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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心篇第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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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廿二史劄记》九,言:“废昏立明,本有故事,晋宋间去汉未远,霍光废昌邑之例,在人耳目,故少帝义符以失德为徐羡之所弑,时论亦但以废杀为过,未尝以废立为非。前废帝子业无道,明帝结阮佃夫等弑之,时论亦未尝以明帝为非也。可见当时人意中,各有伊、霍故事,以为理之当然”云。顺人心而为之,故非常之谋,有时亦可不败。

    泰始二年,兴宗曰:“逆之与顺,臣无以辨。今商旅断绝,米甚丰贱,四方雲合,而人情更安。”

    注曰:湘东篡位,非其本心,寻阳起兵,名正言顺,故曰“逆之与顺,臣无以辨”。“商旅断绝,米甚丰贱”者,前朝之积也。“四方雲合,人情更安”者,积苦于狂暴,而骤乐宽政也。“天下嗸嗸,新主之资”,斯言岂不信哉!(一三一)

    湘东即明帝。晋安王子勋称帝寻阳,旋即覆灭,此内战也。人心厌乱,明帝予以安集,故能坐享其成。

    泰始五年,魏以慕容白曜为都督青、齐、东徐三州诸军事、青州刺史,进爵济南王。白曜抚御有方,东人安之。

    注曰:宋置冀州于历城,魏既得之,改为齐州,统东魏、东平原、东清河、广川、济南、东太原六郡;东徐州统东安、东莞二郡。淮北四州之民,未忘宋也,惟其抚御有方,民安其生,不复引领南望矣。《书》云“抚我则后,虐我则雠”,信哉!(一三二)

    此言民族观念之有时不可恃也。“抚御有方,民安其生”,则忘统治者之为谁氏矣。南北朝能对峙二百馀年,亦以其政丑德齐,不足以相胜也。

    齐武帝永明十年,上使太子家令沈约撰《宋书》,疑立《袁粲传》,审之于上,上曰:“袁粲自是宋室忠臣。”

    注曰:此人心之公是非不可泯者。(一三七)

    身之盖为袁进士镛言之也。镛宋亡殉国事甚烈,《深宁集》有《哭袁进士诗》,而降元者讳言其事。明初徐一夔《始丰藁》十四,《跋袁镛家传后》云:“宋季鄞人袁镛,尝登咸淳辛未进士第,以忧未上官。元兵将陷宋都,镛与寓公将作少监谢昌元、华文阁直学士赵孟传,共谋死国。已而游兵至鄞上,镛先二人往觇敌,奋不顾身,为敌所擒,骂不绝口而死。其妻孥一十七人,闻之亦同时赴水死,独有僕护其一子。其事类齐王,而又甚焉。幸遇太史公,得书其事。镛不幸不遇太史公,又其同志已叛盟事敌,亦讳道其事,故遂至于无闻。镛死易代,其孙廷玉,有文学行谊,以国子生林右善叙事,请为私传,以补《宋史》之缺,亦孝事也,余因附其说”云。然袁镛不特《宋史》无传,元延祐间修《四明志》亦无传。《鲒埼亭集》廿三《宋忠臣袁公祠堂碑铭》云:“少时从天一阁范氏得见袁尚宝公所刻《先进士忠义录》,其中有蒋教授景高所作传,较详于旧志。呜呼!袁公之死,盖见卖于赵孟传、谢昌元,而清容作志,不立公传,初意以为《五代史》阙韩通之例,出于嫌讳,既而见其为赵、谢二降臣皆有佳传,乃知其党于降元之徒也。盖清容之父处州亦降元,故清容之纪先友也,凡降元者多称之,而且作《哀兰操》以吊崖山降将吴浚,可谓失其本心之言也已。夫抗元者不立传,或有可原,降元者反传之,岂非党哉!著书而以颠倒是非为事,将谓隻手可以障天耶!吾读清容之文,未尝不爱其才,而心窃薄之。呜呼!千古之清议,夫岂一时之记载所能持,其愚甚矣。铭曰:‘可怜石头城,宁为袁粲死,不作褚渊生。谁为袁粲传?沈约沉吟颜有汗。’”此身之所谓“人心之公是非不可泯者”也。因论民心,附识于此。

    齐明帝建武二年,魏主欲于淮南置戍,高闾上表,言:“安土恋本,人之常情。昔彭城之役,既克大镇,城戌已定,而不服思叛者,犹逾数万。”

    注曰:宋明帝泰始二年,魏得彭城,至高帝建元之初,淮北之民,犹不乐属魏,思归江南,遂有五固之役。(一四〇)

    此外战也。宋泰始二年丙午,至齐建元二年庚申,凡十五年,江南朝代已易,淮北之民,犹不乐属魏而思叛。足见宋齐之相禅,民无所别择,以为执政者之转移而已,惟对魏则视为敌国,谁愿为敌国之民哉!

    梁元帝承圣二年,齐宿预民东方白额以城降,江西州郡皆起兵应之。

    注曰:江淮之民,苦于齐之虐政,欲相率而归江南。(一六五)

    此民族自决之表见也。齐无虐政,民且欲归江南,况以齐文宣之暴戾乎!身之盖为当时之动乱言之。《元史·世祖纪》:“至元二十六年正月,江西贼钟明亮寇赣州,诏发江淮省及邻郡戍兵往讨。二月,玉吕鲁奏江南盗贼凡四百馀起,宜选将讨之。三月,台州贼杨镇龙,聚众宁海,称大兴国,寇东阳义乌,浙东大震。”袁清容《师友渊源录》谓“身之释《通鉴》,己丑寇作,以书藏窖中得免”,即此年也。窖当在宁海,全谢山以为在鄞,非是。镇龙亦作震龙。宁海为身之邑里,此身之所亲见,皆苦于元之虐政而动乱者也。又《元史》一六七《王恽传》,载:“恽至元二十六年为福建闽海道提刑按察使,进言于朝曰:‘福建平定以来,官吏贪残,故山寇往往啸聚,愚民因而蚁附。官兵致讨,复蹂践之,甚非朝廷一视同仁之意也。’时行省讨剧贼钟明亮无功,恽复条陈利害曰:‘福建归附之民户几百万,黄华一变,十去四五。今剧贼猖獗,又酷于华,其可以寻常草窃视之乎!’”秋涧言“官吏贪残”,身之言“苦于齐之虐政”,其意一也。

    陈文帝天嘉元年,周军初至郢州,助防张世贵举外城以应之,所失军民三千馀口。周人起土山长梯,昼夜攻之,因风纵火,烧其内城南面五十馀楼。孙瑒兵不满千人,身自抚循,行酒赋食,士卒皆为之死战,周人不能克。

    注曰:史言千人一心,虽大敌不能克,郢人之死战不下者,畏江陵之俘戮也。(一六八)

    同一时代,兵器利钝相等,婴城拒守,惟恃人心。《困学纪闻》十三,言:“陈无淮,无荆襄,无蜀,而立国三十二年,江左犹有人也。”

    陈宣帝太建十二年,周杨坚革宣帝苛酷之政,更为宽大,删略旧律,作《刑书要制》,奏而行之,躬履节俭,中外悦之。

    注曰:贾谊曰:“寒者利裋褐;饥者甘糟糠。天下嗷嗷,新主之资也。”古之得天下,必先有以得天下之心,虽姦雄挟数用術,不能外此也。(一七四)

    杨坚之篡周,有类王莽之篡汉。躬履节俭,宽大为怀,一反周之虐政,已可得天下之心,更有民族意识为之援,坚之得国,所以比莽尤易也。

    唐德宗兴元元年,赦天下改元,制曰:“李希烈、田悦、王武俊、李纳等,咸以勋旧,各守藩维,朕抚御乖方,致其疑惧。皆由上失其道,而下罹其灾,朕实不君,人则何罪!”

    注曰:此等言语,强藩悍将闻之,宜其感服易心。(二二九)

    又,赦书既下,四方人心大悦。及上还长安,明年,李抱真入朝为上言:“山东宣布赦书,士卒皆感泣。臣见人情如此,知贼不足平也。”

    注曰:史究言兴元赦书感动人心之效。(二二九)

    以陆宣公任宣传,宜其得人感泣也。

    唐宪宗元和十二年,裴度以蔡卒为牙兵,或谏曰:“蔡人反仄者尚多,不可不备。”度笑曰:“吾为彰义节度使,元恶既擒,蔡人则吾人也,又何疑焉!”蔡人闻之感泣。

    注曰:裴度平蔡,蔡人不复叛矣,识者知其所以然乎?(二四〇)

    此惟内战,可以收效如此。

    唐穆宗长庆元年,田弘正遇害,起复前泾原节度使田布为魏博节度使,令乘驿之镇。布月俸千缗,一无所取,卖旧产得钱十馀万缗,皆以颁士卒,旧将老者兄事之。

    注曰:以田布所为,宜可以得魏卒之心,而卒不济者,人心已摇,而布之威略不振也。(二四二)

    “财散则民聚”,本为至理名言,而有时用之无效者,谚所谓“临时抱佛脚”也。

    唐昭宗景福元年,安仁义破孙儒五十馀寨,田頵擒儒于陈斩之,传首京师,儒众多降于行密。

    注曰:光启三年,孙儒始与行密交兵,至是而败。孙儒以十倍之众攻行密,其智勇亦无以大相过,而卒毙于行密者,儒专务杀掠,人心不附,又后无根本。行密虽为儒所困,分遣张训、李德诚略淮浙之地以自广,又斥馀廪以饲饥民,既得人心,又有根本,所以胜也。(二五九)

    饥者易为食,不必其躬行仁义也,稍胜则人归之矣。此其道甚浅,屡行之而有效者也。

    後汉高祖天福十二年,帝在陕州,赵晖自御帝马而入,至石壕,汴人有来迎者。

    注曰:汴人越郑洛而来迎,可以见其苦契丹之虐政,汉氏之来苏,惜乎卒无以副其望也。(二八七)

    民对契丹,有虐政之逼迫,又有民族之歧视,最易使其归心也。于此而无以副其望,终使为异域之民,汉之为汉可知矣,盖深伤中原之不复也。

    後周太祖广顺二年,唐主谓冯延巳、孙晟曰:“楚人求息肩于我,我未有抚其疮痍,而虐用其力,非所以副来苏之望。”

    注曰:言湖南之人,苦其主之虐政暴敛,望唐之休息,而唐又兴兵役以疲之,非所以副其望。使唐主言而能行,不摇于众口,乌有他日之败乎!(二九〇)

    楚与南唐接壤,民不堪其虐,而求息肩于唐,将以为拯己于水火之中也。唐主能言而不能行,是亦楚耳,民何择焉,所以同归于尽也。

    广顺三年,唐大旱,井泉涸,淮水可涉,饥民度淮而北者相继,濠、寿发兵禦之,民与兵鬥而北来。

    注曰:观民心之向背,唐之君臣可以岌岌矣。(二九一)

    後周南唐之兼併,内战也,内战纯恃得民,唐既无善政,又有天灾,欲人心之不去得乎!若宋之与元,本有夷夏之防,足为保障,而仍不免于灭,是可哀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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