,’他说,‘我不知道你在会客。’

    “‘过来吧。’她说,然后等那个男人走到她跟前,她接着说道:‘这位是洛先生,这位是我的丈夫。’

    “卡斯特伦子爵朝我点了点头。

    “‘我只是想要来问问你。’他刚开口说了半句,就打住了。

    “他一眼看到了卡斯特伦夫人还拿在手里的烟盒。我不知道她是否看出了她丈夫眼神里的疑问。她朝丈夫亲切地微微一笑。这个女人的我行我素真是令人称奇。

    “‘洛先生刚从马来联邦回来。可怜的杰克·埃尔蒙德死了,他给我留下了这个烟盒。’

    “‘真的?’卡斯特伦子爵问,‘他什么时候死的?’

    “‘大约六个月前。’我说。

    “卡斯特伦夫人站起身。

    “‘好吧,我就不留你啦,我想你肯定也很忙。谢谢你帮杰克实现了他的遗愿。’

    “‘我好像听说马来联邦的局势不太好啊。’卡斯特伦子爵说。

    “我同他们夫妇握了手,卡斯特伦夫人摇了铃。

    “‘你会待在伦敦吧?’我离开时,卡斯特伦夫人突然问道,‘不知道你是否可以光临我下周举办的一个小聚会。’

    “‘我是同我妻子一起回国的。’我说。

    “‘噢,那太好啦。我会给你们寄邀请函。’

    “几分钟后,我走到了大街上。我很庆幸终于离开了他们。刚才我着实大吃一惊。卡斯特伦夫人刚提到杰克·埃尔蒙德的名字时,我马上想起来了。死在房子里的就是那个倒霉的流浪汉杰克·埃尔蒙德,他是饿死的。这个人我曾经很了解。可我一刻都没有想到死者竟会是他。嘿,我同他一起吃过饭、打过牌,还打过网球。想到他就在离我很近的地方一命呜呼,而我却一无所知,就感到很不好受。他肯定知道只要给我捎个信,我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我走进圣詹姆斯公园,坐了下来。我要好好想想。”

    亚瑟·洛得知这个死去的流浪汉的真实身份后感到震惊,这是我可以理解的,因为我也为此感到震惊。说来也是够奇怪的,原来我也认识他。虽然关系不算密切,但是我在各种聚会上见到过他,偶尔也在乡间的周末度假屋里见过他。不过我已经好多年没有想起过这个人了,否则我也不可能会这么迟钝,居然没有想到原来死者就是他。现在我想起了这个名字,随即就回想起了他的往事。原来他突然放弃了自己热爱的外交生涯,原因就在这里!那时战争刚刚结束,我碰巧在外交部有几个熟人,他们都认为杰克·埃尔蒙德是在外交部工作的所有年轻人中最聪明的,很有希望升迁到外交官的最高职位。当然,他需要等待机会。不过令人费解的是,后来他突然放弃了这样的机会,跑到远东去做生意了。他的朋友都竭力劝他不要离职,他却说自己手头拮据,靠薪水日子不好过。大家都认为他应该忍一忍,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还记得他的长相,个子高高的,身材很好,衣着有些花哨,不过他毕竟很年轻,穿得花哨些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他有一头整洁光亮的深棕色头发,一双蓝眼睛,睫毛很长,颜色清新,亮闪闪的。他浑身散发着健康的气息。他幽默风趣,头脑机敏,整天乐呵呵的。我从没见过比他更有魅力的年轻人。一个人有这么好的天然条件不免危险,这种人难免会以此为资本。他们往往认为靠这个资本就可以一生不用费力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遇上这样的人大家还是小心提防为好。但是杰克·埃尔蒙德天性温和,为人慷慨。他快乐是因为他给别人带来了快乐。他没有半点儿骄矜之气;他有语言天赋,法语和德语都可以说得不带一丝口音;他的举止也十分得体——你会觉得他总有一天可以出色地担任驻某个大国的大使。没有人会不喜欢他。卡斯特伦夫人会疯狂地爱上他本来就是不足为奇的。我浮想联翩。世上还有什么比年轻人的恋情更令人感动的呢?这对漂亮的恋人,在初夏和煦的夜晚并肩漫步,在舞会上相拥起舞,在餐桌上按捺不住内心的深情,心领神会地眉目传情,一旦能找到某个隐秘的地方匆匆幽会,满足自己的欲望,哪怕风险再大也不惜一试。他们犹如升入了天堂。

    这件事的结局竟会如此悲惨,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现在轮到我问洛先生了。

    “他在德克斯特与法米罗公司上班。你知道的,就是那家航运公司。他工作出色,身上带有写给总督等官员的推荐信。那时我在新加坡。我想,我第一次是在俱乐部里见到他的。他精通各种运动和游戏,擅长马球,网球也打得很好,谁都喜欢他。”

    “他有喝酒之类的嗜好吗?”

    “没有!”亚瑟·洛用强调的语气说,“他非常优秀。女人都被他迷得神魂颠倒,这也不能怪她们。他是我见过的最体面的年轻人。”

    我扭头问洛太太:

    “你认识他吗?”

    “算认识吧。我和亚瑟结婚后去了霹雳州。他很可爱,我记得很清楚。我从没有见过有哪个男人长着那么长的眼睫毛。”

    “他出国后很长时间没有回来。我想有五年吧。我不想用陈词滥调来形容他,可是我没法用别的话来说他。他口碑很好,有那么一些人认为他只是靠关系得到了这么好的一份职业,所以对他颇有微词,但是这些人都无法否认他干得很出色。我们知道他在外交部任职,可他从不张扬炫耀。”

    “我觉得他最吸引人的地方是,”洛太太插话说,“他总是那么生气勃勃,同他聊会儿天都会让你觉得有精气神儿。”

    “在他坐船出发之前,他举办了一个热闹的欢送会。我碰巧去新加坡办事,要在那里待两天,所以我也去参加了在欧罗巴酒店举办的晚宴。我们都开怀畅饮,席间一片欢声笑语。有很多人来给他饯行。他只是要去六个月。我想大家都盼着他早日归来。他要是没走就好了。”

    “为什么?后来出什么事了?”

    “我说不清楚。后来我离开那里,去了北部。”

    太扫兴了!说真的,自己瞎编一个故事也要比讲述真人真事更容易。讲真人真事难就难在,你不仅只能猜测他们的行为动机,甚至对他们在关键时刻做了什么也一无所知。

    “他是个很好的小伙子,但不算是我们的好朋友。你也知道,新加坡有很多小圈子,他结交的是我们接触不到的上流圈子。我们去了北部后,就把他忘到脑后了。可是有一天我在俱乐部里听到有两个人在聊天:沃尔顿和肯宁。沃尔顿刚从新加坡回来。那儿举办了一场大型马球比赛。

    “‘埃尔蒙德参加了吗?’肯宁问。

    “‘他肯定没有参加,’沃尔顿说,‘上个赛季他就被踢出了球队。’

    “我插嘴问了一句。

    “‘你们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吗?’沃尔顿说,‘他完啦,这个倒霉鬼。’

    “‘怎么回事?’我问。

    “‘酗酒。’

    “‘是的,我也听说了。’沃尔顿说,‘反正他好景不长啦!’

    “‘他可得小心了,这样下去早晚会丢掉工作的。’肯宁说。

    “‘我闹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洛先生继续说,‘我觉得他是最不可能干那种事的人。他是个十分典型的英国人,怎么说都是个正人君子。据我所知,杰克度假后返回新加坡时跟沃尔顿同坐一艘船,他是在马赛上的船。他好像情绪很低落,不过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很多人离开家回去上班都不会感觉好受的;他不停地喝酒——这也是很多人都会做的事。可是沃尔顿说他的表现特别怪异,好像丢了魂儿似的。他是个一向兴致勃勃的人,所以这个变化很容易看出来。在那之前大家都知道他同一个英国姑娘订了婚,所以船上的人想当然地认为是那姑娘把他抛弃了。’”

    “亚瑟告诉我的时候,我也是这么说的。”洛太太说,“毕竟离开一个姑娘五年时间还是太长了。”

    “不管怎么说,大家觉得他回去工作后就会走出阴影的。可是很不幸,他的心情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糟。很多人都喜欢他,他们竭力劝他振作起来。但是无济于事。他只是叫他们别多管闲事。他变得气急败坏,态度很粗暴。这样的表现让人感到不可思议,因为他一向对每个人都是和和气气的。沃尔顿说简直难以相信这还是同一个人。政府部门不再看好他,很多其他人也都开始疏离他。奥尔蒙德夫人,也就是总督的太太,是个势利眼。她知道这个年轻人是有背景的,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对他冷眼相待。他是个好小伙子,我是说杰克·埃尔蒙德,他落到这个境地不免令人惋惜。我也为他感到遗憾,你知道吧。不过当然啦,这倒也没有让我吃不下睡不好。几个月后,我有机会到了新加坡,我去俱乐部时,向那里的人打听了他的下落。他果然已经丢掉了工作,我听说他经常连着两三天都不去办公室,我还听说有人请他到苏门答腊去管理一个橡胶园,希望他离开新加坡的种种诱惑,这样也许可以重新振作起来。明摆着大家都那么喜欢他,不忍心看着他从此一蹶不振。可是什么都没用。他在苏门答腊没干多久又回到了新加坡。后来我听说他的模样都变得认不出来了。以前他总是衣着整洁,精神抖擞的,现在却变得衣衫褴褛,邋里邋遢,眼露凶光。俱乐部里有些熟悉他的人凑在一起商量怎么帮他一把。他们觉得应该给他一个机会,所以做了一番安排,把他送到沙捞越州去了。可还是没有用。依我看,他其实根本不想别人帮他。我认为他只想一死了之,越快越好。在那以后他就消失了,有人说他回国了,反正他被人遗忘了。你也知道,在马来联邦死人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所以,当我发现一个身披纱笼、满脸胡须的人死在三十英里外一所臭烘烘的房子里时,我觉得没什么可奇怪的。我根本没有想到会是杰克·埃尔蒙德,我好几年没有听到他的音讯了。”

    “想想他那些年一定受了很多苦吧。”洛太太说,她眼里闪着泪花——她毕竟有一颗温柔善良的心。

    “这件事完全难以解释。”洛先生说。

    “为什么?”我问。

    “这么说吧,如果他是对生活绝望了的话,为什么他刚出国时没有绝望呢?在头五年里他什么问题也没有,干得非常出色。如果他因为这件风流事而精神崩溃,那么按常理说,他更可能在事情刚发生的时候就崩溃。可是在那些年里他一直快活得很,谁都相信他是无忧无虑的。我听说的是,他休假回来后变了个人。”

    “肯定是在伦敦的六个月里发生了什么,”洛太太说,“这是很明显的。”

    “我们永远不会知道啦。”洛先生叹息道。

    “可是我们可以猜测啊。”我笑着说,“这就是小说家派得上用场的地方了。要我说说我的想法吗?”

    “说吧。”

    “嗯,我想在开头的五年里,他是因自己做出的牺牲而鼓着劲儿。他有骑士般的侠义心肠。为了救赎一个他最爱的女人,他甘愿放弃自己生活中的一切。我觉得他自始至终有一种精神升华的感觉:他依然爱这个女人,是一心一意的爱。我们大多数人会在爱情上朝三暮四,可是有些人却一生只能爱一次,我想他就是后面那种人。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幸福感,因为他能为一个值得自己做出牺牲的人去牺牲自己的幸福。我想这个女人一定是他魂牵梦萦的。后来他回国了。我想他仍一如既往地爱着对方,而且完全相信对方也一样坚贞不渝地深爱着自己。我不知道他在期待什么,他可能认为对方终究会看清没有必要再压抑自己的情感,决定同他一起私奔。也可能是他知道对方依旧爱着自己就感到心满意足了。由于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圈子,两人免不了会见面。他终于发现这个女人再也不爱他了,他看到这个曾经热情奔放的姑娘变成了举止拘谨、深谙世故的女人;他还看到,这个女人从来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深爱自己。他甚至可能怀疑,她是处心积虑引诱自己做出牺牲来拯救她自己。他在各种聚会上见到她,沉着镇定、得意扬扬。他终于明白,他原本认为这个女人所具备的一切美好品行其实只不过都是自己的想象,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因一时鬼迷心窍而误入歧途,如今时过境迁,她已回到自己的真实生活中。显赫的家族名望、财富、社会地位、成功的事业:这些才是她真正在意的东西。他牺牲了一切:他的朋友,他熟悉的生活环境,他的职业,他在这个世界有用武之地的才能,他的一切立身处世的优越条件——结果却是一场空。他被欺骗了,这是让他崩溃的原因。你的朋友沃尔顿说到了点子上,而你自己其实也留意到了,他说杰克好像丢了魂儿似的。事实就是这样。从此他不再有任何牵挂,或许更糟糕的是,尽管发生了这一切,虽然他认清了卡斯特伦夫人的真面目,但他依旧爱她。我知道,如果你一心一意爱上了一个人,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摆脱,而且你心里又知道这个人不值得爱,那就没有什么事情会比这更具有摧毁力。或许这就是他自暴自弃的原因。为了忘记,又为了记住。”

    我长篇大论地一口气讲完了。

    “这都只是你的猜想。”洛先生说。

    “我知道这是猜想,”我答道,“但是我的猜想符合实际情况。”

    “他一定有性格上的弱点。否则他完全可以去抗争,去战胜。”

    “或许吧。或许像他这样有魅力的人身上总会有某些弱点的。或许很少有人像他那样爱得刻骨铭心、爱得忘我。或许他根本不想去抗争,不想去战胜。我觉得我没法责备他。”

    我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我怕他们夫妻俩会觉得我这样说未免有些刻薄。我心里想说,如果杰克·埃尔蒙德没有那么迷人的长睫毛,他也许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也许已经出任驻某个大国的外交使节,很有可能升为驻法国的大使呢。

    “我们去客厅吧,”洛太太说,“仆人要收拾餐桌了。”

    这就是杰克·埃尔蒙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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