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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

    世謂“六經無文法”。不知萬古義理,萬古文字,皆從經出也。其髙者逺者,未敢遽論,即如《七月》一篇叙農桑稼圃,内則叙家人寢興烹餁之細。《禹貢》叙山水脉絡,原委如在目前。後世有此文字乎?《論語》記夫子在鄉、在朝,使擯等容,宛然畵出一箇聖人。非文,能之乎?昌黎序如《書》,銘如《詩》,學《書》與《詩》也。其它文多從孟子,遂爲世文章家冠,孰謂“六經無文法”。

    六經之外,昌黎公其不可及矣。後世有作,其無以加矣。《原道》等篇,固爲醇正。其《送浮屠文暢》一序,真與孟子同功,與《墨者夷》之篇當並觀,其它若《曹成王》、《南海神廟》、《徐偃王廟》等碑,竒怪百出,何此老之多變化也。嘗怪昌黎論文於漢,獨取司馬遷、相如、揚雄,而賈誼、仲舒、劉向不之及,蓋昌黎爲文,主於竒。馬遷之變怪、相如之閎放、揚雄之刻深、皆善出竒。董賈向之平正,非其好也。然《上宰相第一書》亦自劉向疏中變化來。先秦文字無有不佳,余所尤愛者:樂毅《答燕惠王書》、李斯《上逐客書》、韓非子《說難》。可謂“極文之變態也”。其後漢文帝《賜匈奴》、《南粤王書》亦似之文帝,其所謂“有德者之言乎?”

    太極圖,西銘未論義理,其文亦髙出前古。

    爲文必師古,使人讀之不知所師,善師古者也。韓師孟,今讀韓文,不見其爲孟也。歐學韓,不覺其爲韓也。若拘拘規傚,如邯鄲之學歩,里人之效顰,則陋矣。所謂“師其意,不師其詞”,此最爲文之妙訣。

    聖賢未嘗有意爲文也,理極天下之精,文極天下之妙。後人殫一生之力以爲文,無一字到古人處,胷中所養未至耳。故爲文,莫先養氣,莫要窮理。

    韓子《進學解》准東方朔《客難》作也。桞子《晉問》准枚乘《七發》作也。然未嘗似之若班固《賔戱》、曹子建《七啟》,吾無取焉耳。

    史記《貨殖傳》議論未了,忽出叙事;叙事未了,又出議論。不倫不類,後世决不如此作文,竒亦甚矣。

    吾讀桞子厚集,尤愛山水諸記,而在永州爲多。子厚之文,至永益工,其得山水之助耶?及讀元次山集“記道州諸山水”,亦曲極其妙。子厚,豐縟精絶;次山,簡淡髙古。二子之文,吾未知所先後也。唐文至韓桞始變,然次山在韓桞前,文已髙古,絶無六朝一點氣習,其人品不可及歟!

    史記,不必人人立傳。孟子傳及三騶子。荀卿傳間及公孫龍。劇子、尸子吁之屬。衛青、霍去病同傳。竇嬰田蚡灌夫三人爲一傳。其間叙事合而離,離而復合,文最竒,而始末備。漢書兩龔同傳,亦得此意。

    史記不與張騫立傳,其始附《衛青》,而於《大宛傳》備載始末,蓋大宛諸國土俗,皆騫所歸爲武帝言者也。騫没後,諸使西域者,亦具焉。事備具而有條理,若漢書,則大宛、張騫各自爲傳矣。

    史記。董仲舒傳不載天人三策。賈誼與屈原同傳,不載治安等疏。視漢書疎畧矣。蓋史記宏放,漢書詳整,各有所長也。

    史記。《張蒼傳》叙至遷御史大夫,忽入周昌。周昌後,又入趙堯。趙堯抵罪。又入任敖。任敖後,仍入張蒼,事核而文竒。四人皆相繼爲御史大夫者也。

    太史公《伯夷屈原傳》時出議論,其亦自發其感憤之意也。夫退之《何蕃傳》亦放此意。

    太史公作傳,亦不必人人備著顛末。嚴安徐樂,一書足矣。蔡澤傳亦然。

    班固《西漢書》典雅詳整,無媿馬遷,後世有作,莫能及矣。固,其良史之才乎?然予觀文選所載,固文多不稱,唯《兩京賦》最其加意,然亦無西京之體,何固之長於史而短於文乎?頗疑漢書多出其父彪,而固蒙其名。然無它左證。偶讀《西京雜記》,謂“家有劉子駿漢書一百卷。無首尾題目,但以甲乙丙丁紀其卷數。其父傳之歆,欲撰漢書,未及而亡。”試以此記考校班固所作,殆是全取劉書,小異同耳。固所不取者,二萬許言録,爲二卷,名曰《西京雜記》,以禆漢書之缺,乃知固書其多取諸歆乎?或謂“西京襍記”亦僞書,不知果何如也。晉傅玄之言曰“孟堅漢書,實命世竒作,及與陳宗、尹敏、杜撫、馬嚴撰《中興紀》傳其文,曾不足觀,豈拘於時乎?”何不類之甚也。

    《越絶書》十五卷,相傳以爲子貢作。其未然乎?其缺文訛字,斷簡幾不可讀。“計倪、請糴、寳劔、九術、軍氣、春申君”篇亦已往往見於“史記、吳越春秋”等書。其記《地傳》乃出秦皇漢武及更始建武中事,烏在其爲子貢作乎?或子貢有作,後人附會合雜以成之乎?然古書之存於今者寡矣。其間,亦有異聞焉。安可廢之。

    世謂“詩有别才”。是固然矣。然亦須博學,亦須精思。唐人用一生心於五字,故能巧奪天工。今人學力未至,舉筆便欲題詩,如何得到古人佳處。

    杜詩,前人賛之多矣。予特喜其諸體悉備,言其大則有若“吳楚東南坼、乾坤日夜浮”、“日月籠中鳥,乾坤水上萍”、“地平江動蜀,天逺樹浮秦”、“五更皷角聲悲壯,三峽星河影動揺”之類。言其小則有若“暗飛螢自照,水宿鳥相呼”“仰蜂黏落絮、倒蟻上枯籬”“脩竹不受暑、輕燕受風斜”之類,而尤可喜者如“水流心不競,雲在意俱遲”,人與物偕有,吾與點也之趣;“片雲天共逺,永夜月同孤”,又若與物俱化,謂此翁不知“道”,殆未可也。

    子羙之作有綺麗穠郁者,有平澹醖藉者,有髙壯渾涵者,有感慨沈鬱者,有頓挫抑揚者,後世有作不可及矣。若夫興寄物外,神解妙悟,絶去筆墨畦徑。所謂“文不按古,匠心獨妙”,吾於孟浩然、王摩詰有取焉。

    格調,雖不甚髙,而工於模冩人情物態,悲懽窮泰,吐出胷臆,如在目前,吾於樂天有取焉。微之,效嚬而終不似,才有餘韻不足也。

    余讀詩至“緑衣燕燕,碩人黍離”等篇,有言外無窮之感。後世,唯唐人詩尚或有此意。如“薛王沉醉夀王醒”不渉譏刺而譏刺之意溢於言外。“君向瀟湘我向秦”不言悵别而悵别之意溢於言外。“凝碧池頭奏管弦”不言亡國而亡國之痛溢於言外。“溪水悠悠春自來”不言懷友而懷友之意溢於言外。“潮打空城寂寞回”不言興亡而興亡之感溢於言外。得風人之旨矣。

    摩詰以淳古淡泊之音,冩山林閒適之趣。如輞川諸詩,真一片水墨,不着色畫,及其鋪張。國家之盛如“九天閶闔開宫殿,萬國衣冠拜冕旒。雲裏帝城雙鳯闕,雨中春樹萬人家。”又何其偉麗也。

    爲文好用事,自鄒陽始。詩好用事,自庾信始。其後流爲西崐體。又爲江西派,至宋末極矣。

    唐人,雖爲律詩,猶以韻勝,不以飣餖爲工。如崔灝《黄鶴樓詩》“鸚鵡洲”對“漢陽樹”。李太白“白鷺洲”對“青天外”。杜子羙“江漢思歸客”對“乾坤一腐儒”。氣格超然,不爲律所縛,固自有餘味也。後世取“青嫓白區區”以對偶爲工,“鸚鵡洲”必對“鸕鷀堰”、“白鷺洲”必對“黄牛峽”,字雖切而意味索然矣。

    温柔敦厚,詩之教也。故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後世此意久泯。劉禹錫看花諸詩屬意微矣。猶以是被黜,蔡確車,蓋亭詩,亦未甚顯,遂搆大獄。東坡爲詩,無非譏切時政,借曰“意在愛君”,亦從諷諌可也。乃直指其事而痛詆之,其間數詩或幾乎罵矣。以詩得罪,非獨李定諸人之罪也。

    ○音律

    音律,惟黄鍾爲難定。黄鍾之度長九寸,空圍九分,積八十一分。自子之一厯十一辰,每三之,至於亥,得一十七萬七千一百四十七,爲鍾之實,固有定法矣。而古今之度易,差差之忽微,則其音,髙下頓殊,餘十一律皆失其度。古之神瞽心諳,天地之中,聲先立,黄鍾之管以定十一律,自上生下,則三分損一,自下生上則三分益一,十二律旋相爲宫,無弗協者。黄鍾之管,長九寸,黍度之所由起也。容千二百黍量之所由起也。重十有二,權衡之所由起也。度量權衡皆起於黄鍾,故曰“黄鍾爲萬事之根本”。後世儒者,莫知聲氣之元,乃區區累黍爲尺,以制律古法律管。當實黍千二百粒,而古今之黍,圓長大小不同,難以爲凖,其容受,卒不能合。胡瑗乃取羊頭山黍,篩取其中。范鎮增損漢書,以求合其度而卒莫之合。晉,荀朂,取古銅管,據以造律。後周取古玉斗丁度用。漢泉貨尺和峴用洛陽景表尺。梁武用汲家玉律。隋定尺十五種。它如以馬尾、以蠶絲。紛紛卒莫能定,何哉?由不能識天地之中聲、不以律制尺而以尺定律故也。後世既無神瞽之神解,則如之何?緹室葭琯以候氣,多爲管以叅驗,如蔡元定之法,其亦庶乎其可也。

    京房曰“六十律相生之法:以上生下皆三生二;以下生上皆三生四。”房又曰“竹聲不可以度調。”故,作凖,以定數凖之狀。如瑟,長丈而十三。弦隱間九尺,以應黄鍾之律。九寸中央一絃,下有畫分寸。六十律以爲清濁之節,均其中絃,令與黄鍾相得。案畫以求諸律,無不如數而應者矣。

    或問“琴五絃,其二絃云『周文武』,所增信乎?”曰“唐楊收有言若是。少商武絃也。文世安得武聲?”予謂“五者,宫商角徴羽。其二變宫、變徴也。變宫變徴其始于武王乎?”周景王問伶州鳩曰“七律者,何州?”鳩對曰“昔武王伐殷,嵗在鶉火,星在天黿。自鶉及駟,七列也(鶉火之分張十二度,駟房五度,從張至房,合七宿:『張、翼、軫、角、亢、氐、房』也)。”南北之位七同也(鶉火午,天黿子,自午至子其度七也)。凡神人以數合之,以聲昭之,故以七同其數,而以律和其聲,於是乎有七律,故曰“武王也” 。

    朱子語録問“《國語》六律者,立均出度。”韋昭註云“均謂均鍾”。木長七尺,係之,以弦不知其制如何?曰“均只是七均,如以黄鍾爲宫,便以林鍾爲徴,大簇爲商,南吕爲羽,姑洗爲角,應鍾爲變宫,甤賔爲變徴。這七律自爲一均,其聲自相諧應。古人要合聲,須先吹律,使衆聲皆合於律,方可用。後來人不解,逐律吹。京房始有律凖,乃先做下一箇母子,調得正了,後來只依此爲凖。《國語》謂之『均』。梁武帝謂之『通』。其制十三絃,一絃是全律,黄鍾只是散聲。又自黄鍾起至應鍾,有十二絃,要取甚聲,用柱子來逐絃分寸,上柱定取聲,『立均』之意,本是如此。

    周世宗時,王朴上疏曰“黄鍾爲樂之端,半之清聲也,倍之緩聲也。三分其一以損益之,相生之聲也。十二變而復黄鍾,聲之總數也。”命之曰“十二律旋迭爲均。均有七調,合八十四調,播之于八音。自秦而下,旋宫聲廢。厯代所存黄鍾之宫一調而已。十二律中,唯用七聲。其餘五調,謂之啞鍾,不用也。唐太宗用祖“孝孫張文收考正雅樂旋宫”八十四調,復見於時,在懸之器才無啞者,至五代復壞缺。臣依周法,以秬黍校定尺度,長九寸,虛徑三分,爲黄鍾之管。以上下相生之法推之得十二律,管以衆管,至吹用聲不便,乃作律凖,十三絃宣聲長九尺,各如五鍾之聲,以第八絃六尺設柱,如林鍾。第三絃,八尺設柱爲大簇。第十絃,五尺三寸四分設柱,爲南吕。第五絃,七尺一寸三分設柱,爲姑洗。第十二絃,四尺七寸五分,設柱,爲應鍾。第七絃六尺三寸三分設柱,爲甤賔。第二絃八尺四寸四分設柱,爲大吕。第九絃,五尺六寸三分,設柱爲夷,則第四絃七尺五寸一分設柱,爲夾鍾。第十一絃五尺一分設柱,爲無射。第六絃,六尺六寸八分,設柱,爲中吕。十二絃四尺五寸設柱,爲黄鍾之清聲。十二聲中旋用七聲爲均,爲均之主,惟宫徴商羽角,變宫,變徴,次焉。發其均,主之聲,歸乎本音之律。七聲迭應而不亂,乃成其調。均有七調,聲有十二均,合八十四調,旋宫之聲如此。

    晉,荀朂,號知音律。初,朂常於路逢趙賈人牛鐸。及掌樂事,律吕未諧,曰“得趙人牛鐸則諧矣”。遂下郡國,悉送牛鐸,果得諧者,然論者謂“朂爲暗解,時阮咸逹八音”,時謂“神解咸常心譏朂。”新律,髙近哀思,不合中和。每公會作樂,朂自以不及咸。意咸異已,乃出。咸爲始平相,後有田夫得周玉尺,以校前所理鍾石絲竹,皆短校一米,益伏咸之妙。

    北齊神武時,信都芳世號知音,能以管候氣,仰觀雲色,常與人對語,則指天曰“孟春之氣至矣。”人驗管而灰已飛,每月所候,言皆無爽。又爲輪扇二十四,埋地中以測二十四氣。一氣感則一扇自動,它扇並住,與管灰相應若合符契。

    萬寳常,常與人論及樂調,時無樂器,因取前食器及雜物,以箸叩之,宫商畢備,諧於絲竹。文帝召問“鄭譯所定音樂”,對曰“此亡國之音也。”遂極言樂聲哀悲,非雅正之音,請以水尺爲律,以調樂器,遂造諸樂。其聲率下於譯調二律,并論旋相爲宫之法,改絲移柱之變,爲八十四調,百四十四律,變化終於千百八聲,見者嗟異。然其聲雅澹,不爲時所好。

    總章中,潤州得磬,以獻張文收。扣其一曰“是晉某嵗閏月造,得月數當十三,今缺其一於黄鍾,東九尺,掘必得焉。”下州求之如其言而得大樂,有古鍾十二。近代,唯用其七,餘號啞鍾。文收吹律調之樂,皆響徹。時人咸服其妙。文收既定樂,復鑄銅律三百六十,藏于大樂署。

    裴知古。武后朝以知音,直大常。路逄乘馬者,聞其聲切,云“此人當墜”。馬行未至半里,馬驚墜地死。又觀人迎婦。聞婦珮玉聲曰“此婦不利姑。”是夕姑有疾亡。

    洛陽有僧房,磬日夜自鳴。僧以爲怪,懼而成疾。曹紹夔名知音,來問疾。僧以告。俄擊齋鍾,磬復作聲。紹夔咲曰“明日可設盛饌,當與除之。”僧,雖不信,冀其或效,乃具饌以待。夔至,出懷中錯,鑪磬數處而去,聲遂絶。僧苦問“其所以?”夔云“此磬與鍾律合,故擊彼此應。”僧大喜,疾亦愈。世常患黄鍾難定,若得阮咸、張文收、萬寳常、曹紹夔之屬,亦何難定之有哉。

    ○音韻

    邵康節之父古“字天叟”謂“天有隂陽,地有剛柔。律有翕闢,吕有倡和。一闢一翕,而平上去入備焉。一倡一和,而開發收閉備焉。律感吕而聲生焉。吕應律而音生焉。開閉者,律天清濁者。吕地先閉後開者,春也。純開者,夏也。先開後閉者,秋也。冬則閉而無聲。冬爲春聲,陽爲夏聲,此見作韻者,亦有所至也。銜凡冬聲也。”横渠張子曰“商角徴羽,出于唇齒喉舌。獨宫聲全出于口,以兼五聲也。”徐景安《樂書》“凡宫爲上平,商爲下平,角爲入徴爲上,羽爲去。”米元章云“五聲之音出于五行。沈隱侯只知四聲,求宫聲不得,乃分平聲爲二。”鄭樵曰“江左始爲韻書,然識四聲而不識七音,知縱有『平上、去入』四聲,而不知衡有『宫商角徴羽,半徴半商爲七音』,縱成經,横成緯,經緯不交,所以失立韻之原也。”七音之韻,起自西域,以三十六字爲母。天地萬物之音備於此,雖鶴唳風聲、鷄鳴狗吠,皆可譯也。況人言乎?

    今宣尼之書,東則朝鮮,西則涼夏,南則交阯,北則朔易,皆吾故封也。瞿曇之書,能入諸夏,而宣尼之書不能至跋提河者,以聲音之道障閡耳。所以日月照處,甘傳梵書者,爲有七音之圖,以通百譯之義也。

    梵人别音,在音不在字;華人别字,在字不在音。故梵有無窮之音,華有無窮之字。梵則音有妙義,而字無文采;華則字有變通,而音無錙銖。梵人長於音,所得從聞入;華人從見入,故以識字爲賢。知釋氏以叅禪爲大悟,通音爲小悟。

    《七音韻鑑》出自西域。應琴七絃,從衡正倒展,轉成圖。不比華音平上去入而已。華有二合之音,如漢書元元之類,無二合之字。梵有二合、三合、四合之音,亦有其字。華書,惟琴譜有之,蓋琴尚音,一音難可一字,該必合數字之體,以取數字之文。華音論讀,必以一音爲一讀,梵音論諷,雖一音而一音之中自有抑揚髙下。二合者,其音易,三合四合者其,音轉難。大氐華人不善音。今梵僧,呪雨則雨應,呪龍則龍見。華僧,雖學其聲,而無驗者,實音聲之道有未至也。

    ○字學

    六書之學,說文備矣。後世紛紛有作,若鄭樵、周伯琦、趙撝謙,其義益密,而撝謙尤精别以形聲事意,母生子,子生孫。後雖有作,無以加矣。顧其間,尚有一二疑義,試舉以質深於字學者。

    倉頡制字,凡有形可象,必象其形。無形可象,有意可會,則會其意。無形可象,無意可會,則諧其聲。無形可象,無意可會,無聲可諧,於是乎有轉注,有假借。二者皆不得已也。亦必其瑣屑者乎?若夫乾,天也。伏羲畫卦已有其象(《説文》“乾,上出也。從乙。乙,物之逹也”。此説佀爲得之),故曰“乾,徤也。”安得無其字,乃借“乾燥”字爲之。自夏商,則有易,故曰“易,變易也。日月爲易,豈得借蜥易字爲之?日出木上爲東,則日入地下爲西,豈借鳥棲之棲爲之?人向南背北。北以背爲意,則南宜以向爲意,或從丙爲意,豈以半爲之?愚於是不能無惑也。

    日見地上爲旦。日入地中爲冥。則西宜亦爲冥之義。《説文》“丙位南方,萬物炳然,隂氣初起,陽氣將虧,從一入門。一者陽也。丙承乙,象人肩。”

    鄭樵曰“十辰、十二日,皆爲假借。甲本戈甲。乙本魚膓。丙本魚尾。丁本蠆尾。戊本武。已本几。庚,鬲也。辛,被罪也。壬,懷妊也。癸,草本實也。子,人子之也。丑,手械也。寅,臏也。卯,門也。辰,未詳。巳,蛇屬也。午,未詳。未,木之滋也。申,特簡也。酉,卣也。戌與戉戚同意。亥,豕屬也。惟亥已有義,餘並假借。”

    予謂“《禮記》『魚去乙』謂『魚骨有似乙字』,非乙字之爲魚骨也。”魚尾有似丙字,非丙字之爲魚尾也。蠆尾有似丁字,非丁字之爲蠆尾也。戼從二户開闢之形,爲日出物生之義,取象於門,非以爲門也。丣從二戸相合之形爲日入物收之義,取象於牖,非以爲牖也。其餘,“史記、説文”亦皆有説,何爲不可從乎?《史記·厯律志》云“『甲』言『萬物剖符甲而出』也。乙者,言萬物生,軋軋然也。丙者,言陽道著明。丁者,言萬物之丁壯也。庚者,言陽氣庚萬物。辛者,言萬物之辛生。壬之爲言『任』也,言陽氣任養萬物於下也。癸之爲言『揆』也,言萬物可揆度也。子者,滋也,言萬物滋於下也。丑者,紐也,言陽氣在上,未降萬物,厄紐未敢出也。寅言萬物始生,螾然引也。卯之爲言茂也,言萬物茂也。辰言萬物之蜄振也。巳言陽氣之巳盡也。午言隂陽之交愕布子午也。未言萬物皆有滋味也。申者言隂用事申賊萬物,又言物堅於申也。酉者言萬物之老也。戌者言萬物盡滅。亥者,該也,言陽氣藏於下,故該也。”

    周伯琦云“木老於未象,木重枝葉之形。”又云“古人因事物制字,如『之』,本『芝草』乎?本『吁氣』焉。本『鳶』也。後人借爲助語。助語之用既多,反爲所奪。又制字以别之,乃有『芝』字、『吁』字、『鳶』字。”此説佀爲得之。

    ■之作,凡以趨簡易也,而有視篆爲繁者,如市之爲韍。■之爲端。■之爲號,丂之爲攷。■之爲吁。■之爲攀。■之爲膂。■之爲盧。■之爲僕。■之爲辯,亞之爲惡。■之爲匡。■之爲隱。■之爲節。■之爲奏。■之爲冪,己之爲紀。■之爲契。■之爲貫。■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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