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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     “好,你去叫他吃饭吧!马也给他喂喂!”施服务员高兴的说。

    他兴奋得很,心都别别别的直冲喉头跳起来了,好像喝了烧酒似的感到微醺。

    “哈,加委这样快就来了!”他微笑地想着,一面用发抖的手指拆开信封,抽出信来,一看,他的眼睛好像伸出无数的手爪来似的要把每个字不遗漏的抓住。但立刻他的两眼发直了,呆住了,发昏了,尤其是那几行特别严重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尖刀似的直刺到他的心上————

    “……仆尝以足下为纯洁之青年故敢以兹事相托然所托仅系襄助性质非代理也今足下竟置法令于不顾自称代理大张红告仆诚不知足下之用心何为也并据可靠方面传来消息足下与撤职旧任互相结托煽动民众当众诋毁仆之名誉并要挟其公呈请求加委更不胜惊讶绝倒矣又据昨日客商过此谓足下率大队团丁拦路搜查形同抢劫此间传说纷纭城市嚣然似此情形仆实难代人过受只得听候军长裁处耳顷仆已另托司法官前来接替希即交出……”

    他看到这里,脸色顿时惨白,额角渗出点点的汗水。他仔细一看,那“听候军长裁处”的几个字还是一点也不含糊。他完全堕在恐怖里面了。好一会儿,才忿忿地在桌上捶了一拳骂道:

    “哼,这狗东西!”

    耳朵嗡的鸣响起来,一朵黑云似的东西照着眼睛扑来,他就伏在桌上了。

    “完了!我这下可完了!”他心里在这么不断的绝叫着,“唉唉,好险恶呀!这浑蛋……”

    忽然哗啦啦铁链响了一声,他立刻吓得发抖了,他以为是来捉他的。抬起惨白的脸来一望,什么也没有,但随即他就听见了是一个差人在外边那间当作公堂的屋子里收拾公案,在把铁链丢在地上。那铁链的声音尖锐地威吓着他。听见那差人走出去了。他就又把头埋在桌上的手里。但那铁链子的形状就紧紧扣在他的脑里,固执地在他眼前晃动,他看见了一间黑暗的监狱,没有一线光,黑洞洞地,四方上下都没有一条缝,但看得见黑暗在颤动,在冷笑,在包围着他,在向他压下来,好像一座无比火的黑山;他觉得身体在往下沉,往下沉……

    他绝望地害怕起来。

    “不行,不行,总得想个办法,总得想个出路!”但什么出路?自然一走就拉倒!可是城里能不能去?他会不会马上就把自己扣押起来,关在那他曾经打算关陈分县长的那间天井边的屋子里而且派两支枪看守?他一想到陈分县长,忽然把他的思想紧紧抓住了。他记起昨天陈分县长当众拿出来的几件人民控告刘县长的状纸,而陈分县长是就要回去的,参谋长又是他的亲戚!他的脑子里好像忽然开了一条笔直的路似的,那思想一直就顺着滑了前去。一种报仇的念想在他心里怒发出来。他想只有这么来一下了。他现在才觉得陈分县长才是真正诚恳的,坦白的……

    “找他该不成问题吧?”他想。

    门帘一响,他又发抖了。赶快抬起头来一看,陈分县长居然在门口出现了。他高兴的赶快站起来,仿佛今天才觉得那苍白的猴子脸非常顺眼,特别有着一种亲切的感觉。

    “呵呵呵,你办公吗?”陈分县长把眉毛一扬,照例笑嘻嘻的说,身体很灵动地一飘的就进房来了。

    施服务员脸红了一下,但觉得自己应该保持自重,不能太轻率,便笑道:

    “是的,正在办公。”同时主人地把两手一摆:

    “请坐!”

    陈分县长却不坐下去,向背后门帘那儿飞了一个眼色,随即说道:

    “我不坐了,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施服务员吃惊的望着他:

    “你就要走么?”他想他不坐怎么办,“你请坐一坐呀!忙什么呢?”

    “不,我不坐,”陈分县长又向背后飞了一眼。

    施服务员几乎想伸手去拉他一下,但他立刻大吃一惊了,门帘边忽地赫然的出现一条梢长大汉,头上包着一大圈青纱的大包头,身穿一件青缎面的皮袍,手上提着一支套筒马枪,口里喊道:“监督。”他慌张一看,这人是一张油黑的长马脸,一个鹰钩鼻子,两边漆黑浓眉,一双细小的眼睛。他不由地怔了一下。

    “好,你有客,不必送了!”陈分县长说着,在门帘边一溜就不见了。

    施服务员着急地把这大汉望着,身上的汗毛都倒竖起来,他知道那几个来帮忙办事的都早已回家休息去了,连听差也不晓得到哪里去了。就只自己一个人!竟突然来这么一条大汉,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胆怯地问:

    “我不认识你,你是?”

    “我就是冯二王。”那大汉说。

    这好像一个震天响出的惊雷似的,施服务员立刻呆了,膝盖有点微抖起来。竟不料这家伙居然在自己面前出现了!原来这就是刘县长所说的和陈分县长通的冯二王!他记起陈分县长刚才时时向背后看的情形来,忽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但是他来干什么?难道是来抢劫吗?他怀着一团疑惑和恐惧,呆呆地张开嘴巴望着他,说不出一句话。

    “我有点事来找监督的!”冯二王把提着的马枪从左手移到右手。

    施服务员恐怖地赶快看着他的枪,见他仍然是提着,并没有端起来,稍稍放了点心。他想到了逃走,从眼梢看一看那扇门,“能够一下子把门砰的一声关上,从后门跑出去就好了!”他想。可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也许自己还刚刚跑两步,他已经开枪了,他竭力镇压着心的慌乱,胆怯地问:

    “你找我什么事,你?”

    “我们坐下来谈吧!”冯二王说,因为他要比手势,就像拿棍子似的拿着枪指了他房间一下。

    施服务员更吃惊了,“这房间怎么可以让他坐?而且他要在房间里干什么?”但见他拿枪是那么轻便,又把他奈何不得。他只得做出很大慨的样子来伸手一让说:

    “好,请吧!”他竭力不让自己先转身,等他先走进来。冯二王轻轻地把枪一提,大踏步就走进来,直直地好像一通石碑似的就在椅子上坐下,施服务员的脑子里还闪了一瞥跳出房门就逃的念头,但他看见冯二王在不放松的看他,知道是逃不了的,索性大方地但小心地跟着转身,不敢看他的脸,只看着他的枪,在他对面椅子上坐下,心里非常着急:

    “假使别人知道了怎么办?”

    “监督,”冯二王把左腿架到右腿上,把马枪夹在胯当中,用两手抱着枪筒,开始说起来了,油黑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监督来恭喜了,我今天才来给监督道喜!”

    施服务员赶快做一个笑脸,但是太勉强,变成了一个惨笑,说:

    “不敢当,不敢当!”

    冯二王的嘴角笑了一下,两眼防备似的向门帘那儿看了一下。施服务员却又大吃一惊了,疑心着那门外还有什么人,也跟着他望了门帘一下。但门帘是静静地垂着的。

    “我知道监督是很精悍的人,”冯二王又定定地看着他冷冷地说,“知道昨天监督还带了十根‘糖’④出去一趟。”

    这就好像劈头一棒直打在他脑门上,施服务员发昏了,心里非常慌乱。“难道他今天是来报复的吗?他们这些家伙是不认人的,动不动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我可完了!”他说不出什么,只望着他的嘴动,但这家伙的说话也简单明了,几句就说出他的意思来了,这之间还不断地用手抚摸着那乌黑的枪口:

    “因为知道监督是很精悍的,我们也不想在这地方再‘起坎’⑤打扰监督,想把‘棚子’⑥搬到别的地方去。不过弟兄们少盘川,想找监督帮忙帮忙,就只这一回。现在我们就请监督帮把这支枪卖卖,弄几个钱,我们就好‘高升’⑦。”他一面说,一面就把枪提了起来。

    施服务员惊得呆了,见他把黑洞洞的枪口直挺挺的对他胸口抵过来,以为他就干了!这一下可真的完了,立刻就预防地准备要提起两手来。但见他只是把枪在桌上摆下了,这才放下心来。他皱一皱眉头,苍白着脸子,嗫嚅地:

    “我怎么可以帮你卖?”

    “你当然有办法的!”冯二王说,把右手在桌上一点,“譬如你写一个硃单,指定一家富户,派一个差人送去叫他买买,就说在此冬防吃紧时期,该富户应备枪一支,以防万一。”

    这办法好像比他还熟悉似的,施服务员觉得这太笑话了,赶快说:

    “没有这办法。别人怎会买?”

    “有这个办法!”冯二王把两眼斜瞬着他,坚决的说,“刘监督常常用这办法。别人是不敢不买的!”

    施服务员想到自己明天就要滚蛋了,还来管你这什么麻烦事情!他只得小心地把脸伸前一点,说明道:

    “我并不是此地的正式分县长,明天是就要走了,另外有一个新的人要来的!我怎么可以帮你卖?”

    “监督不是才‘恭喜’吗?”冯二王仍然坚定地脸不动的说,“怎么就会‘高升’。我不能相信的。监督,我告诉你,这是轻而易举的,只不过请你写一张朱单,派一个差人,又不是你出钱!我们都是江湖上跑的人,说一句是一句,决不为难监督的!”

    施服务员想,即使自己是正式分县长也不能办,何况明天自己就要滚蛋的人!他于是又小心地向他解释:

    “真的,我明天就要走了!即使能够帮你卖,时间也来不及。”

    “来得及的!只要你马上写好朱单,叫一个差人去,今晚上,就可拿得钱来,明天我们就好上路!”

    “糟糕!”施服务员愁得眉头打结地想,“自己越说越拢到自己头上来了!”他坚决地但又和声地向他说:

    “的确,这个我实在没有经验,不晓得怎么做法。”

    “这有什么难?写一张朱单,派一个差人就是。”

    “可是这种办法是没有的。”

    “有的,刘监督他们常常都是这样做的。”

    “况且,我也不知道谁是富户。”

    冯二王却向他扳着指头数了起来,

    “柳长生,王福官,张家老爷子……”

    施服务员急得抓了一通头皮,自己简直糟透了,就说越拢到自己的头上来了!他又只好小心地说:

    “真的,我是明天就要交出的人,实在负不起这样的————”但他大吃一惊了,还没有说完的话都吞了回去,抓着头皮的手就在后脑上停住,张开了嘴巴,因为其时冯二王微怒似的横了他一眼,说:

    “监督不肯帮忙?那,好!”手就动一下。

    施服务员以为他也许要干了,慌得赶快说:

    “不,不,不是不肯帮忙!”

    冯二王笑了一下:

    “那么就请你写朱单吧!”

    “可是我实在没有这个职权呀!”施服务员要想竭力矜持着,但却又显出一点哀求似的声音说了。

    “那也好。监督既不肯帮忙,我们也‘高升’不成了!弟兄们如果在地方上有点不规矩的地方,那也请监督原谅!”

    施服务员以为他就要走了!心里高兴了一下,但见他说完之后却并不动,连枪都不摸一摸,仍然石碑似的坐在那里,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最后又见他说道:

    “监督,你还是帮卖了吧!”

    他不愿意说话,于是大家都就沉默了。只有那乌黑的枪杆在桌上闪光。窗上的纸也渐渐暗下来了,屋角已变成了黑暗,就只办公桌一带还有点微弱的光线。看这家伙不答应他是不会去的样子。但他只觉得不知怎样好。

    冯二王拿起桌上的空杯子来看了看。施服务员赶快讨好似的说道:

    “你要茶么?”

    “呃,想喝点茶。”

    但糟糕的是热水瓶却在施服务员背后隔一丈远的一张桌子上!他只是掉过头去看看,不敢走过去。“假使我一转过背,他就给我一枪呢?”他想。

    “好,我自己来吧!”冯二王站起来了,就像自己家里人似的泰然的走过去,拿了热水瓶。施服务员趁势摸了一下枪,冯二王却掉过脸来随便地说:

    “别摸,里面有子弹的呵!”

    施服务员又赶快缩回手来,而且也知道了那里面居然有子弹,心里更加怕起来了。

    “咹,这里面没有水,不喝了吧!”冯二王又坐回椅子上。门外的地板忽然响,他马上就把枪抓住了,眼睛看着门帘做着防御的姿势。

    当这一刹那,施服务员心里更慌了,假使是另外的匪徒呢?假使把门帘一拉开,也是几个拿枪的在门口出现呢?那————呵呀!简直想也不敢想。假使是别人呢?假使给人家看出来自己把一个匪头子请到屋里来?那……传了开去,那自己就从此完了!糟糕呵!他的心别别别的直跳,捏着一把汗,用着恐怖的心情紧张地等候着。那脚步渐渐响近来了,冯二王把手放在枪机上了,施服务员全身都要爆炸了。

    呵呀!门帘布在动了,拉开了,出现的却是听差,他这才放下心来。但恐怕他看破,赶快生气的喊道:

    “你跑到哪里去啦!有客来都不晓得倒茶!”

    冯二王趁这时候掉过平静的脸来说:

    “喂,监督,这枪究竟怎么样!”

    施服务员急得满头是汗,生怕听差注意到,赶快说:

    “好,好,请等一等。”

    听差拿起水瓶出去的时候,冯二王又说:

    “好,那么就请监督马上写朱单。”

    “呃,呃……这……这……”

    冯二王见他迟疑着,索性把办公桌上的红笔给他放在面前,捣开红匣,铺一张白纸,一面说:

    “监督,不能再耽搁了!我还要赶快去通知一下弟兄们!如果这样拖下去,别人来看见,你也不好,而我呢,倒也不在乎!”

    施服务员逼得没办法了,索性横了心,明天反正就要滚蛋的,这地方又不是自己的!索性做他妈一个顺水人情吧,免得下不了台,脱不了危险!他于是拿起笔来,同时心里很痛苦地感到:自己已经全身堕在非常浓黑的黑暗里面了!感到了一种绝望了的悲哀。写到数目的时候,他问:

    “多少?”

    “一百元!”

    他也只得写上了。“妈的,反正明天滚蛋完事!”他心里一个声音这么绝叫着。

    “谁?”他提起红笔问。

    “柳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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