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王爷,是十万弗罗林这个诱饵打动了她的心。”
“她要求收回郁金香?”
“是的,王爷。”
“她这方面提出了什么证据?”
“我刚要问她,殿下就来了。”
“让我们听听她怎么说,凡·西斯当先生,让我们听听她怎么说。我是这个国家的元首;我要听听这个案子,主持公道。”
“我可找到了我的所罗门王了,”凡·西斯当一边说,一边鞠躬,给亲王指路。
亲王刚要走到交谈者的前面,突然停下来说:
“你先走,你就称呼我先生好了。”
于是两个人走进了书房。
萝莎还站在老地方,靠在窗口上,隔着玻璃窗朝花园里张望。
“啊!啊!是个弗里斯姑娘!”亲王看着萝莎的金帽子和红裙子说。
她听到声音,转过身来,但是几乎没有看见亲王,因为他坐在房间最暗的一个角落里。
我们可以理解,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名叫凡·西斯当的重要人物身上,而不是在那个跟着主人进来,也许是个无名小卒的普通陌生人身上。
这个普通的陌生人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做了个手势叫凡·西斯当开始盘问。
凡·西斯当又在穿紫衣服的年轻人的邀请下,坐下来,因为自己被看得这么重要,又是快活又是骄傲。
“我的孩子,”他说,“关于这棵郁金香,你答应我说实话,完全说实话吗?”
“我答应你。”
“好吧,就在这位先生面前说吧;这位先生是园艺协会的会员。”
“先生,”萝莎说,“除了我已经对你说的,我还能说什么呢?”
“呃,那就再说说吧。”
“我要再一次向你请求。”
“请求什么?”
“请求你叫博克斯戴尔先生带着他的郁金香上这儿来;如果我认出它不是我的,我会坦白地说;不过,如果我认出它是我的,我就要求把它收回来,哪怕是拿着证据去见总督殿下,我也得收回来。”
“那么,你有证据吗,美丽的姑娘?”
“上帝知道我有理,他会给我证据的。”
凡·西斯当和亲王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从萝莎说第一句话的时候起,亲王看上去在尽力回忆,就像她那甜蜜的嗓音他不是第一次听见似的。
一个军官去找博克斯戴尔。
凡·西斯当继续盘问。他说:
“你一口咬定你是黑郁金香的主人,有什么根据呢?”
“根据一件很简单的事实,就是我在自己的屋里把它栽下去,培植出来的。”
“在你自己的屋里?你的屋子在哪里?”
“在洛维斯坦因。”
“你是从洛维斯坦因来的?”
“我是要塞的监狱看守的女儿。”
亲王动了一下,意思是:
“啊!对了,现在我想起来了。”
他一边假装看书,一边比以前更注意地看着萝莎。
“你很爱花吗?”凡·西斯当继续说。
“是的,先生。”
“那么,你是个高明的园艺家了?”
萝莎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用从心底深处发出来的声音说:
“先生们,我是跟重视荣誉的人说话吗?”
她的声调非常真诚,凡·西斯当和亲王两个人都同时点了点头。
“好吧,不!我不是个高明的园艺家,不是!我只是个可怜的普普通通的女孩子,一个可怜的弗里斯农家姑娘,三个月以前我还不认识字,也不会写字。不!黑郁金香不是我自己种出来的。”
“是谁种出来的呢?”
“洛维斯坦因的一个可怜的犯人。”
“洛维斯坦因的一个可怜的犯人?”亲王问。
听到他的声音,轮到萝莎打了个哆嗦。
“这么说,一个国家要犯,”亲王继续说,“因为在洛维斯坦因只有国家要犯。”
说完了,他又开始看书,至少是装着在看书。
“是的,”萝莎战战兢兢地低声说,“是的,是一个国家要犯。”
凡·西斯当听见她在这样一个证人面前承认这样一个事实,脸都吓白了。
“继续问,”威廉冷冰冰地对园艺协会会长说。
“啊!先生,”萝莎对她以为是她的真正裁判的那个人说,“我要控告自己犯了严重的罪。”
“当然,”凡·西斯当说,“国家要犯在洛维斯坦因应该受到严密监禁。”
“唉!先生。”
“照你说的,听起来,你似乎利用了监狱看守的女儿的地位,跟他暗地联系种花的事情?”
“是的,先生,”萝莎惊慌失措地低声说,“是的,我得承认,我每天都和他见面。”
“不幸的姑娘!”凡·西斯当嚷了起来。
亲王抬起头来,看到了萝莎的恐惧表情和会长的苍白脸色。
“这个,”他用清晰而又坚定有力的声调说,“这个与园艺协会的会员们无关;他们审问的是黑郁金香,不管犯政治罪的事。谈下去,年轻姑娘,谈下去。”
凡·西斯当用意味深长的目光,代表所有的郁金香,向这位园艺协会的新会员表示感谢。
萝莎受到了陌生人的这种鼓励,把过去三个月中所发生的事,她所做的事情,她所受的痛苦全都讲了出来。她谈到了格里弗斯的冷酷,第一个球根的毁坏,犯人的悲伤,为了第二个球根培植成功所作的戒备,犯人的耐心和他在他们分开的那段时间里的痛苦;谈到他因为得不到郁金香的消息,几乎打算饿死自己;谈到他们和好以后他所感到的快乐;最后,还谈到他们知道刚开了花的郁金香,在花开以后一小时就被偷走时两人的失望。
这一切都是用真诚的语气说出来的,虽然没有叫亲王那冷冰冰的表情有所改变,至少表面上没有改变,却在凡·西斯当先生身上发生了效力。
“可是,”亲王说,“你认识这个犯人时间并不很长吧?”
萝莎睁开她的大眼睛,看看这个陌生人,他更往暗处缩,仿佛要躲开她的眼光似的。
“为什么,先生?”她问。
“因为看守格里弗斯和他女儿搬到洛维斯坦因去,还不到四个月。”
“这倒是真的,先生。”
“除非你请求把你父亲调走,是为了跟随一个从海牙送到洛维斯坦因去的犯人……”
“先生!”萝莎一边说,一边脸涨得通红。
“把你要说的话说完吧,”威廉说。
“我承认我在海牙就认识这个犯人。”
“幸运的犯人!”威廉微笑着说。
这时候,派去找博克斯戴尔的那个军官回来,向亲王报告,他去找的人已经带着郁金香跟他一起来了。
注释:
[1]阿喀琉斯,希腊神话中的英雄。荷马史诗《伊利亚特》描写他在特洛伊战争中英勇无敌。希腊各城邦的统帅阿伽门农抢走了阿喀琉斯的一个女俘虏,阿喀琉斯一怒之下要去杀死阿伽门农,但被女神雅典娜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