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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六 大学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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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相似,那时节已是淘去了浊,十分清了,又怕於清里面有波浪动荡处。"<span class="h">〔贺孙〕</span>

    问:"意既诚,而有忧患之类,何也?"曰:"诚意是无恶。忧患、忿懥之类却不是恶。但有之,则是有所动。"<span class="h">〔节〕</span>

    意既诚矣,后面忿懥、恐惧、好乐、忧患、亲爱、贱恶,只是安顿不著在。便是"苟志於仁矣,无恶也"。<span class="h">〔泳〕</span>

    问:"心体本正,发而为意之私,然后有不正。今欲正心,且须诚意否?未能诚意,且须操存否?"曰:"岂容有意未诚之先,且放他喜怒忧惧不得其正,不要管它,直要意诚后心却自正,如此,则意终不诚矣。所以伊川说:'未能诚意,且用执持。'"<span class="h">〔大雅〕</span>

    诚意,是真实好善恶恶,无夹杂。又曰:"意不诚,是私意上错了;心不正,是公道上错了。"又曰:"好乐之类,是合有底,只是不可留滞而不消化。无留滞,则此心便虚。"<span class="h">〔节〕</span>

    问:"忿懥、恐惧、忧患、好乐,皆不可有否?"曰:"四者岂得皆无!但要得其正耳,如中庸所谓'喜怒哀乐发而中节'者也。"<span class="h">〔去伪〕</span>

    心有喜怒忧乐则不得其正,非谓全欲无此,此乃情之所不能无。但发而中节,则是;发不中节,则有偏而不得其正矣。<span class="h">〔端蒙〕</span>

    好、乐、忧、惧四者,人之所不能无也,但要所好所乐皆中理。合当喜,不得不喜;合当怒,不得不怒。<span class="h">〔节〕</span>

    四者人所不能无也,但不可为所动。若顺应将去,何"不得其正"之有!如颜子"不迁怒",可怒在物,颜子未尝为血气所动,而移於人也,则岂怒而心有不正哉!<span class="h">〔端蒙〕</span>

    正心,却不是将此心去正那心。但存得此心在这里,所谓忿懥、恐惧、好乐、忧患自来不得。<span class="h">〔贺孙〕</span>

    问:"忿懥、恐惧、好乐、忧患,皆以'有所'为言,则是此心之正不存,而是四者得以为主於内。"曰:"四者人不能无,只是不要它留而不去。如所谓'有所',则是被他为主於内,心反为它动也。"<span class="h">〔道夫〕</span>

    大学七章,看"有所"二字。"有所忧患",忧患是合当有,若因此一事而常留在胸中,便是有。"有所忿懥",因人之有罪而挞之,才挞了,其心便平,是不有;若此心常常不平,便是有。恐惧、好乐亦然。<span class="h">〔泳〕</span>

    "心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忿懥已自粗了。有事当怒,如何不怒。只是事过,便当豁然,便得其正。若只管忿怒滞留在这里,如何得心正。"心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如一个好物色到面前,真个是好,也须道是好,或留在这里。若将去了,或是不当得他底,或偶然不得他底,便休,不可只管念念著他。<span class="h">〔贺孙〕</span>

    问:"伊川云:'忿懥、恐惧、好乐、忧患,人所不能无者,但不以动其心。'既谓之忿懥、忧患,如何不牵动他心?"曰:"事有当怒当忧者,但过了则休,不可常留在心。颜子未尝不怒,但不迁耳。"因举楼中:"果怒在此,不可迁之於彼。"<span class="h">〔德明〕</span>

    心不可有一物。喜怒哀乐固欲得其正,然过后须平了。且如人有喜心,若以此应物,便是不得其正。<span class="h">〔人杰〕</span>

    看心有所喜怒说,曰:"喜怒哀乐固欲中节,然事过后便须平了。谓如事之可喜者,固须与之喜,然别遇一事,又将此意待之,便不得其正。盖心无物,然后能应物。如一量称称物,固自得其平。若先自添著些物在上,而以之称物,则轻重悉差矣。心不可有一物,亦犹是也。"<span class="h">〔〈螢,中"虫改田"〉〕</span>

    "四者心之所有,但不可使之有所私尔。才有所私,便不能化,梗在胸中。且如忿懥、恐惧,有当然者。若定要他无,直是至死方得,但不可先有此心耳。今人多是才忿懥,虽有可喜之事亦所不喜;才喜,虽有当怒之事亦不复怒,便是蹉过事理了,便'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了。盖这物事才私,便不去,只管在胸中推荡,终不消释。设使此心如太虚然,则应接万务,各止其所,而我无所与,则便视而见,听而闻,食而真知其味矣。看此一段,只是要人不可先有此心耳。譬如衡之为器,本所以平物也,今若先有一物在上,则又如何称!"顷之,复曰:"要之,这源头却在那致知上。知至而意诚,则'如好好色,如恶恶臭',好者端的是好,恶者端的是恶。某常云,此处是学者一个关。过得此关,方始是实。"又曰:"某常谓此一节甚异。若知不至,则方说恶不可作,又有一个心以为为之亦无害;以为善不可不为,又有一个心以为不为亦无紧要。譬如草木,从下面生出一个芽子,这便是不能纯一,这便是知不至之所为。"或问公私之别。曰:"今小譬之:譬如一事,若系公众,便心下不大段管;若系私己,便只管横在胸中,念念不忘。只此便是公私之辨。"<span class="h">〔道夫〕</span>

    "忿懥、好乐、恐惧、忧患,这四者皆人之所有,不能无。然有不得其正者,只是应物之时不可夹带私心。如有一项事可喜,自家正喜,蓦见一可怒底事来,是当怒底事,却以这喜心处之,和那怒底事也喜了,便是不得其正。可怒事亦然。惟诚其意,真个如鉴之空,如衡之平,妍媸高下,随物定形,而我无与焉,这便是正心。"因说:"前在漳州,见属官议一事,数日不决,却是有所挟。后忽然看破了,道:'这个事不可如此。'一向判一二百字,尽皆得这意思。此是因事上见这心亲切。"贺孙录别出。

    先之问:"心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曰:"心在这一事,不可又夹带那一事。若自家喜这一项事了,更有一事来,便须放了前一项,只平心就后一项理会,不可又夹带前喜之之心在这里。有件喜事,不可因怒心来,忘了所当喜处;有件怒事,不可因喜事来,便忘了怒。且如人合当行大门出,却又有些回避底心夹带在里面,却要行便门出。虽然行向大门出,念念只有个行便门底心在这里,少刻或自拗向便门去。学者到这里,须是便打杀那要向便门底心,心如何不会端正!这般所在,多是因事见得分明。前在漳州,有一公事,合恁地直截断。缘中间情有牵制,被他挠数日。忽然思量透,便断了,集同官看,觉当时此心甚正。要知此正是正心处。"<span class="h">〔贺孙〕</span>

    敬之问:"'正心'章云:'人之心要当不容一物。'"曰:"这说便是难。才说不容一物,却又似一向全无相似。只是这许多好乐、恐惧、忿懥、忧患,只要从无处发出,不可先有在心下。看来非独是这几项如此,凡是先安排要恁地,便不得。如人立心要恁地严毅把捉,少间只管见这意思,到不消恁地处也恁地,便拘逼了。有人立心要恁地慈祥宽厚,少间只管见这意思,到不消恁地处也恁地,便流入於姑息苟且。如有心於好名,遇著近名底事,便愈好之;如有心於为利,遇著近利底事,便贪欲。"<span class="h">〔贺孙〕</span>

    人心如一个镜,先未有一个影象,有事物来,方始照见妍丑。若先有一个影象在里,如何照得!人心本是湛然虚明,事物之来,随感而应,自然见得高下轻重。事过便当依前恁地虚,方得。若事未来,先有一个忿懥、好乐、恐惧、忧患之心在这里,及忿懥、好乐、恐惧、忧患之事到来,又以这心相与滚合,便失其正。事了,又只苦留在这里,如何得正?<span class="h">〔贺孙〕</span>

    叶兄又问"忿懥"章。曰:"这心之正,却如称一般。未有物时,称无不平。才把一物在上面,便不平了。如镜中先有一人在里面了,别一个来,便照不得。这心未有物之时,先有个主张说道:'我要如何处事。'才遇著事,便以是心处之,便是不正。且如今人说:'我做官,要抑强扶弱。'及遇著当强底事,也去抑他,这便也是不正。"<span class="h">〔卓〕</span>

    喜怒忧惧,都是人合有底。只是喜所当喜,怒所当怒,便得其正。若欲无这喜怒忧惧,而后可以为道,则无是理。小人便只是随这喜怒忧惧去,所以不好了。<span class="h">〔义刚〕</span>

    问"忿懥"章。曰:"只是上下有不恰好处,便是偏。"<span class="h">〔可学〕</span>

    问忿懥。曰:"是怒之甚者。"又问:"忿懥比恐惧、忧患、好乐三者,觉得忿懥又类过於怒者。"曰:"其实也一般。古人既如此说,也不须如此去寻讨。"<span class="h">〔履孙〕</span>

    问:"喜怒忧惧,人心所不能无。如忿懥乃戾气,岂可有也?"曰:"忿又重於怒心。然此处须看文势大意。但此心先有忿懥时,这下面便不得其正。如镜有人形在里面,第二人来便照不得。如称子钉盘星上加一钱,则称一钱物便成两钱重了。心若先有怒时,更有当怒底事来,便成两分怒了;有当喜底事来,又减却半分喜了。先有好乐,也如此;先有忧患,也如此。若把忿懥做可疑,则下面忧患、好乐等皆可疑。"问:"八章谓:'五者有当然之则。'如敖惰之心,则岂可有也?"曰:"此处亦当看文势大意。敖惰,只是一般人所为得人厌弃,不起人敬畏之心。若把敖惰做不当有,则亲爱、敬畏等也不当有。"<span class="h">〔淳〕</span>宇录略。

    刘圻父说"正心"章,谓:"不能存之,则四者之来,反动其心。"曰:"是当初说时添了此一节。若据经文,但是说四者之来,便撞翻了这坐子耳。"又曰:"只争个动不动。"又曰:"若当初有此一节时,传文须便说在那里了。他今只恁地说,便是无此意。却是某於解处,说絮著这些子。"<span class="h">〔义刚〕</span>

    今不是就静中动将去,却是就第二重动上动将去,如忿懥、好乐之类。<span class="h">〔德明〕</span>

    敬之问"心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章,云:"心不可有一毫偏倚。才有一毫偏倚,便是私意,便浸淫不已,私意反大似身己,所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曰:"这下是说心不正不可以修身,与下章'身不修不可以齐家'意同,故云:'莫知其子之恶,莫知其苗之硕。"视听是就身上说。心不可有一物,外面酬酢万变,都只是随其分限应去,都不关自家心事。才系於物,心便为其所动。其所以系於物者有三:或是事未来,而自家先有这个期待底心;或事已应去了,又却长留在胸中不能忘;或正应事之时,意有偏重,便只见那边重,这都是为物所系缚。既为物所系缚,便是有这个物事,到别事来到面前,应之便差了,这如何会得其正!圣人之心,莹然虚明,无纤毫形迹。一看事物之来,若小若大,四方八面,莫不随物随应,此心元不曾有这个物事。且如敬以事君之时,此心极其敬。当时更有亲在面前,也须敬其亲。终不成说敬君但只敬君,亲便不须管得!事事都如此。圣人心体广大虚明,物物无遗。"<span class="h">〔贺孙〕</span>

    正叔见先生,言明心、定心等说,因言:"心不在焉,则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曰:"这个,三岁孩儿也道得,八十翁翁行不得!"<span class="h">〔伯羽〕</span>

    黄丈云:"旧尝问:'"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是说知觉之心,却不及义理之心。'先生曰:'才知觉,义理便在此;才昏,便不见了。'"<span class="h">〔方子〕</span>学蒙录别出。

    直卿云:"旧尝问:'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处,此是收拾知觉底心,收拾义理底心?'先生曰:'知觉在,义理便在,只是有深浅。'"<span class="h">〔学蒙〕</span>

    夜来说:"心有喜怒不得其正。"如某夜间看文字,要思量改甚处,到上床时擦脚心,都忘了数。天明擦时,便记得。盖是早间未有一事上心,所以记得。孟子说:"平旦之气,其好恶与人相近者几希。"几希,不远也。言人都具得此,但平日不曾养得,犹於夜间歇得许多时不接於事,天明方惺,便恁地虚明光静。然亦只是些子发出来,少间又被物欲梏亡了。孟子说得话极齐整当对。如这处,他一向说后去,被后人来就几希字下注开了,便觉意不连。<span class="h">〔贺孙〕</span>

    问:"'诚意、正心'二段,只是存养否?"曰:"然。"<span class="h">〔宇〕</span>

    说"心不得其正"章,曰:"心,全德也。欠了些个,德便不全,故不得其正。"又曰:"心包体用而言。"又问:"意与情如何?"曰:"欲为这事,是意;能为这事,是情。"<span class="h">〔子蒙〕</span>

    ◎传八章释修身齐家

    忿懥、恐惧、好乐、忧患皆不能无,而亲爱、畏敬、哀矜、敖惰、贱恶亦有所不可无者。但此心不为四者所动,乃得其正,而五者皆无所偏,斯足以为身之修也。<span class="h">〔人杰〕</span>

    或问:"'正心'章说忿懥、恐惧、好乐、忧患,'修身'章说亲爱、贱恶、畏敬、哀矜、敖惰,如何?"曰:"是心卓然立乎此数者之外,则平正而不偏辟,自外来者必不能以动其中,自内出者必不至於溺於彼。"或问:"畏敬如何?"曰:"如家人有严君焉,吾之所当畏敬者也。然当不义则争之,若过於畏敬而从其令,则陷於偏矣。若夫贱恶者固当贱恶,然或有长处,亦当知之。下文所谓:'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者,天下鲜矣。'此是指点人偏处,最切当。"<span class="h">〔人杰〕</span>

    心须卓立在八九者之外,谓忿懥之类。而勿陷於八九者之中,方得其正。圣人之心,周流应变而不穷,只为在内而外物入不得,及其出而应接,又不陷於彼。<span class="h">〔夔孙〕</span>

    问:"七章、八章颇似一意,如何?"曰:"忿懥之类,心上理会;亲爱之类,事上理会。心上理会者,是见於念虑之偏;事上理会者,是见於事为之失。"去伪。

    正卿问:"大学传正心、修身,莫有深浅否?"曰:"正心是就心上说,修身是就应事接物上说。那事不从心上做出来!如修身,如絜矩,都是心做得出。但正心是萌芽上理会。若修身及絜矩等事,却是各就地头上理会。"<span class="h">〔恪〕</span>

    问:"'正心'章既说忿懥四者,'修身'章又说'之其所亲爱'之类,如何?"曰:"忿懥等是心与物接时事,亲爱等是身与物接时事。"<span class="h">〔广〕</span>

    正心、修身,今看此段大概差错处,皆未在人欲上。这个皆是人合有底事,皆恁地差错了。况加之以放辟邪侈,分明是官街上错了路!<span class="h">〔贺孙〕</span>

    子升问:"'修身齐家'章所谓'亲爱、畏敬'以下,说凡接人皆如此,不特是一家之人否?"曰:"固是。"问:"如何修身却专指待人而言?"曰:"修身以后,大概说向接物待人去,又与只说心处不同。要之,根本之理则一,但一节说阔,一节去。"<span class="h">〔木之〕</span>

    第八章:人,谓众人;之,犹於也。之其,亦如於其人,即其所向处。<span class="h">〔泳〕</span>

    "之其所亲爱"之"之",犹往也。<span class="h">〔铢〕</span>

    问:"大学,譬音改僻,如何?"曰:"只缘人心有此偏僻。"问:"似此,恐於'修身在正其心'处相类否?"曰:"略相似。"<span class="h">〔宇〕</span>

    问:"古注,辟作譬,似窒碍不通。"曰:"公亦疑及此。某正以他说'之其所敖惰而譬焉',敖惰非美事,如何譬得?故今只作僻字说,便通。况此篇自有僻字,如'辟则为天下僇矣'之类是也。"<span class="h">〔大雅〕</span>

    亲爱、贱恶、畏敬、哀矜、敖惰各自有当然之则,只不可偏。如人饥而食,只合当食,食才过些子,便是偏;渴而饮,饮才过些子,便是偏。如爱其人之善,若爱之过,则不知其恶,便是因其所重而陷於所偏;恶恶亦然。下面说:"人莫知其子之恶,莫知其苗之硕。"上面许多偏病不除,必至於此。<span class="h">〔泳〕</span>

    "人之其所亲爱而僻焉",如父子是当主於爱,然父有不义,子不可以不争;如为人父虽是止於慈,若一向僻将去,则子有不肖,亦不知责而教焉,不可。"人之其所贱恶而僻焉",人固自有一种可厌者,然犹未至於可贱恶处,或尚可教,若一向僻将去,便贱恶他,也不得。"人之其所畏敬而僻焉",如事君固是畏敬,然"说大人则藐之",又不甚畏敬。孟子此语虽稍粗,然古人正救其恶,与"陈善闭邪","责难於君",也只管畏敬不得。<span class="h">〔贺孙〕</span>

    问:"'齐家'段,辟作'僻'。"曰:"人情自有偏处,所亲爱莫如父母,至於父母有当几谏处,岂可以亲爱而忘正救!所敬畏莫如君父,至於当直言正谏,岂可专持敬畏而不敢言!所敖惰处,如见那人非其心之所喜,自懒与之言,即是忽之之意。"问:"敖惰、恶德也,岂君子宜有?"曰:"读书不可泥,且当看其大意。纵此语未稳,亦一两字失耳。读书专留意小处,失其本领所在,最不可。"宇。

    问:"章句曰:'人於五者本有当然之则。'然敖之与惰,则气习之所为,实为恶德。至若哀矜之形,正良心苗裔,偏於哀矜不失为仁德之厚,又何以为'身不修,而不可以齐其家'者乎?"曰:"敖惰,谓如孔子之不见孺悲,孟子不与王驩言。哀矜,谓如有一般大奸大恶,方欲治之,被它哀鸣恳告,却便恕之。"道夫云:"这只是言流为姑息之意。"曰:"这便是哀矜之不得其正处。"<span class="h">〔道夫〕</span>

    或问"之其所敖惰而辟焉"。曰:"亲者则亲爱之,贤者则畏敬之,不率者则贱恶之,无告者则哀矜之。有一般人,非贤非亲,未见其为不率,又不至於无告,则是泛然没紧要底人,见之岂不敖惰。虽圣贤亦有此心。然亦岂可一向敖惰他!一向敖惰,便是辟了。畏敬、亲爱、贱恶、哀矜莫不皆然。故下文曰:'爱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如所敖惰之人,又安知其无善之可爱敬!所谓敖惰者,只是阔略过去。"<span class="h">〔高〕</span>

    问敖惰。曰:"大抵是一种没要紧底,半上落下底人。且如路中撞见如此等人,是不足亲爱畏敬者,不成强与之相揖,而致其亲爱畏敬!敖惰是人之所不能无者。"又问:"'敖惰'二字,恐非好事。"曰:"此如明鉴之悬,妍者自妍,丑者自丑,随所来而应之。不成丑者至前,须要换作妍者!又敖惰是轻,贱恶是重。既得贱恶,如何却不得敖惰?然圣人犹戒其僻,则又须点检,不可有过当处。"<span class="h">〔履孙〕</span>

    蔡问"敖惰"之说。曰:"有一般人,上未至於可亲爱,下未至於可贱恶,只是所为也无甚好处,令人懒去接他,是谓敖惰。此敖惰,不是恶德。"<span class="h">〔淳〕</span><span class="q">(文蔚录云:"非如常人傲忽惰慢,只是使人见得他懒些。")</span>

    或问:"敖惰是凶德,而曰'有当然之则',何也?"曰:"古人用字不如此。敖惰,未至可贱可恶,但见那一等没紧要底人,自是恁地。然一向去敖惰他,也不可如此。"

    问:"君子亦有敖惰於人者乎?"曰:"人自有苟贱可厌弃者。"<span class="h">〔德明〕</span>

    问敖惰。曰:"敖便是惰,敖了便惰。敖了都不管它,便是惰。"<span class="h">〔义刚〕</span>

    因学者问大学"敖惰"处,而曰:"某尝说,如有人问易不当为卜筮书,诗不当去小序,不当协韵,及大学敖惰处,皆在所不答。"<span class="h">〔僩〕</span>

    或问:"'之其所亲爱、哀矜、畏敬而辟焉',莫是君子用心过於厚否?"曰:"此可将来'观过知仁'处说,不可将来此说。盖不必论近厚、近薄。大抵一切事,只是才过便不得。'观过知仁'乃是因此见其用心之厚,故可知其仁,然过则终亦未是也。大凡读书,须要先识认本文是说个甚么。须全做不曾识他相似,虚心认他字字分明。复看数过,自然会熟,见得分明。譬如与人乍相见,其初只识其面目,再见则可以知其姓氏、乡贯,又再见则可以知其性行如何。只恁地识认,久后便一见理会得。今学者读书,亦且未要便悬空去思他。中庸云'博学之,审问之',方言'慎思之'。若未学未问,便去思他,是空劳心耳!"又云:"切须记得'识认'两字。"<span class="h">〔时举〕</span>

    问:"大学释'修身齐家'章,不言修身,何也?"曰:"好而不知其恶,恶而不知其美,是以好为恶,以曲为直,可谓之修身乎!"<span class="h">〔节〕</span>

    大学最是两章相接处好看,如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且如心不得其正,则"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若视而见,听而闻,食而知味,则心得其正矣。然於亲爱、敖惰五者有所僻焉,则身亦不可得而修矣。尝谓修身更多少事不说,却说此五者,何谓?子细看来,身之所以不修者,无不是被这四五个坏。又云:"意有不诚时,则私意为主,是主人自为贼了!到引惹得外底人来,四方八面无关防处,所以要得先诚其意。"<span class="h">〔子蒙〕</span>

    "'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五者,其实则相串,而以做工夫言之,则各自为一事。故'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著'而'字,则是先为此,而后能为彼也。盖逐一节自有一节功夫,非是儱侗言知至了意便自诚,意诚了心便自正,身便自修,中间更不著功夫。然但只是上面一截功夫到了,则下面功夫亦不费力耳。"先生曰:"亦有天资高底人,只头正了,便都正去。若夹杂多底,也不能如此。"<span class="h">〔端蒙〕</span>

    问:"'正心修身'章后注,云'此亦当通上章推之,盖意或不诚,则无能实用其力以正其心者'云云。"曰:"大学所以有许多节次,正欲学者逐节用工。非如一无节之竹,使人才能格物,则便到平天下也。夫人盖有意诚而心未正者,盖於忿懥、恐惧等事,诚不可不随事而排遣也。盖有心正而身未修者,故於好恶之间,诚不可不随人而节制也。至於齐家以下,皆是教人节节省察用功。故经序但言心正者必自诚意而来,修身者必自正心而来。非谓意既诚而心无事乎正,心既正而身无事乎修也。且以大学之首章便教人'明明德',又为格物以下事目,皆为明明德之事也。而平天下,方且言先谨乎德等事,亦可见矣。"<span class="h">〔壮祖〕</span>

    大学如"正心"章,已说尽了。至"修身"章又从头说起,至"齐家治国"章又依前说教他,何也?盖要节节去照管。不成却说自家在这里,心正、身修了,便都只听其自治!<span class="h">〔夔孙〕</span>

    说大学"诚意"章,曰:"如今人虽欲为善,又被一个不欲为善之意来妨了;虽欲去恶,又被一个尚欲为恶之意来妨了。盖其知之不切,故为善不是他心肯意肯,去恶亦不是他心肯意肯。这个便是自欺,便是不诚。意才不诚,则心下便有许多忿懥、恐惧、忧患、好乐而心便不正。心既不正,则凡有爱恶等事,莫不倚於一偏。如此,如何要家齐、国治、天下平?惟是知得切,则好善必如好好色,恶恶必如恶恶臭。是非为人而然,盖胸中实欲如此,而后心满意惬。"<span class="h">〔贺孙〕</span>

    ◎传九章释家齐国治

    或问:"'齐家'一段,是推将去时较切近否?"曰:"此是言一家事,然而自此推将去,天下国家皆只如此。"又问:"所畏敬在家中,则如何?"曰:"一家之中,尊者可畏敬,但是有不当处,亦合有几谏时。不可道畏敬之,便不可说著。若如此惟知畏敬,却是辟也。"<span class="h">〔祖道〕</span>

    或问"不出家而成教於国"。曰:"孝以事亲,而使一家之人皆孝;弟以事长,而使一家之人皆弟;慈以使众,而使一家之人皆慈,是乃成教於国者也。"<span class="h">〔人杰〕</span>

    李德之问:"'不出家而成教於国',不待推也。"曰:"不必言不待推。玩其文义,亦未尝有此意。只是身修於家,虽未尝出,而教自成於国尔。"<span class="h">〔盖卿〕</span>

    "孝者所以事君,弟者所以事长,慈者所以使众。"此道理皆是我家里做成了,天下人看著自能如此,不是我推之於国。<span class="h">〔泳〕</span>

    刘潜夫问:"'家齐'章并言孝、弟、慈三者,而下言康诰,以释'使众'一句,不及孝弟,何也?"曰:"孝弟二者虽人所固有,然守而不失者亦鲜。唯有保赤子一事,罕有失之者。故圣贤於此,特发明夫人之所易晓者以示训,正与孟子言见赤子入井之意同。"<span class="h">〔壮祖〕</span>

    "心诚求之"者,求赤子之所欲也。於民,亦当求其有不能自达。此是推其慈幼之心以使众也。<span class="h">〔节〕</span>

    问"治国在齐其家"。曰:"且只说动化为功,未说到推上。后章方全是说推。'如保赤子'一节,只是说'慈者所以使众'一句。保赤子,慈於家也;'如保赤子',慈於国也。保赤子是慈,'如保赤子'是使众。"直卿云:"这个慈,是人人自然有底。慈於家,便能慈於国,故言: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span class="h">〔宇〕</span>

    "一家仁"以上,是推其家以治国;"一家仁"以下,是人自化之也。<span class="h">〔节〕</span>

    问:"九章本言治国,何以曰'尧舜率天下以仁而民从之',都是说治天下之事也?至言'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又似说修身,如何?"曰:"圣人之言,简畅周尽。修身是齐家之本,齐家是治国之本。如言'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之类,自是相关,岂可截然不相入也!"<span class="h">〔谟〕</span><span class="q">(去伪同。)</span>

    问"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曰:"只从头读来,便见得分晓。这个只是'躬自厚而薄责於人','攻其恶,无攻人之恶'。"<span class="h">〔卓〕</span>

    问:"'有诸己而后求诸人',虽曰推己以及人,是亦示人以反己之道。"曰:"这是言己之为法於人处。"<span class="h">〔道夫〕</span>

    吴仁甫问:"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曰:"此是退一步说,犹言'温故知新而可以为人师',以明未能如此,则不可如此;非谓温故知新,便要求为人师也。池本"不可"下云:"为人师耳。若曰'有诸己而后求诸人',以明无诸己不可求诸人也;'无诸己而后非诸人',以明有诸己即不可非诸人也。"然此意正为治国者言。大凡治国禁人为恶,而欲人为善,便求诸人,非诸人。然须是在己有善无恶,方可求人、非人也。"或问:"范忠宣'以恕己之心恕人',此语固有病。但上文先言'以责人之心责己',则连下句亦未害。"曰:"上句自好,下句自不好。盖才说恕己,便已不是。若横渠云:'以爱己之心爱人,则尽仁;以责人之心责己,则尽道。'语便不同。盖'恕己'与'爱己'字不同。大凡知道者出言自别。近观圣贤言语与后世人言语自不同,此学者所以贵於知道也。"<span class="h">〔铢〕</span>

    "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是责人之恕;絜矩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是爱人之恕。又曰:"推己及物之谓恕。圣人则不待推,而发用於外者皆恕也。'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则就爱人上说。圣人之恕,则不专在爱人上见,如絜矩之类是也。"<span class="h">〔高〕</span>

    问:"'所藏乎身不恕'处,'恕'字还只就接物上说,如何?"曰:"是就接物上见得。忠,只是实心,直是真实不伪。到应接事物,也只是推这个心去。直是忠,方能恕。若不忠,便无本领了,更把甚么去及物!程子说:'"维天之命,於穆不已",忠也,便是实理流行;乾道变化,各正性命",恕也,便是实理及物。'"守约问:"恁地说,又与'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之'忠恕'相似。"曰:"只是一个忠恕,岂有二分!圣人与常人忠恕也不甚相远。"又曰:"尽己,不是说尽吾身之实理,自尽便是实理。此处切恐有脱误。若有些子未尽处,便是不实。如欲为孝,虽有七分孝,只中间有三分未尽,固是不实。虽有九分孝,一作弟。只略略有一分未尽,亦是不实。"<span class="h">〔贺孙〕</span>

    李德之问:"'齐家'、'治国'、'平天下'三章,看来似皆是恕之功用。"曰:"如'治国'、'平天下'两章是此意。'治国'章乃责人之恕,'平天下'章乃爱人之恕。'齐家'一章,但说人之偏处。"<span class="h">〔盖卿〕</span>

    仁甫问"治国在齐其家"。曰:"这个道理,却急迫不得。待到他日数足处,自然通透。这个物事,只是看得熟,自然有条理。上面说'不出家而成教於国',此下便说其所以教者如此,这三者便是教之目。后面却是说须是躬行,方会化得人。此一段只此两截如此。"<span class="h">〔贺孙〕</span>

    因讲"礼让为国",曰:"'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自家礼让有以感之,故民亦如此兴起。自家好争利,却责民间礼让,如何得他应!东坡策制'敦教化'中一段,说得也好,虽说得粗,道理却是如此。"敦教化"云"欲民之知信,莫若务实其言;欲民之知义,莫若务去其贪"云云。看道理不要玄妙,只就粗处说得出便是。如今官司不会制民之产,民自去买田,又取他牙税钱。古者群饮者杀。今置官诱民饮酒,惟恐其不来,如何得民兴於善!"<span class="h">〔淳〕</span>

    问:"齐家、治国之道,断然'是父子兄弟足法,而后人法之'。然尧舜不能化其子,而周公则上见疑於君,下不能和其兄弟,是如何?"曰:"圣人是论其常,尧舜是处其变。看他'烝烝乂,不格奸',至於'瞽瞍底豫',便是他有以处那变处。且如他当时被那儿子恁地,他处得好,不将天下与儿子,却传与贤,便是他处得那儿子好。若尧当时把天下与丹朱,舜把天下与商均,则天下如何解安!他那儿子如何解宁贴!如周公被管蔡恁地,他若不去致辟于商,则周如何不扰乱!他后来尽死做这一著时,也是不得已著恁地。但是而今且去理会常伦。而今如何便解有个父如瞽瞍,有个兄弟如管蔡。未论到那变处。"<span class="h">〔贺孙〕</span>

    ◎传十章释治国平天下

    或问:"大学既格物、致知了,又却逐件各有许多工夫在。"曰:"物格、知至后,其理虽明,到得后来齐家、治国、平天下,逐件事又自有许多节次,须逐件又徐徐做将去。如人行路,行到一处了,又行一处。先来固是知其所往了,到各处又自各有许多行步。若到一处而止不进,则不可;未到一处而欲逾越顿进一处,亦不可。"<span class="h">〔璘〕</span>

    味道问"平天下在治其国"。曰:"此节见得上行而下效,又见得上下虽殊而心则一。"<span class="h">〔道夫〕</span>

    问"平天下在治其国"章。曰:"此三句见上行下效,理之必然,又以见人心之所同。'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所以以己之心度人之心,使皆得以自尽其兴起之善心。若不絜矩,则虽躬行於上,使彼有是兴起之善心,而不可得遂,亦徒然也。"又曰:"因何恁地上行下效?盖人心之同然。所以絜矩之道:我要恁地,也使彼有是心者亦得恁地。全章大意,只反覆说絜矩。如专利於上,急征横敛,民不得以自养,我这里虽能兴起其善心,济甚事!若此类,皆是不能絜矩。"<span class="h">〔贺孙〕</span>

    才卿问:"'上老老而民兴孝',恐便是连那老众人之老说?"曰:"不然。此老老、长长、恤孤方是就自家身上切近处说,所谓家齐也。民兴孝、兴弟、不倍此方是就民之感发兴起处,说治国而国治之事也。缘为上行下效,捷於影响,可以见人心之所同者如此。'是以君子必有絜矩之道也',此一句方是引起絜矩事。下面方解说絜矩,而结之云:'此之谓絜矩之道。'盖人心感发之同如此,所以君子须用推絜矩之心以平天下,此几多分晓!若如才卿说,则此便是絜矩,何用下面更絮说许多。才卿不合误晓老老、长长为絜矩,所以差也。所谓'文王之民无冻馁之老者',此皆是絜矩已后事,如何将做老老说得!"<span class="h">〔僩〕</span>

    老老兴孝,长长兴弟,恤孤不倍,这三句是说上行下效底道理。"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这却是说到政事上。"是以"二字,是结上文,犹言君子为是之故,所以有絜矩之道。既恁地了,却须处置教他得所,使之各有以遂其兴起之心始得。

    所谓絜矩者,矩者,心也,我心之所欲,即他人之所欲也。我欲孝弟而慈,必欲他人皆如我之孝弟而慈。"不使一夫之不获"者,无一夫不得此理也。只我能如此,而他人不能如此,则是不平矣。<span class="h">〔人杰〕</span>

    问:"絜矩之道,语脉贯穿如何?久思未通。""上面说人心之所同者既如此,是以君子见人之心与己之心同,故必以己度人之心,使皆得其平。下面方说所以絜矩如此。"<span class="h">〔贺孙〕</span>

    问:"'上老老而民兴孝',下面接'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似不相续,如何?"曰:"这个便是相续。絜矩是四面均平底道理,教他各得老其老,各得长其长,各得幼其幼。不成自家老其老,教他不得老其老;长其长,教他不得长其长;幼其幼,教他不得幼其幼,便不得。"<span class="h">〔宇〕</span>

    仁甫问絜矩。曰:"上之人老老、长长、恤孤,则下之人兴孝、兴弟、不倍,此是说上行下效。到絜矩处,是就政事上言。若但兴起其善心,而不有以使之得遂其心,则虽能兴起,终亦徒然。如政烦赋重,不得以养其父母,又安得以遂其善心!须是推己之心以及於彼,使之'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育妻子',方得。如诗里说大夫行役无期度,不得以养其父母。到得使下,也须教他内外无怨,始得。如东山、出车、杕杜诸诗说行役,多是序其室家之情,亦欲使凡在上者有所感动。"又曰:"这处正如齐宣王爱牛处一般:见牛之觳觫,则不忍之心已形於此。若其以衅锺为不可废而复杀之,则自家不忍之心又只是空。所以以羊易之,则已形之良心不至於窒塞,而未见之羊,杀之亦无害,是乃仁术也。术,是做得巧处谓之术。"又曰:"'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是两摺说,只以己对人而言。若絜矩,上之人所以待己,己又所以待人,是三摺说,如中庸'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一类意。"又曰:"晁错言'人情莫不欲寿,三王能生之而不伤'云云,汉诏云云,'孝心阙焉',皆此意。"<span class="h">〔贺孙〕</span>

    问:"絜矩一条,此是上下四方度量,而知民之好恶否?"曰:"知在前面,这处是推。'老老而民兴孝,长长而民兴弟,恤孤而民不倍',这处便已知民之好恶与己之好恶相似。'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便推将去,紧要在'毋以'字上。"又曰:"兴,谓兴起其善心;遂,谓成遂其事。"又曰:"为国,絜矩之大者又在於财用,所以后面只管说财。如今茶盐之禁,乃是人生日用之常,却反禁之,这个都是不能絜矩。"<span class="h">〔贺孙〕</span>

    "上老老而民兴孝",是化;絜矩处,是处置功用处。<span class="h">〔振〕</span>

    问絜矩之道。曰:"能使人兴起者,圣人之心也;能遂其人之兴起者,圣人之政事也。"<span class="h">〔广〕</span>

    "平天下,谓均平也。'所恶於上,毋以使下;所恶於下,毋以事上。'此与中庸所谓'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者同意。但中庸是言其所好者,此言其所恶者也。"问:"前后左右何指?"曰:"譬如交代官相似。前官之待我者既不善,吾毋以前官所以待我者待后官也。左右,如东邻西邻。以邻国为壑,是所恶於左而以交於右也。俗语所谓'将心比心',如此,则各得其平矣。"问:"章句中所谓'絜矩之道,是使之各得尽其心而无不平也',如何?"曰:"此是推本'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上恤孤而民不倍'。须是留他地位,使人各得自尽其孝弟不倍之心。如'八十者其家不从政;废疾非人不养者,一子不从政',是使其各得自尽也。又如生聚蕃息,无令父子兄弟离散之类。"<span class="h">〔德明〕</span>

    "所恶於上","所恶於下","所恶於前","所恶於后","所恶於右","所恶於左",此数句,皆是就人身切近处说。如上文老老、长长、恤孤之意。至於"毋以使下","毋以事上","毋以先后","毋以从前","毋以交於左","毋以交於右",方是推以及物之事。<span class="h">〔僩〕</span>

    问絜矩。曰:"只把'上下'、'前后'、'左右'等句看,便见。絜,度也。不是真把那矩去量度,只是自家心里暗度那个长那个短。所谓度长絜大,上下前后左右,都只一样。心无彼己之异,只是将那头折转来比这头。在我之上者使我如此,而我恶之,则知在我下者心亦似我如此,故更不将所责上底人之心来待下人。如此,则自家在中央,上面也占许多地步,下面也占许多地步,便均平正方。若将所责上底人之心来待下,便上面长,下面短,不方了。下之事我如此,而我恶之,则知在我之上者心亦似我如此。若将所责下底人之心更去事上,便又下面长,上面短了。左右前后皆然。待前底心,便折转来待后;待左底心,便折转来待右,如此便方。每事皆如此,则无所不平矣。"<span class="h">〔宇〕</span>

    "所谓絜矩者,如以诸侯言之,上有天子,下有大夫。天子扰我,使我不得行其孝弟,我亦当察此,不可有以扰其大夫,使大夫不得行其孝弟。且如自家有一丈地,左家有一丈地,右家有一丈地。左家侵著我五尺地,是不矩,我必去讼他取我五尺。我若侵著右家五尺地,亦是不矩,合当还右家。只是我也方,上也方,下也方,左也方,右也方,前也方,后也方,不相侵越。如'伐冰之家,不畜牛羊'。"亚夫云:"务使上下四方一齐方,不侵过他人地步。"曰:"然。"<span class="h">〔节〕</span>

    或问絜矩。曰:"譬之,如左边有一人侵我地界,是他不是了;我又不可去学他,侵了右边人底界。前人行拥住我,我行不得;我又不可学他拥了后人;后人赶逐我不了,又不可学他去赶前人。上下亦然。"椿云:"此一人却是中立也。"曰:"是。"<span class="h">〔椿〕</span>

    絜矩,如自家好安乐,便思他人亦欲安乐,当使无'老稚转乎沟壑,壮者散而之四方'之患。'制其田里,教之树畜',皆自此以推之。<span class="h">〔闳祖〕</span>

    问:"论上下四旁,长短广狭,彼此如一,而无不方。在矩,则可以如此。在人则有天子诸侯大夫士庶人之分,何以使之均平?"曰:"非是言上下之分欲使之均平。盖事亲事长,当使之均平,上下皆得行。上之人得事其亲,下之人也得以事其亲;上之人得长其长,下之人也得以事其长。"<span class="h">〔节〕</span>

    问:"'絜矩'六节,如'所恶於上,无以使下',及左右前后,常指三处,上是一人,下是一人,我居其中。故解云:'如不欲上之无礼於我,则我亦不以无礼使其下。'其下五节意皆类此。"先生曰:"见曾子之传发明'恕'子,上下四旁,无不该也。"<span class="h">〔过〕</span>

    恕,亦是絜矩之意。<span class="h">〔振〕</span>

    陶安国问:"絜矩之道,是广其仁之用否?"曰:"此乃求仁工夫,此处正要著力。若仁者,则是举而措之,不待絜矩,而自无不平者矣。"铢曰:"仁者,则'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不待推矣。若絜矩,正恕者之事也。"先生颔之。<span class="h">〔铢〕</span>

    德元问:"'我不欲人加诸我,吾亦欲无加诸人',与絜矩同否?"曰:"然。但子贡所问,是对彼我说,只是两人;絜矩则是三人尔。后世不复知絜矩之义,惟务竭民财以自丰利,自一孔以上,官皆取之,故上愈富而下愈贫。夫以四海而奉一人,不为不厚矣。使在上者常有厚民之心而推与共之,犹虑有不获者,况皆不恤,而惟自丰殖,则民安得不困极乎!易'损上益下'曰益,'损下益上'曰损。所以然者,盖邦本厚则邦宁而君安,乃所以益也。否则反是。"<span class="h">〔僩〕</span>

    李丈问:"尽得絜矩,是仁之道,恕之道?"曰:"未可说到那里。且理会絜矩是如何。"问:"此是'我不欲人之加诸我,吾亦欲无加诸人'意否?"曰:"此是两人,须把三人看,便见。人莫不有在我之上者,莫不有在我之下者。如亲在我之上,子孙在我之下。我欲子孙孝於我,而我却不能孝於亲;我欲亲慈於我,而我却不能慈於子孙,便是一畔长,一畔短,不是絜矩。"<span class="h">〔宇〕</span>

    絜矩,非是外面别有个道理,只是前面正心、修身,推而措之,又不是他机巧、变诈、权谋之说。<span class="h">〔贺孙〕</span>

    絜矩之说,不在前数章,却在治国、平天下之后。到这里,也是节次成了,方用得。<span class="h">〔道夫〕</span>

    "君子先慎乎德"一条,德便是'明德'之'德'。自家若意诚、心正、身修、家齐了,则天下之人安得不归於我!如汤武之东征西怨,则自然有人有土。<span class="h">〔贺孙〕</span>

    或问"争斗其民而施以劫夺之教"。曰:"民本不是要如此。惟上之人以德为外,而急於货财,暴征横敛,民便效尤,相攘相夺,则是上教得他如此。"<span class="h">〔贺孙〕</span>

    或问"争民施夺"。曰:"是争取於民,而施之以劫夺之教也。'媢疾以恶之',是徇其好恶之私。"<span class="h">〔节〕</span>

    断断者是絜矩,媢疾者是不能。"唯仁人放流之",是大能絜矩底人;"见贤而不能举,举而不能先",是稍能絜矩;"好人之所恶"者,是大不能絜矩。<span class="h">〔节〕</span>

    "举而不能先",先是早底意思,不能速用之意。<span class="h">〔泳〕</span>

    "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骄泰以失之。""平天下"一章,其事如此广阔。然紧要处只在这些子,其粗说不过如此。若细说,则如"操则存","克己复礼"等语,皆是也。<span class="h">〔僩〕</span>

    赵唐卿问:"十章三言得失,而章句云:'至此而天理存亡之机决矣!'何也?"曰:"他初且言得众、失众,再言善、不善,意已切矣。终之以忠信、骄泰,分明是就心上说出得失之由以决之。忠信乃天理之所以存,骄泰乃天理之所以亡。"<span class="h">〔宇〕</span>

    问"仁者以财发身"。曰:"不是特地散财以取名,买教人来奉己。只是不私其有,则人自归之而身自尊。只是言其散财之效如此。"<span class="h">〔贺孙〕</span>

    "仁者以财发身",但是财散民聚,而身自尊,不在於财。不仁者只管多聚财,不管身之危亡也。<span class="h">〔卓〕</span>

    蜚卿问:"'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义',如何上仁而下便义?"曰:"这只是一个。在上便唤做仁,在下便唤做义,在父便谓之慈,在子便谓之孝。"直卿云:"也如'孝慈则忠。'"曰:"然。"<span class="h">〔道夫〕</span>

    "虽有善者",善,如而今说会底。<span class="h">〔闳祖〕</span>

    "国不以利为利"。如秦发闾左之戍,也是利;堕名城,杀豪杰,销锋镝,北筑长城,皆是自要他利。利不必专指财利。所以孟子从头截断,只说仁义。说到"未有仁而遗其亲,未有义而后其君",这里利却在里面。所以说义之所安,即利之所在。盖惟义之安,则自无不利矣。<span class="h">〔泳〕</span>

    问:"末章说财处太多。"曰:"后世只此一事不能与民同。"<span class="h">〔可学〕</span>

    第九章十章齐家、治国,既已言化,平天下只言措置之理。絜,度也;矩,所以为方也。方者,如用曲尺为方者也。何谓"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上面人既自有孝弟,下面民亦有孝弟,只要使之自遂其孝弟之心於其下,便是絜矩。若拂其良心,重赋横敛以取之,使他不得自遂其心,便是不方。左右前后皆然。言是以者,须是如此。后面说民之父母,所好所恶,皆是要与民同利之一事。且如食禄之家,又畜鸡豚牛羊,却是与民争利,便是不絜矩。所以道"以义为利"者,"义以方外"也。<span class="h">〔泳〕</span>

    问:"絜矩以好恶、财用、媢疾彦圣为言,何也?"曰:"如桑弘羊聚许多财,以奉武帝之好。若是絜矩底人,必思许多财物,必是侵过著民底,满著我好,民必恶。言财用者,盖如自家在一乡之间,却专其利,便是侵过著他底,便是不絜矩。言媢疾彦圣者,盖有善人,则合当举之,使之各得其所。今则不举他,便失其所,是侵善人之分,便是不絜矩。此特言其好恶、财用之类,当絜矩。事事亦当絜矩。"<span class="h">〔节〕</span>

    问:"自致知至於平天下,其道至备,其节目至详至悉,而反覆於终篇者,乃在於财利之说。得非义利之辨,其事尤难,而至善之止,於此尤不可不谨欤?不然,则极天命人心之向背,以明好恶从违之得失,其丁宁之意,何其至深且切耶?"曰:"此章大概是专从絜矩上来。盖财者,人之所同好也,而我欲专其利,则民有不得其所好者矣。大抵有国有家所以生起祸乱,皆是从这里来。"道夫云:"古注,絜音户结反。云结也。"曰:"作'结'字解,亦自得。盖荀子庄子注云:'絜,围束也。'是将一物围束以为之则也。"又曰:"某十二三岁时,见范丈所言如此。他甚自喜,以为先儒所未尝到也。"<span class="h">〔道夫〕</span>

    或问:"絜矩之义,如何只说财利?"曰:"必竟人为这个较多。所以生养人者,所以残害人者,亦只是这个。且如今官司皆不是絜矩。自家要卖酒,便教人不得卖酒;自家要榷盐,便教人不得卖盐。但事势相迫,行之已久,人不为怪,其实理不如此。"<span class="h">〔学蒙〕</span>

    因论"治国平天下"章财用处,曰:"财者,人之所好,自是不可独占,须推与民共之。未论为天下,且以作一县言之:若宽其赋敛,无征诛之扰,民便欢喜爱戴;若赋敛稍急,又有科敷之扰,民便生怨,决然如此。"又曰:"宁过於予民,不可过於取民。且如居一乡,若屑屑与民争利,便是伤廉。若饶润人些子,不害其为厚。孟子言:'可以取,可以无取,取伤廉;可以与,可以无与,与伤惠。'他主意只是在'取伤廉'上,且将那与伤惠来相对说。其实与之过厚些子,不害其为厚;若才过取,便伤廉,便不好。过与,毕竟当下是好意思。与了,再看之,方见得是伤惠,与伤廉不同。所以'子华使於齐,冉子与之粟五秉',圣人虽说他不是,然亦不大故责他。只是才过取,便深恶之,如冉求为之聚敛而欲攻之,是也。<span class="h">〔僩〕</span>

    问:"'平天下'章言财用特详,当是民生日用最要紧事耳。"曰:"然。孟子首先所言,其原出此。"子升问此章所言反覆最详之意。曰:"要之,始终本末只一理。但平天下是一件最大底事,所以推广说许多。如明德、新民、至善之理极精微。至治国、平天下,只就人情上区处,又极平易,盖至於平而已耳。后世非无有志於天下国家之人,却只就末处布置,於本原上全不理会。"因言:"庄子,不知他何所传授,却自见得道体。盖自孟子之后,荀卿诸公皆不能及。如说:'语道而非其序,非道也。'此等议论甚好。度亦须承接得孔门之徒,源流有自。后来佛氏之教有说得好处,皆出於庄子。但其知不至,无细密工夫,少间都说得流了,所谓'贤者过之'也。今人亦须自理会教自家本领通贯,却去看他此等议论,自见得高下分晓。若一向不理会得他底破,少间却有见识低似他处。"因说"曾点之徒,气象正如此"。又问:"论语集注说曾点是'虽尧舜事业亦优为之'。莫只是尧舜事业亦不足以芥蒂其心否?"曰:"尧舜事业也只是这个道理。"又问:"他之所为,必不中节。"曰:"本领处同了,只是无细密工夫。"<span class="h">〔木之〕</span>

    人治一家一国,尚且有照管不到处,况天下之大!所以反反覆覆说。不是大著个心去理会,如何照管得!<span class="h">〔泳〕</span>

    《朱子语类》 宋·朱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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