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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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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遇樵

    征君入秦,倚歌于渭桥。有负薪者过而问曰:“子何人,斯倚歌于渭水之梁乎?”征君对曰:“甫汉室之征君也,吊古于秦,悲而倚歌,非汝所测也。”负薪者曰:“今游秦之士,接迹于渭桥,不徒游观以为乐也,皆挟策怀珍以干秦王,而士无遗于邻国,秦号为得士。子以汉室征君下临藩壤,使一见秦王,秦王必以子为上国之宾,富贵可立而俟也。子奚洋洋然倚渭桥而悲歌乎?”征君曰:“非甫之志也,故慷慨悲歌以自激耳。宪也岂宁戚之流乎?”

    负薪者曰:“吾秦人也,以负薪为职,比秦之名山、广谷、遗基、故苑,吾皆得而樵焉。子欲吊古于秦,以释厥志,吾为子肆言可乎?”征君辗然而仰笑曰:“出于机,入于机,同游于机,浩浩乎磅礴于机,而忘于机。”负薪者曰:“吾恶知人忘于机乎,机忘于人乎,人与机相忘乎夫机发于无极之原,智者觉之,愚者忘焉。故万物缘机而生,缘机而动,天地如之,而况于物乎。吾与子遇,机也;吾与子言,机也,子以吾为忘于机,而不知吾以子为忘于人乎?”征君不能对,既而曰:“子言秦之状也,宪也愿闻之。”负薪者曰:“吾忘于机,子忘于人,而奚不忘负薪之子乎?”征君曰:“吾始知忘于机者化于机,觉于机者忘于人乎。虽然,吾以仁义为机而得其名,子以斧斤为机而得其薪。薪者得于斧斤而不得于子,是亦忘于子也。而子亦岂忘于机者。”

    负薪者曰:“噫,嗟乎!吾与子之争于机乎钻焉凿焉,而不得其源乎!吾已矣哉,今日暮,重关渭水东流,秦岭苍然,乌憩云木,有庐在焉。请与子偕归,以薪为榻,举瓦觞餐鬼草,聊以娱子怀也。”负薪者曰:“子如不言,吾请言其略,以竦子之游。夫秦,四塞之壤也,虽偏镇于西隅,而国之形势实为天下雄固,帝霸之业也。若夫盘互而秀于南者,则终南、太乙焉;隆隆乎阴于西极而东望潼关者,则华岳焉,东注乎咸阳则沣水之所导也,其境有兰池阿房之宫。咸阳之南,周之镐京也,茫茫四陵,南北相望,秦宫所营沣其郁焉。岂惟泾水之望陵哉。西北临乎豳国,而奕奕者其梁山也。鸟而苍苍,内有离宫别馆、昆明西陂、辇道纡曲而相属者,秦之上林也。郁然起于雩之东南者,有紫阁峰焉,其周之灵台,废也久矣。横亘乎蓝田者,有秦岭焉。霸水之所出,关之所镇也。绝于西域,而嫖姚之所开者,其玉门之关乎环于汉阳而微茫者,其鸟鼠乎。限于北漠之陲,匈奴倚垣而窥者,此秦之长城紫塞也。蔽乎朔方,而胡笳战马之所集者,其贺兰之山乎声下龙门,景入太华而浩荡者,黄河也。积雪千里而瀑布之漭漾者,则太白焉。荆山峙于河,则大禹铸鼎之墟也。若夫太液曲江之池,乐游细柳之原,骊山之温泉,新丰之粉社,陇山之九坂,长安之章台。又有博望西郊、芙蓉、未央、长乐、建章、甘泉之宫不可胜数。其近而罗列者,皆钟秀于雍州;其远而环带者,皆隐耀于关中也。子之游秦其知已乎?”

    征君谢曰:“幸教甫矣,今王室多事,而秦晏然。一日不能藉,虽藩篱四塞,吾恐胡人整步而过蓝关之险,平于九衢太华之限,豁于战场,则秦人安得而峙乎所以慷慨而悲歌也。”负薪者永啸而去。征君叹曰:“国有隐士,甫已知秦王之不能好贤也。”

    洎曰:“此入秦第一篇,文势错综变化,不可仿佛。中兼赋体,读之令人手舞足蹈,太史公后罕见此文。”

    ○待樵

    征君复游于渭桥,待负薪者来。左权不悦曰:“昔者夫子倚歌于渭上,遇负薪者与之鄙谈,今又俟其至,何亵身于野人而失期于诸侯哉窃以为夫子不敦也。”征君曰:“汝未之达乎。吾如秦三日矣,而秦王不闻,是左右之佞者众也。秦王招我以礼,蔽我以佞,则贤主之负薪者众也。吾欲去秦,是揣佞于左右,而忽礼于秦王。议者必曰:‘无故而骤去,非孟氏三宿之意也。’吾是以寄傲于斯乎?”

    乃假为渔者,倚梁而钓于渭水之流,有汉使翟过而讯曰:“仆久不见叔度,何落魄如此耶?”征君对曰:“夫贫贱者,士之素也。用之则为春阳,不用则为秋阴;达则万钟而不加喜,穷则一瓢而不加忧。故仲尼圣矣,不能为夷吾之霸齐;孟轲贤矣,不能为子产之兴郑。何则遇与不遇耳。今汉室将蔽,贤士沦落,党锢之衅方殷,权奸之谋已奋矣。有志者其忧患乎!秦以千乘之国,当世叔之季,桓文之功烈可一举而树也。然而玄谋深识之士不集于国,潜韬策之雄卷迹于路者,岂秦之利禄不足以供天下之贤才乎,亦以左右之谗使之然也。夫秦王,帝室之同叶,而宗盟之首系。不以此时富强其国,阴结诸侯,而扶汉室之危,吾恐天之历数必授于异姓之手,以帝海内,则秦王安得以藩封之爵而传诸子孙耶。吾之游诸侯,为汉室也。使秦王宴然而不顾其后,则士亦佛尘而往矣。吾之不去,尚冀秦王之遇也。三日而无闻,吾岂咎于秦王哉。宪也不仕天子而游诸侯,亦仲尼之卫之陈之宋之所为也。终不获志,则卜居于山林以讽先王之典谟而已矣,岂自同于羁旅之徒乎。”

    翟曰:“夫秦恃百二之固以轻贤士,其不能为汉室赖也,亦明矣。以子之才,上不臣于天子,下不交于诸侯,而犹偃仰当世,是洗巢由之耳,而负伊尹之鼎也。今汉室之难,发于钩党,此亦诸君子之激也。制群小而自制,不亦悲乎夫!陈仲举、窦游平、李元礼、郭林宗、范孟博之属皆子友也。今天子方高子之名,盍亦就蒲轮之聘,清朝廷之路,而解诸君子之忧乎。奚必以意气宾侯王讠单笑,轻爵禄而若是恝也。且吾闻之,鲤游于百川,不如江海之深逝;朱鸟游于山泽,不如云汉之高飞;贤俊游于诸侯,不如一王之殊遇。子其慎所游也。”

    征君答曰:“是则然矣。先生独不闻:江海之逝者,不能栖迟于芳藻;云汉之飞者,不能饮啄于清流。一王之遇者,不能诎伸于爵网。名羁之外乎,钩党之议非诸君之忧也。王道坏而重臣危,不可以济。先生其行矣乎。”遂送别于茂陵道。翟登车,悃然遥谓征君曰:“时哉,各努力也,于其矣。”

    ○诛赏

    秦王闻征君入秦三日不得谒,诛左右之蔽者五人,令国中弦歌以逆征君。秦王侍于宫门,军武执戟,庶人执旗,车马辐辏。观者慰曰:“今日得见征君也。”征君至秦宫,秦王欲爵之,授以冠舄。

    征君辞曰:“不可受也。夫先王之爵禄,自畿甸而颁于侯国,太宰掌之,天子不得而私其臣,诸侯不得而私其士。故诏爵以德,诏禄以功,皆天子之明制也。至于衰世,庸王废灭先王之法,爵禄无纪,轨物不经。挟权据宠之家,珠玉以为渊,丹青以为谷,罗绮丝竹之乐交陈于前,亘以长夜。若此者岂皆君之赐乎。卖宠幸于士庶,措威福于人主,无德者爵,无功者禄,百姓怨困于下,而国病矣。人主疑而不能悟,愍也;悟而不能振,弱也。主弱则臣强,强则侵,侵则毒。臣毒于内,则诸侯毒于外。其始强也,亦以爵禄而私士,遂至浸溢而不可救。故势合则战,势分则盟;力合则战,力分则盟;谋合则战,谋分则盟。此七雄之所以相持其胜也。而况当是时以爵禄役天下之士者,皆有国之诸侯,其权可得而爵,其地可得而役,其民可得而兵,其士可得而臣也。然帝秦而为民,鲁仲连犹耻之。是士非不欲臣于诸侯也,无道之国安得而臣哉。今诸侯有位而无国,其势又难矣。无国是无民也,而遽爵其士,士必蒙戮,况诸侯乎。夫汉室虽弱,未有周赧之穷,宜以扶汉室为名而谋其国,则诸侯之业光矣。贤王封千乘之爵,而有万乘之势。士之日夜望秦而驱驰者,亦欲以汉室之故而陈于王也。若贤王有其国,而国之人民土壤皆奉职于王,则士亦不必至矣。士至而爵之,亦不辞也,贤王惟无国,故不可爵一士而使之谋秦。何则汉室之君臣,犹议礼于庭,而揽天下之地图,颁诸侯之爵禄,建荣号于海内,行赏罚于郡县,而一统之形未剪也,贤王欲谋秦而扶汉室,岂必爵一士乎故曰:得民之心者不以威武,得士之心者不以爵禄,得诸侯之心者不以山川,亦自得其心而已矣。臣之入秦也,月始受魄。而臣之见王也,月已几望。贤王以为左右之蔽而诛之,求士诚急矣。奈汉室之典刑何也,诛一人犹不可,况其余者耶。夫蔽士不可以为律也,蔽而诛之,使有谗于王者则如之何不达于王而杀其士,于秦国之境者又如之何贤王诛左右以蔽戾,荣臣以爵禄,赏臣以冠舄,皆非典也,臣故不受。夫死五人而得一士,贤王何利焉,是以一诛赏而动汉室也。且以迫秦后不可以为盟主。王其图之。”

    秦王怃然曰:“然则,寡人为之奈何?”对曰:“虽然,犹可为也。今秦之有司,天子之臣也,王宜以为情告于天子之有司。声以私进美女之律,盖其罪与蔽均也。令有司亦以其情达于天子,则王之虑必释,而亲亲之恩坚矣。”嬖入史纲曰:“何必然则君之计宜以诛左右之威而收秦民,乘士之归秦而速伯功,倚秦国四塞之险而会诸侯,当汉室累卵之危而布文德,此一时之显名盛举也。五伯之功皆谋于速而钻于机,故名显而功集。今天下初启难也,以诛赏之小瑕而诡掩曲饰以求媚于时,臣恐天下事谢矣,何以达圣哲之权,昭鸿骏之业。窃为君不取也。”秦王笑曰:“何言之易,何言之易。寡人方与征君游礼乐中,恶及兹也!”

    是岁,少微见于秦。

    ○盟会

    韩臣将寻盟,秦王问于征君曰:“韩将与寡人盟,何谓也?”征君对曰:“夫诸侯亲睦,以宁其社稷,以怀其人民,使军旅之士不相加也,于是乎有盟之礼。夫盟,信之舆也,诸侯盟会以示好,宴享以示睦,故诸侯贵盟而贱役。大国盟而不役小国,役而不盟弗信,则盟必溃。弗盟则无以彰信也,盟以彰信,故溃盟者春秋恶之;求盟而不直者,春秋耻之。夫求盟者信诈之机也,是故诸侯未盟而战,将以养其战也。既战而盟,将以防其救也。故怠则乘之,衅则动之,窥怠而乘,是吾以盟怠也;观衅而动,是否以盟衅也。以盟怠者,敌必乘之;以盟衅者,敌必动之。故曰:“信诈之机也,必欲盟,故树之以信;必欲溃盟,故寓之以诈。盟而守信者,若葵丘之会是也;盟而守诈者,若河阳之会是已。夫天子与诸侯不言盟而河阳之会,则晋文之守诈于诸侯以侵周室。孔子曰:‘晋文公谲而不正,齐桓公正而不谲。’此之谓也。今王欲为葵丘之会而树信于天下,则韩之首盟不可辞也。受韩之盟,则诸侯皆响应而盟秦,齐桓之盛复转于今矣。不然,则诸侯背秦之心犹韩之盟于秦之心也。韩之土壤,秦不能过;韩之山川,秦不能过;韩之谋士,秦不能过;韩之人民,秦不能过;韩之精兵,秦不能过;韩之车马器械,秦不能过。夫以不能过之韩,而求盟于秦,固天以葵丘之烈赐贤王也。王其盟之。”

    秦王悦,遂与韩人盟于锡谷。

    ○琴论

    征君燕居,中夜鼓琴而歌《豳风》,秦王使左右伺之,通于馆人。馆人觉,私告于从者曰:“子之师也,鼓琴咏歌其声铿铿,然是歌也果无心乎!”从者对曰:“夫心以生声,声以成歌,歌以惕志。若夫子之歌也,何谓无心。”馆人曰:“然则所谓歌者,何诗也?”对曰:“《豳风》。”曰:“奚取《豳风》也!”曰:“《豳风》,王化之纪也。夫子思周室之隆治而咏歌焉。秦其望矣。”曰:“无刺乎?”曰:“鼓琴而音婉以和,歌《豳风》而声雍以舒,又何刺焉?”馆人谓秦王之左右曰:“先生无劳,窃也请复于君,可乎?”

    左右返。征君理琴顾从者而言曰:“吾鼓琴至《豳风》之乱,琴不起,必有疑者感之,其秦王乎?”从者对曰:“馆人哉!”征君曰:“馆人何为而疑也?”对曰:“馆人闻夫子鼓琴而歌,卒尔问曰:‘铿铿者歌其有心乎’弟子应之以心。又问曰:‘何国之风?’弟子告之以豳。又问曰:‘有刺乎’弟子告之曰:美。是以知馆人之疑也。”征君曰:“甫有心而鼓琴,君无心而疑琴,琴亦应吾以疑滞。吾以情何感而至此哉。嗟乎,夫人寄于幻化,有有心者,有无心者,有有心而无心者,有无心而有心者。无其所无而未尝无,有其所有而未尝有,无亦疑也,有亦疑也。疑则机也,机则感于机而应于机,机之流于物也。无一无万,无巨无杪,无远无近,无阴无阳,鼓舞化育。若知其存若风之,噫嘘而物窍皆鸣日之照临,而物状皆朗。不行而赴,不疾而驰,此之谓机。故禹产于石英,契产于燕卵,颉皇悟于鸟迹,傅说报于梦寐,乞人哀而感申喜,介子歌而泣文公,瓠巴鼓瑟而鱼出,鲁阳挥戈而日反。其有心乎?”其无心乎其感于机乎,其应于机乎今吾鼓琴而馆人疑,馆人知也,吾弗知也。馆人疑而琴蹇,吾知也,馆人弗知也。吾是以有感乎物机之变易,如馆人之疑而触者亦多矣,小子识之。”

    从者出告于馆人,馆人异其所云,入曰:“夫子鼓琴于堂,而有琴玷,以为仆疑也,夫子殆得其疑而失其人乎。”征君曰:“此弟子之言也。”馆人曰:“否。顷有秦王之左右二人伺夫子于牖外,以犯夫子之琴,此左右之疑也,从者其误矣。”夫征君抚琴而哂曰:“左右之伺王命也,则疑在秦王也,于左右何疑夫疑,鬼之门也,明神之庭也,吾闻君子去疑而存明,未闻汨明而畜疑也。故君子遵礼乐以昭明其心,远氵?邪以昭明其性,躬政事以昭明其动,辩忠佞以昭明其志,济茕独无告之民以昭明其德,犹惧其未广也,察诽谤以昭明其过,纳谏诤以昭明其虚,修蒸尝以昭明其敬,光庇国家以格于上下神,是以世享其荣,子孙必兴,此后稷文王之所以光裕也。秦王以汉室之子孙贵而无辅,富而无民,恃大而不修德,疑士而不谋政,后有兴者亦始皇二世之为也。惜乎!吾不得见左右而论于王。”

    馆人出,从者侍而问曰:“夫子何屑与之论大道也?”曰:“吾闻君子无傲,以傲而陵人,人亦侮之;以傲而陵君,君亦贱之;以傲而陵长,长亦击之;以傲而陵弟,弟亦狎之;以傲而陵友,友亦远之。是以替名而善,身必戮焉。吾知免于今矣。”

    ○燕居

    征君燕居,与七子讲业,七子问曰:“孟轲、孙况之后,由道者可得而闻乎?”征君曰:“道,人之路也,愚夫愚妇皆由之,孔子盗跖皆由之,何谓无道?”曰:“是路也,非道也。以路而为道则可,以道而为路可乎以道而为路则亦指仁义而为尘埃乎?”曰:“汝何以道为道,以路为路乎吾观其由于人者云尔,夫路也者,缘仁义而名者也,非缘路而名仁义也。汝知仁义之非路,而孰知尘埃之为道乎;知尘埃之为尘埃,而孰知仁义之为尘埃乎。天地庶物皆尘埃也,则皆路也,安得不谓之道。故君子仁义以为路,是亦仁义以为尘埃也。仁义以为尘埃,是亦尘埃以为道也。道衰于春秋,亦隆于春秋。若孔子及颜渊、曾参、子贡、蘧埃、季札、子产是已。道熄于战国,亦鸣于战国,若孔、孟轲、墨翟、列御寇、庄周、荀卿是已。其余嗽然嘘其术于当时,以立一家之言者,殆不可纪。若邹衍、虞卿、慎到、山环、关尹喜,庚桑之徒,皆显名诸侯而列儒者之林,使孔子出必取而裁之,以纳于道,虽商鞅、苏秦、张仪、公孙衍、申不害、韩非之流,其学不出于纵则由入于横,不入于刑则出于名,驰其辞氵议以颂诸侯而坑天下之民,然数子者,亦皆辩慧博闻之士,使其游于孔子之门,孔子必不拒。盖辩慧者,考业之资;博闻者,达性之涂也。如是则仪、秦无纵横,而韩、商无刑名矣。夫人之性不相远也,其质饶以懿,而文之以诗书,闲之以礼义,则性成焉。放性犹璞也,不琢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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