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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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吮生血至尽,乃剥腹;草将化者绿如苔,置盐少许,腌即食之;但不茹毛耳。

    捕小鱼,微盐渍之,令腐;俟虫生既多,乃食。亦喜作鲊鱼,以不剖腹而腌,故速腐。细切鹿肝为醢,名膏蚌鲑;藏久,云可愈噤口痢。

    鱼肉蛆生,气不可闻,嗜之如饴,群噉立尽。果嗜檨及番石榴。番石榴,俗所称梨仔拔者也;臭如■〈囗外必内〉鸡,番酷嗜之。投以鲜荔子,或以为恶。

    生番入山,以生姜为糗糒,和水而嚼,佐以草木之实;云可支一月。

    庐舍

    番舍形如小账房,开门于横脊,鞠躬而入。夫妻、子女团聚一室,臭不可闻。南社、东西螺、新港、萧垄、麻豆、目加溜湾数社规模壮敞,封土墩为址,作室于上;昂其前可五尺,门架木横以入。大者广五丈,深十丈许,如余皇;中柱以乔木,梁椽、四壁悉材篔筜。左右前后门户疏通,覆以茅茨,剪洒绝尘;前施丹艧,竟可以画舫额之。

    居室外,结茅为禾间;番喜禾,故名之也。竹木交加,迭空而起,离地数尺如小楼;贮粟其上,以避蒸湿霉腐。视田畔高敞地,结数椽为憩息之所,荫以竹木;收获时,寝食其中,曰田寮。

    社中择公所为舍,环堵编竹,敝其前,曰公廨(或名社寮)。通事居之,以办差遣。

    凡作室,合社之众助之。先剉竹结椽桷为盖,各一大扇;竖柱上梁毕,众共擎盖而升,编茅以覆。另结茅为顶,于横脊之两端如枕形。落成,出酒相饷;男妇毕集,酩酊歌舞,极欢而罢。为禾间,则覆茅于盖而擎之。

    南嵌以上诸番,或架木以板为屋,形如覆舟。

    内山有松石,凿之成片,下砌为墙、上以代陶瓦;方、广一丈,望之天然石室也。

    新港、萧垄、麻豆、目加溜湾四社,地边海空阔,诸番饶裕者,中为室,四旁列种果木;廪囷圈圉,次第井井。环植莿竹,广至数十亩。

    器物

    粟不粒积,剪穗而藏、带穗而舂,无隔宿之米。以巨木为臼,径四尺、高二尺许,面凹如锅,凿空其底,覆之如桶。旁窍三、四孔,以便转移。杵辄易手,左右上下,按节旋行,或歌以相之。将旦,村舍络绎丁东远扬,若疏钟清磬;客骤听者,不辨为何声。陈小崖「外记」:『粤东南海神祠有大小铜鼓二,制如淮鼓,中有脐突起,击之阗然;云传自汉代古物』。木虚应地,铿若金奏;金虚应地,幻为革音:清浊各异。番夷制器,埒诸古人矣。

    杙,三足于地,阁木扣于上以炊;或支以三石块,若鼎峙然。木扣陶土为之,圆底宿口,微有唇起以承甑。甑以大木刳虚其中若桶,编篾为脐。近亦有用小铁锅兼筑灶者。

    规木虚其中,围三尺许,函口如槽;横竹木杆于内,卷舒其经,缀线为综,掷纬而织达戈纹、粗布系腰小带,花纹历录可爱。

    坚木削刀扣之,左右各置小坛,扣声相应,清亮如磬。

    室中壶庐,累累以百十许,多为富。大者容二斗。嫩时,味苦不可食。俟坚老,截顶出瓤,选其小而底相配者制为盖,泽以鹿脂,摩娑既久,莹赤如漆。番人于于役,用装行李,雨行不濡。传递公文,遇大水,取置其中,戴于首而渡。汉人重价沽之,弗售也。

    削竹为嘴琴。其一制如小弓,长可尺余或八、九寸,以丝及木皮之有音者纶为弦;扣于齿,爪其弦以成声。其一制略似琴形,大如指姆,长可四寸,窍其中二寸许,钉以铜片,另系一小柄;以手为往复,唇鼓动之,声出铜片间如切切私语,皆不能远闻,而纤滑沉蔓,自具一种幽响。夜月更阑,猫踏(见下「杂俗」)与番女潜相和,以通情好。

    截竹窍孔如箫,长者可二尺;通小孔于竹节之首,按于鼻横吹之,曰鼻萧。可配弦索,音节颇似而不扬,当为箫之别调。

    用芦管长寸许,丝缠其半;又其半扁如鸭嘴。截竹长六、七寸,窍三孔;函芦于竹,骈而吹之,曰芦笛。音如滇、黔间苗■〈犭仲〉之芦笙,而悲壮过之。清秋夜月,令人起塞上之思。

    铸铁长三寸许,如竹管;斜削其半,空中而尖其尾,曰萨豉宜、又曰卓机轮。系其尖于掌之背,番约铁镯两手,足举手动,与镯相撞击,声铮铮然。或另衔铁舌,凹中;系之脐下,摇步徐行,锵若和鸾。骋足疾走,则周身上下,金铁齐鸣,听之神竦。

    弓取材于竹,密缠以藤,藤染茜草,其色朱。内山番或以韧木为之,不知柘与桑也。无弰,不需筋角胶漆;绳纻为弦,渍以鹿血,坚韧过丝韦。露宿不橐,亦无反弛之虞。底局不至于彀,而发射搭箭于左。

    小竹坚直,美亚会溪用为箭,傅以翎;翎如汉人之制而剪其梢。或增为五面,密缠以丝,鹿血鋈之如漆。镞,铦利贯骨,有长至四寸许,如鎗舌者。

    镖枪杆长五尺许,疏可及三、四十步,锋铦利。或鎗舌为钩距,形如个字;括入杆中,用长绳并杆系之。中物,则枪舌倒挂而不能出。麖鹿负痛奔逸,杆摆落,与绳俱挂草木间;番从后尾之,无得脱者。

    男女出门,身不离铁。刀之制,或方头、或尖叶,长不满尺,铦于斧斤。木鞘韬之,横系腰背。

    刳木为牌,高齐膺,阔二尺许;取木之最坚者为之。内凹外凸,中画日月,或黑白相亚;制如舞干。

    以藤为笼,下底上盖,方圆、高低、大小不一。汉人购之,内外加以漆,饰铜以便锁钥,殊为坚致。

    编竹篾为篮,其制圆,曰霞篮。番无升斗,以此为量;大者装至三、四石。内山有藤簸箩,径围可三丈。

    杂俗

    诸流寓于台者称唐人,犹称汉人也。郑氏窃据,唐人既多,往来相接,长幼尊卑皆呼兄弟。半线以上,称「付遁」(番语亲戚也)。称内地,统名之曰唐山。

    无历日,不识岁,时以稻熟为一岁。不知庚甲,问其年几何,茫然也。黠者如古结绳之初,稻熟时,辄加一结。或折枝藏于室,核其数,终不知溯自初生凡几春秋也。以月圆为一月,不知有闰。

    老番能占岁;草初发,视今岁何者居先,则定一岁旱潦丰歉。师旷云:『岁欲甘,则甘草先生;岁欲苦,则苦草先生』。番犹古先民之遗也。

    春以草验风信;初生无节,则周岁无台。每多一节,主台一次;验之不爽。近汉人亦有识此草,不知著名,但曰风草。

    习红毛字,横书为行,自左而右;字与古蜗篆相彷佛。能书者,令掌官司符檄课役数目,谓之「教册仔」。今官设塾师于社,熟番子弟俱令从学,渐通汉文矣。

    红毛字不用笔,削鹅毛管为鸭嘴,锐其末,捣之如毳,注墨渖于筒,湛而书之红毛纸。不易得笺,代之以纸,背堪覆书也。

    途次相遇,少者侧立,先问讯长者,俯以俟;长者既过,乃移足。朋侪则互相问。饮食无论多寡,分甘必遍。或汉人入社,以烟、糖相饷(二物番所酷嗜)。已遍而忽有后至者,虽素不谋面,必更均而与之。

    客至,出酒以敬,先尝而后进;香炉、瓷缾悉为樽斝。槟榔熟,则送槟榔;必采诸园,不以越宿者饷客。

    大武郡以北,官长至各社,舂香禾为餈;盛以盘,择女之尤者擎而戴于首,跪马前进之以为敬。

    夫妇自相亲■〈目匿〉,虽富无婢妾、僮仆。终身不出里闬;行携手、坐同车,不知有生人离别之苦。不为窃盗穿窬,不识博奕;种织、渔猎、樵采之外,浑乎混沌之未凿也。近乃有呼卢角胜者。

    番妇耕获、樵汲,功多于男;唯捕鹿不与焉。能织者少,且不暇及;故贸易重布。钱榖出入,悉以妇为主。

    麻豆、目加溜湾以上,老番穷无依,则亲属共收恤之,无流落为丐者。新港距郡不远,或丐于市。

    番无愁暑雨祁寒,负重挽车,度险出淖,状若甚蹙者;曾未驻足息肩,已歌呼呜呜,喜跳自若矣。佣直作苦,劳之酒,则终日不倦。

    春初为秋千,略如汉人之制;高可丈许,中以木为舁,止容一人;绕梁旋转如纺,上下可数十回。汉人效之,辄晕而呕。

    舍前后左右多植槟榔,新港、萧垄、麻豆、目加溜湾四社为最。森秀无旁枝,修耸浓阴,亭亭直上。夏月酷暑,扫除其下,清风徐徐,令人神爽。汉人近亦广植之,射利而已。有至崇爻者,言各社之植尤盛。

    槟榔子生木杪,高数丈,汉人以长柄钩镰取之。番猱而升,攀枝而过,顷刻之间跳越数十树。

    种禾于园。种之法,先于秋八、九月诛茅,平覆基埔;使草不沾露,自枯而朽,土松且肥,俟明岁三、四月而播。场功毕,仍荒其地;来年再种,法如之。禾秸高而柔,虑为风雨摧折,杂植薏苡。薏秸粗梗又差高于禾,如藩篱然。一畦之中,两种并获。

    东西螺以北,番好饲马,不鞍而驰骤;要狡兽、截轻禽,丰草长林,屈曲如意。择牝之良者倍价而易之,以图孳息。

    县治以南,「听差者曰」咬订;诸罗山、打猫各社,谓之「猫踏」。约十二、三岁外,凡未室者充之;立稍长为首,听通事差拨。夜则环宿公廨,架木左右为床,无帷帐被褥,笑歌跳掷达旦,斗六门以北曰「猫邻」。

    年可十三、四,编藤或篾,围腹及腰,束之使小,谓之篐肚;便驰骋也。既有室,乃去之。夜冷月明,展足斗捷,脚掌倒弯去地尺许,扑及其臀,如凌空遐举;习之既娴,故逐走射飞,疾于奔马。

    递公文悉用咬订、猫踏、猫邻。插雉尾于首,肘悬萨豉宜,结草双垂如带,飘扬自喜;沙起风飞,萨豉宜叮当远闻,瞬息间,已十数里。

    外沿大海、内阻深溪,故男女皆善水。山溪骤涨,欲济无舟;肩舆车载,蚁擎以过,如履平地。

    坐以脚跟垫尻,若听鞫然。古人以跪为坐,后乃有趺坐或就榻而坐者,诸番不知于何始也!无伦次,随地错杂。南社之番,独不敢与土官列坐。陈小崖「外纪」:『红毛诸国之番,官长过,不知起立,摘帽为敬;既过,则戴之。云南土司诸蛮,手举次工端拱(次工者,交言帽也;如渔笠,黑毡为之)』。今诸番被化日久,迎送长官亦知拜跪矣。

    九、十月收获毕,赛戏过年。社中老幼男妇,尽其服饰所有(服饰见上),披里以出。壮番结五色乌羽为冠于首,其制不一;或错落如梅梢,高数尺、阔可十围。酒浆菜饵鱼鲊兽肉鲜砾,席地陈设,互相酬酢。酒酣、当场度曲。男女无定数,耦而跳跃。曲喃喃不可晓,无恢谐关目;每一度,齐咻一声。以鸣金为起止,萨鼓宜琤琤若车铃声;腰悬大龟壳,背内向;缀木舌于龟版,跳踯令其自击,韵如木鱼。

    过年无定日,或邻社共相订期,赛戏酣歌,三、四日乃止。亦有一岁而二、三次者,或八月初、三月初,总以稻熟为最重。止之日,盛其衣饰,相率而走于圹,视疾徐为胜负;曰斗走。或社众相诟谇,则以此定其曲直,负者为曲。

    家有丧、过年之前一日,束草遍插羽毛,以像死者;诘旦番女十数辈挽手拥一猫踏跳踯旋转而歌,歌毕而哭,撤草人而弃。社众团次其门,各劳以酒。

    父母丧,无衰绖。衣皂略如海青,腰有幦帻甚繁;云自荷兰相传而然。或斜束幅白于肩臂;妇人以纻麻染红黄色,交刺为纹,缝贴衣背。平时青布束腓,至是亦如刺纹其上;属疏者色稍淡。夫服最重,披发,皂布裹其头,面止露两目,「怜」尽乃除;如汉人之卒哭也。番语以哀为「怜」,无定日,极意而止。色用皂者,以人死则不可复生、布染皂则不可更染他色也。

    人死结彩于户,鸣钟。舁尸诣属亲之门,各酹酒其口,抚摩再三;志永诀也。既遍,然后归家瘗之。死者遗衣物,分其半以殉。

    无棺椁茔域,裹以鹿皮。有生时置皮一器如厢,入己物其中,死即以为棺者。瘗所居床下;移其居,而旧宅听其自圯。比年,附县诸社亦间用棺木而葬诸野。

    瘗,或于门内之右掘深窖,编竹置尸其上,空其下,离土可三、四尺。间数旬,辄发视。窖有菌生或草木之异,则喜为吉,置酒会邻里聚观;或土色不佳,则涕泣号跳,移置他所。

    内山有亲死而衣生时之衣,扶置于几,酹酒侑食,哀哭而瘗之者。诸罗山一老番死,敛以长甲万,诸番各赠布三、四尺纳其中。瘗而为之架屋其上,制如番舍而狭,插白布旗于檐之四隅,悬幅巾于门,圯而止。临窆、一社皆哭声震地,哀惨不忍闻。汉人送葬,鲜克有此。所谓「礼失而求诸野」也。

    土官之设,始自荷兰,郑氏因之。国朝建设郡县,有司酌社之大小,就人数多寡,给牌各为约束。有大土官、副土官名目,使不相统摄以分其权,且易为制。

    贌社亦起自荷兰,就官承饷曰社商,亦曰头家。八、九月起,集伙督番捕鹿曰「出草」;计腿易之以布,前后尺数有差。劈为脯,筋、皮统归焉;惟头及血脏归之捕者,至来年四月尽而止,俾鹿得孳息,曰散社。

    五谷、鸡豚饮食之外,凡所生息,唯社商估计,皆习为固然;甚有妻其室而遂夫于外者(年来革去社商,各社止留通事一人。丁酉间,观察梁公行县至淡水,并详革通事名色;其司社饷、差徭之数者,曰书记。严立条约,而诸番剥肤之痛益以苏矣。此事行文到日,赋役一卷已先刻就,附记于此)。

    无寒暑,夜必炉榾柮于地,围而坐、环而寝;入山樵采、在田收获,皆然。无榾柮,则折薪扫落叶,或爇草以达旦。

    溪深水汨,编藤系东西两岸之树,以为桥。藤可十余枝;左右另系一藤,高出桥三尺许,两手扶之以行如软兜,摆折惊悸。汉人敢渡者少。

    妇生产,偕婴儿以冷水浴之。病不知药饵、针灸,辄浴于河;言大士置药水中以济。诸番冬日渡河,亦群浴为戏。或云明太监王三保航海到台,见番俗顽冥,弃药于水,浴可以已疾。

    重生女,赘婿于家,不附其父;故生女谓之「有赚」,则喜。生男出赘,谓之「无赚」。

    无伯叔、甥舅,以姨为同胞之亲,叔侄、兄弟各出赘离居,姊娣多同居共爨故也。近县各社,有夜宿妇家、日归其父合作者;父母既卒,乃就妇家。

    女将及笄,父母任其婆娑无拘束;番雏杂沓相要,弹嘴琴挑之,唯意所适。男亲送槟榔,女受之,即私焉,谓之「牵手」。自相配,乃闻于父母,置酒饮同社之人。自称其妻曰「牵手」,汉人对其夫而称其妻亦曰「牵手」。已娶者曰「纤」,班白者曰「老纤」。

    女有所私,父母以为人怜之也,兄弟则羞之。兄但呵斥而已,弟乃加之棰楚。故女畏弟如虎。

    水沙连男女悦合,必引众簇拥其女以去,如强夺然;女亦故作悲啼。至家,乃申聘,以铁器为仪(如刀斧、釜铛之属);女家以鸡、豕、达戈纹之类报之。亦有中悔者;女逃归,则反其所聘。

    诸罗山有幼而订盟者。以车螯(蛤类)一盘为文定,婿母送至女家,留之饮;召同社之人,尽欢而罢。将婚,乃更以铜铁镯、牲醪之属归之妇。

    夫妇异席而食。既老,乃合食。婿不与翁同食。

    萧垄、新港、麻豆,目加溜湾四社,夫妇既久,搭架高坐其妇于上,舁而迎诸社中。番众各投色布,沿途赠之,归宴同社之众;则永无离异。南嵌、柴里诸社,男长娶妇归家;女不折齿,亦无离异:可谓铁中铮铮、佣中佼佼者矣。

    夫妇情好甚笃;稍一反唇,则折箸分产,男女皆归。其婿赘于妇家,产亦归之,各求其匹。亦有互相易者。

    男女裸体相对不为怪。已相配而淫者,被获,絷而榜之;聚众罚以牛、羊。大武郡各社重贯耳;误缺其耳,则纵之去,以毁伤其支体也。

    无卜筮,凡出草、入山樵采,必听鸟声以卜吉凶;吉乃往。鸟若鹪鹩(番名曰鹪■〈麦鸟〉)。「稗史」:『契丹出军,炙羊琵琶骨破,然后往』。倭人亦灼骨以卜。滇、黔间,苗■〈犭仲〉罗鬼以鸡卜:同此义也。

    出门猝闻喷嚏声或逢人如厕,以为弗吉,退而返;番女采薪及汲水,则覆水而弃其薪。

    出草先开火路,以防燎原。诸番围立如堵,火起焰烈,鹿獐惊逸;张弓纵狗,小大俱殪,见之恻然。先王戒焚林竭泽,有以也。

    荒野开窟,蒙头以草,夜潜窟中作鹿鸣。鹿以为群也,呦呦而至,前而射之。君子不幸为小人所卖,类如斯矣。

    陈小崖「外纪」:『昔年地旷人稀,麋鹿蚁聚。开大阱,覆以草,外椓杙,竹篾疏维如栅。鹿性多猜,角触篾动,不敢出围,循杙收栅而内入;番自外促之,至阱皆坠矣,有剥之不尽至腐者。今鹿场多垦为田园;猎者众,乃禁设阱以孳种类』。

    犬大如黄犊,吠声殊异。剪其双耳,以草木丛密且多莿,欲纵横驰骤无所挂碍也。能生擒者曰「生咬」,独擒者曰「单倒」。捕鹿獐,发示追踪,百不失一。价至三、四十千。以田犬为性命,时抚摩之,出入与俱。数年前,有长官欲购番一犬弗与,强而后可。犬出,举家阖户痛哭,如丧所亲。

    鹿捷于犬,每奔尽一湾,必反而顾;故犬及之。然亦狡,视火势最烈处,冲跃以过;诸番先伺其所而殪焉,番又狡于鹿也。

    善射鱼;伺巨者仰沫,弋而取之无虚发。近亦效汉人撒手网,作竹罩;大小毕取矣。

    自吞霄至淡水,砌溪石沿海,名曰鱼扈;高三尺许,绵亘数十里。潮涨鱼入,汐则男妇群取之;功倍网罟。阮参将诗曰:『得鱼胜得獐与鹿,遭遭送到头家屋』。有激乎其言之也!

    淡水至鸡笼诸番无田器,耕以锄;阮参将诗『百锄不及一犁深』是也。无稻梁之属,间植禾秫,多黍、多薯芋。佐以捕鹿、射鱼,采紫菜、通草水藤贸易为日用且输饷。

    朴仔篱、乌牛难等社有异种之狗,狗类西洋,不大而色白;毛细软如绵,长二、三寸。番拔其毛染以茜章,合而成线,杂织领袖衣带间;相间成文,朱殷夺目。数社之犬,唯存其鞹。

    与人有隙,醉而睨视,即萌杀机。知者急避之;或潜他所窥伺,有顷提刀至矣。四顾无人,则亟奔而逃,惧人之觉而追击之也。

    以杀人为雄长,自相攻。或伺客于径,阴射之,取其首烹剥去皮肉,饰髑髅以金;持以夸众,众则推以为长。邻社载酒称觞,列诸庭;传之子孙为故物,差其多寡为勇健之高下。次则山猪熊头,俱悬列之;麋鹿之头,斯为下矣。今附近熟番渐知礼法,匿不敢出;惟兽头悬列如故。不悛者内山生番,而南路傀儡番尤甚。

    蛤仔难、哆啰满等社,远在山后。崇爻社饷附阿里山,然地最远。越蛤仔难以南,有猴猴社;云一、二日便至其地,多生番,汉人不敢入。各社于夏、秋时,划蟒甲(船名,见「山川」注),载土产(如鹿脯、通草、水藤之类),顺流出近社之旁,与汉人互市。汉人亦用蟒甲载货以入,滩流迅急,蟒甲多覆溺破碎;虽利可倍蓰,必通事熟于地理、稍通其语者,乃敢孤注一掷。

    阿里山离县治十里许,山广而深峻。番剽悍,诸罗山、哆啰啯诸番皆畏之;遇诸涂、趋引避匿。

    由虎尾溪溯流而入,水源有二:出刺嘴等社者名南港,出猫丹、峦蛮等社者名北港。二水合于水沙连,流为虎尾。水沙连虽内附,而各社多在内山。南、北二港番互相攻杀,北港最强。每岁至秋,彼此戒严,无敢单丁徒手以出者。

    吞霄离半线可百里,夹倒旗、太平二山之间;路通内山,有险可恃。昔年汛防止于牛骂,隔吞霄六十余里;故卓个、卓雾等敢于为乱。

    八里岔社旧在淡水港西南之长豆溪;荷兰时后垄番歼之,几无遗种,乃移社港之东北。吞霄以上诸番,后垄最悍。

    麻少翁、内北投,隔干豆门巨港,依山阻海,划蟒甲以入。地险固,数以睚眦杀汉人,因而蠢动;官军至则窜。淡水以北诸番,此最难治。

    岸里、内幽、噍吧哖、茅匏、阿里史诸社,磴道峻折、溪涧深阻,番矬健嗜杀。虽内附,罕与诸番接。种山、射生以食。缝韦作帻,冒其头面,止露两目;鹿皮作次,脐下结一方布,聊蔽前阴,露臀跣足。茹毛饮血。登山如飞,深林邃谷能蛇钻以入;举物皆以负戴。居家则裸,惟不去方布。

    战斗以弓矢、镖鎗为长技,初甚锐,不能持久。严阵以待之,锋少挫,即鸟兽散矣。亦诡谲,或诱敌入坑堑崖谷中;故入险宜慎。

    番社岁久或以为不利,则更择地而立新社以居。将立社,先除草栽竹,开附近草地为田园。竹既茂,乃伐木诛茅。室成而徙,醉舞酣歌,互相劳苦。先时,旧社多弃置为秽墟,近则以鬻之汉人。

    无祭祀、不识祖先,结草一束于中柱为向。向者,犹云鬼神也,莫敢指按摩触。过年赛戏,或露立竹柱,设向以酹。

    作法诅呪亦名向。先试树木立死,解而复苏,然后用之。不则,恐能向、不能解也。不用锁钥,无敢行窃,以善向故也。擅其技者,多老番妇。田园阡陌,数尺一杙,环以绳;虽山猪、麋鹿弗敢入。汉人初至,误摘啖果蓏,唇立肿;求其主解之,辄推托而佯为按视,转瞬平复如初。近年附郭诸社,畏法不敢;稍远,则各社皆有。或于笭箵中取鹅卵石置于地,能令飞走,喝之则止:妖术之幻如此。陈小崖「外纪」:『暹罗番妇多妖术,中国人娶之者,妇限以年,必如期而往;否则,鲜不死焉。途中冶女稍目之,立生怪毒;哀忏即除。失其主,它人不能治』。是外国番妇妖幻更甚。

    方言(各社音多不同略举其概)

    天为务临。日为咿喇哈。月为咿达。夕为务阑。星为萨哈阑、为暧萨拏夕。风为麻哩。雨为唎麻拏、为乌达。云为喇漠。雷为临萨哈。电为力吧力吧。虹为打利包该。霜为乌弗打。露为喇漠哈。雾为萨喇吗、为吗喧。天明为吗喇吗哈。日午为喇丹入。夜为煞火。寒为吗哈喇夕。暑为吗喇辣。旱为猫勺唎摩拏。久雨为乌屯者唎麻拏。

    地为乌吻。山为嵂、为木艮。水为喇淋。海为地淋,为麻艮。溪为包,为阿汪。潭为阿煞。陂为达漠。圳为噶哈噶。井为潦哈。泉为思吗潦喇。淋为务扪。火为喇步。

    耶妈,父也;一曰阿兼。摆奄,母也、姑也。母一曰儿喇。麻箕,祖父也。雾雾,祖母也。茅撒哩,伯也、叔也。喇由喇补伯叔母也。若佳,兄也;一曰撒哩麻撒(句)。迷老,弟也。一曰撒哩麻奴喇(句)。阿己,夫也;一曰媚家。歹喇,妇也;一曰鸡家奴(句)。喇补麻撒,姊也。喇补吧一,妹也。茅摆,堂上翁也、岳父也。阿夕瓜,堂上姑也、岳母也。猫喇补,母舅也。阿实瓜,母姨也。妇吧哩,嫂也。妇吧哩吧一,弟妇也。阿六江,子也、女也;子一曰阿喇、女一曰阿喇歹拏(句)。打喇连,女婿也、儿媳也;婿一曰佳喇六(句)。阿喇撒哩,侄也。阿喇雾雾,孙也。阿呶喇补,外甥也。阿已阿已、男子也女曰摆摆。土官曰甲必丹。

    叙麻格者谜路,土人也。临吗哈,农夫也。吻奴哩补,工匠也。吗哩拏阿哻,客商也。曰妈嫫(句。下仿此)、曰麻煞者稍,老人也。曰阿喇喇、曰佳喇歪,少年也。吗哈吧者稍,长人也。吧若,矮人也。曰妈仁、曰妈良、曰麻目底六,美妇也。曰么呵、曰妈古癞,丑妇也。曰万拏者稍、曰麻毒鸡角姑笼,人、众也。老里,我也。呶,汝也。扪喇打因拏,成婚也。妈■〈女荖〉者谜苏,怀孕也。黑麻拿,生子也。仳哩哩(句),召客会饮也。妈萨萨,祖先也。打打害稍稍,神也。麻夫阑,鬼也。吗嘶,病也。死曰吗歹、曰吧吧潺。死而复生曰麻苏哈。

    嫌吗鲁哈鲁,拜也。他都君(君依土音),跪也。密衮,坐也。曰临马秣、曰马打郎,行也。曰黑马辘、曰石跟,跑也。吟吻,言语也。吗哈吧沙(句),訾骂也、斗殴也;斗殴一曰麻吧吧台(句)。拏把喇(句),强有力也。乌弗临(句),柔弱也。曰麻唎夕、曰麻哩古,睡也。猫务箕勿箕,醒也。路买(句),度曲也。番自赛戏曰事戏。

    身曰麻哻。头曰乌。颅曰蒙峨。目曰麻撒。面曰撒密。鼻曰律、曰昂峨斯。耳曰撒哩喇。口曰务哩。吻曰摹突。唇曰务分。齿曰哩本。舌曰喇哩喇。喉曰卓考。肩曰歹一八。手曰利马、曰谜喇夕。乳曰都都。志曰阿穆、曰阿目(目依土音)。腹曰务译、曰谜苏。脐曰务夕。膝曰希鲁遁。足曰阿撒、曰丁丁。发曰物夕。眉曰甲八。须曰喇律、曰呓呓。

    一曰阿打。二曰利撒。三曰直鲁。四曰咿吧。五曰哩骂。六曰咿临。七曰秘都。八曰打卢。九曰阿舍(舍依土音)。十曰猫歹矢。百曰谜阿打哈苏。千曰谜阿打沙力。万曰谜阿打漫。有曰咿拏。无曰猫勺。多曰漫拿。少曰吧译士牙。是曰阿哈。非曰谜阿呢。

    庄谓之阿喇哈。社谓之萨鲁屯。屋谓之都粉、谓之打咯。门谓之麻勿。墙谓之麻哻都粉。田谓之乌妈。桥谓之达踏。船谓之阿满、谓之阿纲。花谓之衣袭、谓之都喇喇。草谓之哈没噶、谓之吧夕。竹谓之乌虾。木谓之衙截。

    册籍谓之谜路。字谓之苏喇。纸谓之吧力吧、谓之龙阿蒙。笔谓之苏力。墨谓之糜奴。扇谓之吧吧译。弓谓之务格儿。箭谓之吧哈。矢谓之茅必希。刀谓之试落、谓之乌律。车谓之箕辚、谓打哩吉。

    银谓之麻哩毒。钱谓之咯吗呢。铁谓之麻哩。铜谓之麻哩务哩。锡谓之都哀。

    布谓之衣幙。绸缎谓之如噶噶。帽谓之打喇独、谓之噶姑母。衣谓之姑喇袭。袴谓之加水。袜谓之霎霎务。鞋谓之达打毕、谓之霎屏。被谓之霎霎呼。帐谓之哈哈产。床谓之喇丹。

    谷谓之独独。米谓之新沙、谓之博。酒谓之醳、谓之务哈、谓之打喇酥。饭谓之罗漠、谓之开生。粥谓之务拿。蔬谓之辣辛。槟榔谓之阿迷希。荖谓之阿辣噶。烟谓之打吗啯。食酒谓之迷底打。食饭谓之麻目吉打。锅谓之打泥溺。

    马谓之哈阿麻。牛谓之鸾。羊谓之优。鸡谓之卓瓜、谓之孤甲。狗谓之阿都。猪谓之猫雾。豹谓之阑里阑。鹿谓之门阑、谓之没。鱼谓之试干、谓之腾。鹅谓之打姑麻一。鸭谓之哈拿哈拿。捕鹿谓之麻噶阿喇哈。捕鱼谓之艮米落试干。骑马谓之没阿吧。骑牛谓之麻吧历。

    马贵与之纪流求,其略曰:『流求国居海岛,在泉州之东。有岛曰澎湖,烟火相望,水行五日而至。土多山洞。男女皆纻绳缠发,从顶后盘绕至额。其男子用鸟羽为冠,装以珠贝、饰以赤毛,形制不同;妇人以罗纹白布为帽,其形方正。织斗镂皮并杂毛以为衣,制裁不一,缀毛垂螺为饰,杂色相间,下垂小贝,其声如佩。缀珰施钏,悬珠于颈。织藤为笠,饰以毛羽。有刀矟弓箭、剑铍之属。其处少铁,刀皆薄小;多以骨角辅助之。编纻为甲,或用熊豹皮。好相攻击,人皆骁健善走,难死耐创。诸洞各为部队,不相救助。两军相当,勇者三、五人出前,跳噪交言相骂,因相击射。如其不胜,一军皆走;遣人致谢,即共和解。收取斗死者,聚食之。俗无文字,望月亏盈以纪时节、草木荣枯以为年岁。无君臣上下之节、拜伏之礼,父子同床而寝。男子拔去髭须,身上有毛处皆除去。妇人以墨黥手,为虫蛇之文。嫁,以酒肴、珠贝为聘。或男女相悦,便相匹偶。以木槽中曝海水为盐、木汁为酢。米曲为酒,其味甚薄。食皆用手。遇得异味,先进尊者。歌呼蹋蹄,一人唱,众皆和,音颇哀怨。扶女子上膊,摇手而舞。其死者气将绝,举至庭前,亲朋哭泣相吊;浴其尸,以布帛缠缚之,裹以苇席,榇土而殡,上不起坟。宜稻梁、禾黍、麻豆、赤豆、胡黑豆等。木有枫、栝、松、楩、楠、枌、梓、竹藤、果药同于江表。风土、气候与岭南相类。俗事山海之神,祭以殽酒。战斗杀人,便将所杀人祭其神。或依茂树起小屋;或悬髑髅于树上,人箭射之。或累石系幡,以为神主。王之所居,壁下多聚髑髅,以为佳人间。门户上,必安兽骨头角。隋大业元年,海师河蛮等云:「每春、秋二时,天清风静,东服依稀,似有烟雾之气,亦不知几千里」。炀帝令羽骑尉朱宽入海求访异俗,得河蛮言,遂与蛮俱往。同到流求国,言语不通,掠一人而反。明年,令宽慰抚之,不从;宽取其布甲而归。时倭国使来朝,见之曰:「此夷邪久国人所用」。帝遣武贲郎将陈棱等率兵自义安浮至高华屿,又东行二日至鼋鼍屿,又一日便至流求;不从,棱击走之。进至其都,焚其宫室,掠其男女数千人,载军实而还。自尔遂绝(义安,潮阳部也)。旁有毗舍耶国,语言不同;袒裸盱睢,殆非人类。宋淳熙间,其国之酉豪,尝率数百辈猝至泉之水澳、围头等村,多所杀掠。喜铁器及匙筋。人闭户则免,但取其门环而去。掷以匙筋则俯拾之,可缓数步,官军擒捕。见铁骑,则竞剜其甲;遂骈首就僇。临敌用镖,镖以绳十余丈为操纵;盖其爱铁不忍弃。不驾舟楫,惟以竹筏从事;可折迭如屏风,急则群舁之浮水而逃』。今按诸番俗,多与此相类。又郡之南路,有小琉球山;今之琉球,距此地甚远。或元以前,此地与澎湖共为一国而与琉球同名,未可知也。附录以备考。

    气候(附)

    气候古分南北;而南中之不同者,弗可枚举也。即就闽言之,福、兴以南四郡与延、建、汀、邵异,而漳、泉与福、兴又差异。诸罗在台北,自厦门至台,隔以重洋,水程十一更,约六百余里;自福州至邑治之鸡笼,水程七更,约四百余里;自郡治至邑之鸡笼山后蛤仔难,水陆千有余里:气候之不同,曷足怪焉!顾开辟之初,有与郑氏窃踞时异者:如康熙二十二年我师入台,冬十一月雨雪,冰坚厚寸余是也。至今日、又有与开辟时异者:如雨不必尽夏秋、旸不必尽冬春,昔年冬不着絮而今春日衣裘是也。天地之气化,随圣人为之转移。黔属水西,原为化外,旧称夏日装绵;今上龙飞之三年平为一府、三州、二县,近则南风初熏,纱葛并御矣。台湾自二十二年荡平之后,圣化日新,气化日变,礼乐政刑所及有旋转阴阳之功,是所谓参天地而赞化育者矣。邑有与台、凤异者,邑之中又有南与北各异者,地之高下、山海之近远、人民村落之多寡使然,在乎官斯土者之节宣,谨身立命之君子知所处焉。条其事为十于左:

    旧称:台地立春后,即御纱葛单袷之衣可以卒岁;夏秋酷暑,烁石流金。今不尽然:清明阴雨,尚可披裘。盛夏早晚,凉生几席;惟烈日无风,热不可耐耳。

    旧称:三、四月以后,雨连绵不绝,谓之秋霖,八、九月乃不复有雨。今亦不然:夏、秋竟多晴日,立春间有滂沱。盖入版图既久,阴阳之气与中土渐近也。

    县治距郡百余里,寒燠颇殊。冬末春初,时见薄霜,唯无雪耳。自县治至鸡笼,地愈高而愈寒。鸡笼虽严寒,亦稀见雪。称「鸡笼积雪」者,何也?乃有妄指玉山为积雪者。

    茅港尾以上,地愈高愈湿,夏、秋之间,室中没屐齿,物易霉蛀。半线以上,四时无干土。竹堑、南嵌道中,晓风微寒;至午则风变而热;反幸其无风。故客触之而患病者多。台人苦夏、秋之雨。竹堑以北,雨旸亦异:夏、秋常旱,冬、春多阴风细雨,或骤雨如注,人日在烟雾中,瘴毒尤甚。故郑氏以投畀有罪者。

    天色晴爽,午后风雨大作,谓之「发海西」;与内地早西、晚东迥异。盖台属大海在西南、山障于东,故风势逆击而西也。诸罗内山之背为东洋,县治上下隔海各数十里,夏、秋傍午及晡时,西风微拂;冬、春西杂以北,则加烈矣。半线以上西通海,四时俱烈于台湾。

    海气山岚,交酿为露,值夜霏霏如霰;村舍山林,咫尺莫辨。茅檐日高,尚溜余滴。故冬、春无雨,二麦、瓜菜不以为病。又有红日三竿,天气清朗;忽阴翳溟蒙,更为浓露。变幻俄顷,殊不可测。

    内山终岁不离云,或幂于顶、或横于腰,惝怳飘渺,莫穷其际。偶于侵晨片晌,翠黛笋簇,望之如洗;须臾即云合矣。若日中云收,峰峦可数,必不日而雨。海内之山,未有以清朗为雨候者。

    夏、秋红日当空,片云乍起,倾盆立至。一日之内,阴暗屡变;或连月不开。冬、春二时,或昧旦霜飞,日中雨注;方在摇扇,旋苦寒风。客斯土者,宁过暖而无受寒,则邪气不得而中之矣。

    地常动,或连日动、或日数动。又晴将雨或久雨将晴,则动。然鲜倾坼之患。

    四周皆海,地若浮球,天似较低于内地。虽月朗风清,星辰可摘;一逢阴雨,如翅四垂矣。古人言:天倾西北,地陷东南。自此地观之,一若倾于东南;或者谓海气云蒸使然。造化之理,难为究极,存而不论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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