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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圆顶观测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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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叙叙旧吗,尤金妮亚?

    在某些方面。

    加纳感到有些迟疑。我很遗憾克莱尔没有一起加入这次大迁移。

    茵席格那的笑容凝结。关于一些事情,席尔瓦。她转过身去走向窗口,朝外看着。以某个角度看来,你这个地方经营得很不错。从许多小地方就可以令人感到印象深刻。明亮的灯光。真实的街道。巨大的建筑物。然而圆顶观测站还是难以比得上罗特。有多少人在这儿居住与工作?

    一直都在变动。在这儿曾有过悠闲与繁忙的时光。我们这儿最多曾同时有过将近九百个人。而现在,人口总数是五百一十六人。我们认识每一个在这里的人。这并不容易。每天都有新人来,以及都有人离开。

    除了你以外。

    还有几个人。

    不过为什么要留在圆顶站,席尔瓦?毕竟,艾利斯罗的大气环境可以呼吸。

    加纳抿起下唇,而且这是第一次他规避她的目光。可以呼吸,但不代表令人舒适。光线波段不对。当你从圆顶站外出后,你将会沐浴在粉红色的光线里,当涅米西斯高悬在天空时四周则呈现一片橙黄。光度是足够了。你可以在这环境下清楚地阅读。然而,这并不代表那是很自然的。另外,涅米西斯本身看来不够自然。它看来太大,大部分的人认为它看来太过恐怖,而那种红色光芒会令它看来好像十分震怒这让人感到沮丧。在事实上,涅米西斯在某方面说来也具危险性。因为它不单单只有光亮,有时候要人盯着它并观察它的太阳黑子活动。红外线可以很轻易地伤害视网膜。为了这些理由,那些需要外出的人,都必须穿戴特别的面罩。

    这么说来,圆顶站比起防止任何东西外泄出去,更像是要将正常光线给保持在内的设施。

    我们甚至都不让空气外泄。在圆顶观测站里循环的空气和水都是从艾利斯罗地表所取来的。自然地,我们对于所排出的东西十分小心。加纳说道。我们排离蓝绿藻(prokaryotes)。你知道,就是那种小型的蓝绿色细胞。

    茵席格那深深地点头。提醒她这是为何在大气中含有充足氧气的原因。在艾利斯罗上一直都有生命存在,甚至是广布在整个星球上,但那却是微小的生命,在太阳系中只能算是最简单的细胞生命型态。

    她说道,那些真是是蓝绿藻吗?我知道有这种称呼,但我们的细菌也是同样的类型。它们是细菌吗?

    如果它们可以从太阳系生命历史来做类比的话,这应该是蓝菌类生物(cyanobacteria)。它们拥有核蛋白,不过在基本结构上却无法胜过我们的生命型态。它们也拥有一种缺少镁元素的叶绿素,而且主要以红外线做为它们的运作波段,因此这种细胞外表看来的绿色较不鲜艳。不同的酵素,以不同的无机物质构成。然而,它们的细胞外观还是相当类似,因此我们称它为蓝绿藻。我知道生物学家想要创造一个艾利斯罗藻的新字,不过对我们这种非生物学家而言,称它们为蓝绿藻就十分适当了。

    而且它们也可以完全解释艾利斯罗大气氧分的存在原因?

    完全正确。否则没有其它理由可以解释了。话说回来,尤金妮亚,你是个天文学家,就最近的研究,你认为涅米西斯的存在有多久了?

    茵席格那耸耸肩。红矮星几乎就是永恒了。涅米西斯可能和宇宙的年龄一样老,并且将会以不变的亮度,继续存在数千亿年。我们所能做的只有从它的结构细微物质的成分来判断。假设它是第一代恒星而且从一开始就只有氢与氦,那么它大概有一百亿的年纪了差不多是太阳的两倍时间。

    那么艾利斯罗也有一百亿年罗。

    当然。行星系统都是在同一时刻形成的。你为什么这么问?

    对我来说觉得奇怪的是,一百亿年的时间并未让生命进化超过蓝绿藻的阶段。

    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令人惊讶的,席尔瓦。在地球上,在大约生命出现后二三十亿年之间,我们完全就只有蓝绿藻存在,而在艾利斯罗上的阳光照射能量密度远较地球低。需要能量才能形成更复杂的生命型态。这类的事情在罗特上已经充分地讨论过了。

    我想也是,加纳说道,不过我想这种消息不会传到圆顶观测站来。我们都十分专注在这儿的职责和问题上虽然你可能会想到这方面的相关事情。

    关于这一点,茵席格那说道,我们在罗特上很少听到圆顶站的消息。

    没错,事情总是倾向于区分开来。不过,圆顶观测站的确没有什么魅力,尤金妮亚。这里只是个工作站,所以我对罗特上没有听说圆顶观测站的报导,并不觉得奇怪。那个新建的殖民地才是大众注目的焦点。你会搬到那儿去吗?

    绝对不会。我是个罗特人,而且我想要一直待下去。我根本不会来到这儿希望你能原谅我这么说要不是因为天文观测上需要的话。由于罗特观测站的不稳定基础,让我犯了不少计算上的错误。

    我也是听皮特这样说。我收到指示要给你完全的协助。

    很好。我确信你会。我突然想到,你刚刚提起圆顶站要将蓝绿藻排出。你们成功了吗?这儿的水可以安全地饮用吗?

    加纳说道,显而易见,因为我们都在喝了。在圆顶观测站里没有蓝绿藻。任何进来的水以及任何进入的东西完全都会先曝晒在紫外光之中,几秒钟内就可以杀死蓝绿藻。短波长的光子对微小生命而言太过强烈,很容易就可以打断细胞的主要部分。即使有一些混入的情况,就我们所知道的,它们也对我们在各方面都无法造成伤害。我们已经在一些动物上做过测试。

    听来令人松了一口气。

    这在另一方面也是对等的。在艾利斯罗的条件下,我们自己的微生物也不敌艾利斯罗的蓝绿藻。至少,若我们要在艾利斯罗的土壤上种植我们的细菌,它们也很难在这儿繁衍。

    那么多细胞植物呢?

    我们试过,不过结果很差。这该归因于涅米西斯光线的品质不同,因为我们在圆顶观测站内使用艾利斯罗的土壤和水分,植物生长情况却十分良好。当然,我们已经向罗特回报过,但是我很怀疑这项消息会引起大众注意。就像我说过的,罗特对圆顶观测站没有兴趣。当然那胆小的皮特对我们更没有兴趣,他所在乎的就只有罗特而已,不是吗?

    加纳面带微笑地说道,不过他的笑容看来有些造假。(茵席格那在想,玛蕾奴看了会怎么说?)

    她回答道,皮特并不胆小。有时候他很令人讨厌,但那是不同的。你知道,席尔瓦,在我们都还年轻的时候,我总是认为有一天你会成为委员长。你以前总是那么样地开朗,你知道吗?

    以前?

    现在也是,我能确定,但在当初你太过于政治导向了。我常常入迷地听着你发表的意见。在某些方面,你应该会是一个比詹耐斯更好的委员长。你会听别人所讲的话。你不会坚持照自己的意思做下去。

    这也正是我会成为一个差劲委员长的原因。你知道,我在生命中没有精确的目标。我只是在一个时刻会有种欲望想去实行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并仅仅希望最后的结局是可以接受的。现在,皮特了解他所想要的,并以各种手段达到他精确的目标。

    你对他的判断不公平,席尔瓦。他有十分强硬的观点,但他是个非常理性的人。

    当然,茵席格那。这是他最大的天赋,他的理性。无论他追求什么,他总是会有一个非常好的,非常合乎逻辑的,非常人性化的理由。他能在限定的时间内与某人讨论,并且以认真的态度让人信服。我相信如果你曾经和他接触过,你会听从他所说的去做,即使那是你原先并不打算去做的事,而且他不是用任何命令或是威胁的方式,而是非常地具有耐心,非常理性的讨论。

    茵席格那无力的说道,呃

    在这时候,加纳刻薄地补充,我看得出来你的确受够了他的理性。你可以自己看出他是一个多么优秀的委员长。不是个好人,但却是个好委员长。

    我不愿意将话拉到这么远,去评论他的人格,席尔瓦,茵席格那轻轻摇着头说道。

    那么,我们就不要再提这件事。我想要见你的女儿。他站起身来。晚餐之后我可以去你的房间拜访吗?

    非常乐意。茵席格那说道。

    加纳脸上的微笑在她离开后渐渐消退。尤金妮亚原来想要叙旧,而他的第一个反应却是提起她的丈夫然后她就凝住了。

    他心里叹息着。他总是有着不凡的才能去摧毁自己的机会。

    27.

    尤金妮亚茵席格那对她的女儿说道,他的名字是席尔瓦加纳,而你可以叫他主任,因为他是艾利斯罗圆顶观测站的领导者。

    当然,妈妈。如果这是他的职衔,我会这样地称呼。

    我不希望你让他感到困窘

    我不会这么做。

    你太习惯这样子对待别人,玛蕾奴。你自己也知道。只要完全接受他的话,而不要从他的肢体语言去纠正人家。拜托!他是我大学时期的好朋友。虽然他一直待在圆顶站已经十年了,而且我也一直没有与他见面,但他还是我的一个老朋友。

    我想他一定曾经是一个男朋友。

    现在就正是我所说的,茵席格那说道。我不要你观察他,并说出他真正的意思,或是想法,还是任何感觉。而就你刚刚所提的,正确来讲,他并不是我的男朋友,而我们也不曾是对恋人。我们只是朋友,并且互相喜欢以朋友之间的方式。但是在见到你父亲后她摇着头,并做个手势摆开继续说下去。还有,注意你提到皮特委员长的用词要是话题转移到这个部分的话。我感觉加纳主任并不信任皮特。

    玛蕾奴对她的母亲投以一个微笑。你是否研究过席尔瓦主任的下意识行为?因为你所得到的并不是感觉。

    茵席格那摇头说道。你知道吗?你一刻都停不下来。很好,那不只是感觉而已。他的确说过他并不信任委员长。你也知道,她有些自言自语地补充道,他可能有自己的理由

    她面向玛蕾奴突然说道,我再重覆一次,玛蕾奴。你可以自由地观察主任并尽可能地发掘他的内心,但是不准你说出任何一个字。告诉我!你了解了吗?

    你认为这样会有危险吗,妈妈?

    我不知道。

    我知道,玛蕾奴像是在宣示般地说道。当委员长说我们可以来到艾利斯罗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有危险。我只是不晓得那危险是什么。

    28.

    第一次见到玛蕾奴对席尔瓦加纳而言是项冲击,更糟糕的是,这女孩只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了对方的感觉,并且她也知道是什么原因。

    她让人看来一点都不会令人想到她是尤金妮亚的女儿,没有她的美丽,没有她的优雅,没有她的魅力。只有那对现在正厌恶看着他的明亮双眼,而这项特色也并不是尤金妮亚所拥有的。这是她唯一超越她母亲的外观。

    然而,他还是逐渐地接受他的第一印象。他与她们共用茶点,而玛蕾奴的举止亦相当合宜。十分淑女,并明显地非常聪明。尤金妮亚曾说过什么?那些不讨喜的特质?没那么糟。就他的感觉,她渴望获得爱,就和普通人一样。就和他一样。突然间一股同病相怜之感涌入他的内心。

    过了一会儿之后,他说道,尤金妮亚,我想我是否可以和玛蕾奴单独谈一谈。

    茵席格那探试性地问道,有什么特别的事吗,席尔瓦?

    加纳说道,呃,是玛蕾奴去跟皮特委员长谈论并说服他,才让你们来到圆顶观测站来的。身为圆顶观测站的主任,我必须根据皮特委员长的说法和行为来办事,并且我认为玛蕾奴可以告诉我那次会面的事情。我想要是只有两个人在场的话,她能够比较自在地说明。

    加纳目送着茵席格那离开,然后转向玛蕾奴,她正悠然地坐在房间角落的一张大桌子上。她的双手轻轻地放在大腿上,美丽黑亮的大眼看着主任。

    加纳试着以幽默的方式说道,你的母亲好像把你和我留在这儿,感到有些紧张。你会紧张吗?

    一点也不,玛蕾奴说道。而且,要是我妈妈会紧张的话,那是替你紧张,而不是我。

    替我紧张。为什么?

    她认为我可能会说一些冒犯你的话。

    你会吗,玛蕾奴?

    我不敢肯定,主任。我会注意的。

    我相信你做得到。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单独见你吗?

    你告诉妈妈说想要知道我和皮特委员长的会面。那是真的,不过你也想看看我是什么样的人。

    加纳的眉头微微地皱起。很自然地,我想要好好地认识你。

    并不是这样,玛蕾奴很快地回答。

    那么,你认为是怎么样呢?

    玛蕾奴目光移开。我很抱歉,主任。

    对什么道歉?

    玛蕾奴因为不开心而脸孔绷紧,她沉默不语。

    加纳温和地说道,现在,玛蕾奴,到底是怎么了?你必须要告诉我。对我来说,坦白地谈话是非常重要的。如果你母亲告诉你要注意你所说的,请你不要理会。如果她暗示你说我很敏感并且容易受到冒犯,也请你不要理会。事实上,我要命令你自由自在地说出你想说的话,不要考虑是否会有冒犯的这回事,你必须要遵守这个命令,因为我是艾利斯罗圆顶观测站的主任。

    玛蕾奴突然笑了出来。你真的很想了解我,不是吗?

    当然。

    因为我是我妈妈的女儿,你一直在想像我长得是怎么样子。

    加纳睁大眼睛。我从来没有这么说过。

    你没有必要。你是我妈妈的一位老朋友。她只是这样告诉我。但是你爱着她,不过你并没有获得多少进展,并且你预期我会长得像她年轻的时候,所以当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你退缩了。

    我有吗?是不是太明显了?

    那是非常细微的动作,因为你是个很有礼貌的人,所以你压制下来,不过还是存在。我很容易就看出来了。然后你的目光转向我妈妈后再转向我。然后你对我说的第一个字的音调不同。那非常明白。你心里想着我一点都不像我妈妈,并且你感到失望。

    加纳倾入他的座椅。但是这太神奇了。

    一股相当愉悦的表情闪过玛蕾奴的脸上。你说的是真的,主任。你说的是真的。你并没有觉得受到冒犯。你并没有感到不自在。这让你感到高兴。你是第一个人,第一个人。即使是妈妈也不喜欢我这么做。

    喜欢与否并不重要。当问题变得太奇特的时候,那就一点都没有关系了。你可以这样地读出别人的肢体语言已经有多久的时间了,玛蕾奴?

    一直以来都是,不过直到最近才能做得比较好。我认为每一个人都办得到,只要他们用心看用心思考的话。

    并非如此,玛蕾奴。我就办不到。你也不要这么想。而你刚刚说我爱你的母亲。

    这点无庸置疑,主任。当你靠近她时,你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字句,每一个动作总是不一样。

    你想她注意到了吗?

    她有这样的怀疑,不过她并不希望你这么想。

    加纳转向另一边。她对我从未有这种想法。

    是因为我的父亲。

    我知道。

    玛蕾奴有些迟疑。不过我认为她错了。如果她能够像我这样地看着你

    很不幸地,她没有办法。然而,这让我感到非常高兴。你真漂亮。

    玛蕾奴红了脸。然后她说道,你说的是真话!

    当然。

    但是

    我没有办法对你说谎,不是吗?所以我一点也不想对你说假话。你的脸庞并不漂亮。你的身体并不漂亮。但是你真的很漂亮,而这才是重要的。并且你可以看出我真的是这样认为。

    是的,玛蕾奴说道,脸上露出真实开心的笑容,并在深沉中展现一股美丽的气质。

    加纳也笑了,我们可以开始谈论皮特委员长了吗?现在我知道你是如此精明的一位女士,这更让我感觉事情的重要性。你愿意吗?

    玛蕾奴双手轻轻地抓着大腿,有些羞赧地笑着说道,是的,席尔瓦叔叔。你不介意我这样叫你吧?

    一点也不介意。事实上,我还感到非常荣幸。现在告诉我有关于皮特委员长。他下达指示要我提供所有可能的协助给你的母亲,而且我要让她自由地使用这儿的天文观测仪器。你想这是为什么?

    我妈妈想要精确地观测涅米西斯的相对运动,而罗特的观测基础太过于不稳定。艾利斯罗的情况就好多了。

    这是她最近的一项计划吗?

    不,席尔瓦叔叔。她为了想取得必要的数据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她是这样地告诉我。

    那么你的母亲很久以前为什么不提出要求?

    她要求过,但是被皮特委员长拒绝了。

    现在又为什么同意?

    因为他想要摆脱她。

    我确定如此如果她用天文问题不断地烦扰他的话。不过他也早应该这么做了。为什么直到现在?

    玛蕾奴的音调放低。他想要除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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