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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我们都听着。”

    “我们听着!我们听着!”所有在座的人纷纷说道。说完,每个人都带着明显的兴趣,把双肘支在餐桌上,认真地听起来。

    卡格里奥斯特罗的声音打破了静寂:

    “生命的首要条件是什么?”他说着,优雅而自然地伸出了两只戴着许多戒指的雪白漂亮的双手,在这些戒指中间,克娄巴特拉王后的戒指象北极星似的在闪闪发光,“是健康,是吗?”

    “是啊,当然喽。”所有的人一齐回答说。

    “而健康的条件,是……”

    “饮食。”阿加伯爵说。

    “您说得对,伯爵先生,饮食能保持健康。那么,为什么我的几滴药水不能成为可能存在的最会的食谱呢?”

    “谁知道这种食谱呢?”

    “您,当然喽,但是……”

    “但是别人不知道。”迪巴里夫人说。

    “这个嘛,夫人,这个问题,我们待会儿会说到的。现在让我说下去,我一直是按规定服用药水的;由于这种药水正是在任何时代,人们梦寐以求的目标,就是古代人称之为长寿药水,现代人称之为长命水的东西,我因而也保住了我的青春,也就是说,保住了我的健康,再换句话说,保住了我的生命。这是再清楚不过的事情。”

    “但是,一切都在消耗,伯爵,不论是多么健美的身体或是其它事物,无一例外。”

    “帕里斯的身体也好,伏耳甘③的身体也好,都不会有例外的。”伯爵夫人说,“您无疑是认识帕里斯的喽,卡格里奥斯特罗先生?”

    “非常熟悉,夫人;他是一个漂亮的小伙子,但是,不管怎么说,他可并没有荷马说的那么神,也没有女人们想象的那么玄。首先,他的头发是棕红色的。”

    “棕红色的头发!哦!噫!可怕极了!”伯爵夫人说。

    “不幸得很,”卡格里奥斯特罗说,“海伦④的看法就和您不同,夫人。但是,还是再谈谈我们的长命水吧。”

    “对,对。”所有在座的人说。

    “塔韦尔奈先生,您刚才说,一切都在消耗。就算是这样的吧。但您一定也知道,一切又都在重新组合、再生,如果您愿意的话,也可以说一切都在相互取代。圣·于贝尔⑤的那把闻名遐尔的刀,换了多少次刀柄,就是一个例子,因为不管怎么换来换去,仍然是圣·于贝尔的刀。海德尔堡⑥的僧侣们,每年都要往那巨大的酒桶里倾倒新鲜葡萄,但在他们贮藏室里封存的还不是原来的酒!因此,海德尔堡僧侣们的总是那么透明、浓郁、醇厚;但是,奥比米乌斯⑦和我两人在土瓮里封存的葡萄酒,在一百年后,我想开出来尝尝时,却变成粘乎乎的酒浆了,要吃还凑合,要喝是不可能的了。”

    “那好!我一反奥比米乌斯的做法,捉摸着采取了海德尔堡的僧侣遵循的范例。每年,我在自己的身上渗进了新的成分以取代老的成分,就这样来保持我的身体的素质。每天早上,一个新鲜的、嫩黄的小原子在我的肌肉、我的骨骼、我的鲜血里取代了一个衰竭的、呆滞的分子。”

    “我重新赋予所有这些代谢物新的生命,而一般人就不不知不觉地让这些废物侵入全身的肌体了。上帝赐给人类的这些衰竭的战士————代谢物,我强近它们进行抵抗,不受破坏,对于这些东西,生命体或是重新改造,或是让它们自生自灭。我却强近它们进行新的组合,而新的不断渗进的激素却有助于这不间断的过程,并且还起着引导作用。在生命紧持不懈的努力之中,其结果是我的思想,我的动作,我的神往,我的心,我的灵魂从未失去各自的功能作用;而由于这世间一切都是有机的联系,由于熟能生巧,我凭着三千年的人生经验,当然就比任何其他人都懂得怎样避凶趋吉。由于我在一切事物中都已成功地取得了某些经验,这就使我能未卜先知,预感凶险。因此,您不可能让我走进一座即将崩坍的房屋。啊,不!我一生看见过的房子太多了,所以我一眼就能分辨得出好坏;你不可能让我去和一个不会使枪的笨拙的猎人去打猎,因为从杀死他老婆普罗克莉丝的克法尔⑧到挖去勒·普兰斯先生眼睛的摄政王,我看见的鲁莽汉不计其数;在战争中您不可能使我去盲目夺取某某阵地,也许一个新手会接受这个任务,因为我一瞬间就已经计算过到达这个阵地的所有致命的直线和抛物线了。您会向我说,一颗流弹是预计不到的……可我回答您说,一个已经避开了百万次子弹的人是不能原谅自己被一颗流弹杀死的。哦,别显出不相信的样子。因为归根到底,我本人在这里就是一个活生生的证明。我不想对你们说,我是长生不死的,我仅仅想说,别人不知道的事,我知道,也就是说,当偶然事故能致死的时候,我却能避开它。譬如说吧,无论如何,我不会在这儿单独和洛内先生呆上一刻钟,因为他此刻在想,如果他把我关在巴士底狱的暗牢里,他将用饥饿的办法试验一下,看看我会不会死;我也不能和孔多尔赛先生呆在一直,因为此刻他想把戴在他左手食指里的戒指里的东西倒进我的酒杯,而这东西却是毒药;所有这一切,都不是出于傈僳恶意,而仅仅是出于对科学的好奇,仅仅为了:我究竟会不会因此而死去。”

    卡格里奥斯特罗伯爵刚才指名提到的那两个人不禁震动了一下。

    “大胆地承认吧,洛内先生,我们这儿不是法庭,何况只有动机是不能判罪的。说说吧,我刚才说到的事情,您是否在脑子里闪现过?还有您,孔多尔赛先生,您以您的爱侣————科学的名义,说说看,在您的戒指里是否真的藏着毒药,而您想让我尝尝?”

    “千真万确!”洛内先生红了脸笑着说,“我承认您说得对,伯爵先生,我这是胡思乱想,而这个怪念头就在您指责我的时候在我的脑子里闪现出来的。”

    “我嘛,”孔多尔赛说,“我和洛内先生一样坦率,我确实想过,假如您真吃了我戒指里的东西,您的长生不死将一钱不值。”

    话声刚落,餐桌上响起了一阵惊叹声。

    他俩的供认倒不是证实了伯爵的长生不死,而是证实了他分析整理的透彻。

    “你们看出来了吧,”卡格里奥斯特罗冷静地说,“你们看出来了,我猜得不错吧!那么对所有一切将要发生的事,同样都是如此。生活的经验使我能一眼就看穿我所遇见的人的过去和未来。”

    “在这点上,我判断的准确性已经扩大到动物及无生命的事物中去了。假如我登上一辆马车,我从马的神情上就能看出它们是否会发性子;从马车夫的脸色上可以看出,他会使我翻车还是要撞倒我;假如我登上一艘船,我就能猜得出船长是一个外行还是一个刚愎自用的人,因此也就知道了,他是没有能力,或是不想进行必要的指挥。这样,我就避开了马车夫和船长,躲过了这样的马和这样的船。我不否认有偶然的差错,但我能大大地限制它。假如常人有一百次机会出漏子的话,我避开发九十九次,只要提防这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就行了。这就是为什么我活了三千年的缘故。”

    卡格里奥斯特罗的一席话,在一些人引起了兴趣,而对另一些人,则使他们心情沮丧。在这气氛里,拉佩罗斯笑着说:

    “这么说,我亲爱的预言家,您应该和我一起上向作环球旅行。您能帮我很大的忙呢。”

    卡格里奥斯特罗缄口不语。

    “元帅先生,”航行家继续笑着说,“既然卡格里奥斯特罗先生不愿意离开如此高级的宴会,————我当然理解这一点————那么您可得允许我告辞了。请原谅我;阿加伯爵先生,请原谅我;夫人,但现在正敲七点,而我答应过国王我七点一刻要登上马车的;现在,既然卡格里奥斯特罗伯爵先生没有兴趣去看看我那两艘船,那么他更灵活该告诉我,从凡尔赛⑨到布雷斯特⑩之间将会发生什么事情。至于从布雷斯特到极地,我不在乎,这是我的事情。但是老天哪!从凡尔赛到布雷斯特,我却需要请教一下。”

    卡格里奥斯特罗再一次看了看拉佩罗斯,眼神里充满了忧郁,神情既温和又悲伤,使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感到莫名其妙、局促不安。然而,航海家却什么也没发觉。他向大家告辞,侍候他的仆人们替他套上了一件宽袖的皮长外套,迪巴里夫人把几颗旅行家用得着的活血丹塞在他的口袋里,这几药丸,航海家几乎是永远也不会想到去服用的,只是能使他在旅途上冰冻彻骨的漫漫长夜之中,勾起对远方朋友的回忆。

    拉佩罗斯照旧笑容满面,他向阿中伯爵深深地致了意,接着就把手伸向老元帅。

    “别了,我亲爱的拉佩罗斯。”黎塞留公爵对他说。

    “别那么说,公爵先生,是再见。”拉佩罗斯回答说,“然而,说真的,你们似乎真以为我是一去不复返了呢。周游世界而已,离开四五年,不会更久了,短暂的分别,不应该说‘别了’嘛。”

    “四五年!”元帅大声说道,“呃,先生,您怎么不说四五个世纪呢?在我这个年纪,日子是以年来计算的,还是依我的说法,说别了吧。”————

    ①②阿喀琉斯,又译阿基里斯,希腊神话的英雄。出生时被母亲海洋女神忒提斯握住脚踵倒浸在冥河水中,因此除没有浸水的脚踵外,任何武器不能伤害他的身体。后被特洛伊一子帕里斯用有毒的箭射中他的脚踵而死。

    ③罗马神话中的火神,亦即希腊神话中之赫菲斯托斯。能建筑神殿,制作各种武器和金属用品,技艺高超,被认为是工匠的始祖。因天生跛腿,相貌丑陋,遭其母————天后朱诺厌恶,被逐人间,他从此不愿回去。

    ④希腊神话中的美人,斯巴达王墨涅拉俄斯的妻子,特洛伊王子帕里斯得到爱神阿佛洛狄忒的帮助,乘墨涅拉俄斯外出,把她诱走,因而引起持续十年之久的特洛伊战争。

    ⑤传说是猎人的主保圣人,生活在八世纪初。十一月三日是他的节日。

    ⑥德国城市。

    ⑦古罗马执政官(前121年),是古罗马统帅克拉苏的敌手,曾参与谋杀克拉苏的阴谋。

    ⑧希腊神话中塞萨利王国的王子,娶雅典公主普罗克莉丝为妻,一次打猎中,以标枪误杀妻子,悔恨交加,从悬岩上跳下身死。

    ⑨凡尔赛在巴黎西南二十三公里处,是当时王宫所在地。

    ⑩法国一港口城市,位于巴黎西面五八三公里处————

    “啊,问问占卜先生吧。”拉佩罗斯笑着说,“他还预言您再能活上二十年呢,是吗,卡格里奥斯特罗先生?哦!伯爵,您怎么不早些把您的神丹妙药告诉我呢?不管它的价值多么昂贵,我将会买一桶搬上星盘号①去的,这是我的船的名字,先生们。夫人,在您的美丽的手上再印上我的一个吻吧,这肯定是从现在起到我回来之前能看到的最美丽的一只手了。————再见。”

    说完,他走了。

    卡格里奥斯特罗一直保持着沉默,这是不祥之兆。

    大家听见了船长走下台阶的响亮的脚步声,在院子里回荡的他的欢快的讲话声,以及他向围拢来向他告别的人们的最后的道别声。

    接着,马儿甩动了套在它们头上的铃铛,马车厢的门猛地关上了,车轮在大街的石板上发出隆隆的响声。

    在这次神秘的旅行中,拉佩罗斯刚刚才迈出第一步,他大概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每个人都在屏息静气地听着。

    当一切都归于静寂时,就象被一种超人的力量牵引着似的,所有的目光都转向卡格里奥斯特罗。

    这时,在这个人的面部,泛起了一道特尔斐②神光,这使所有的宾客都不寒而栗。

    一阵不寻常的静默。

    阿加伯爵首先打破了这个冷场,说:

    “先生,为什么您什么话也没回答他呢?”

    这个问题正是大家所关切的。

    卡格里奥斯特罗哆嗦了一下,仿佛这个问题把他从沉思里猛地拔了出来。他回答伯爵说:

    “因为,如果我回答他,我就不得不向他撒谎,否则我的回答就太残酷了。”

    “这又怎么讲?”

    “因为我将不得不对他说:拉佩罗斯先生,黎塞留公爵不对您说‘再见’,而向您说‘别了’是有道理的。”

    “什么?”黎塞留脸色煞白地惊呼首,“真见鬼!卡格里奥斯特罗,您这是在说拉佩罗斯吗?”

    “啊,放心吧,元帅先生。”卡格里奥斯特罗赶忙回答说,“对于您,这个预言并不悲惨。”

    “什么!”迪巴里夫人大声说,“这个可怜的拉佩罗斯,他刚才还吻我的手……”

    “不仅是他再也吻不着您的手了,夫人,而且他再也看不见他今晚刚分别的这些人了。”卡格里奥斯特罗说。他神情专注地凝望着他那斟满水的杯子,由于这个杯子被放置在特定的位置上,杯子周围什物从横向投影到杯子里,把杯子里波光粼粼的水一层层地切了开来。

    在座所有的人都发出了惊叫声。

    谈话越来越热烈了,大家越来越感兴趣了;从在座的人向卡格里奥斯特罗提问时严肃、认真、几乎是不安的声调,或是目光来判断,似乎大家正在谈什么古代神谕里的一些奇妙灵验的启示。

    在这紧张不安的当儿,法弗拉斯先生集中体现了大家的情绪,他站了起来,做了一个手势,踮着脚尖儿走去察看是否有仆人在会客厅里偷听。

    正如我们已介绍过的那样,黎塞留元帅的府邸是一所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的大房子,法弗拉斯先生在会客厅仅仅看见有一个老管家呆在那里,象一个在被围困的阵地上的哨兵,在餐厅周围警惕地防卫着。

    他又回到原来的座位上,一面坐下,一面向众人示意没有外人。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那就请您告诉我们是什么在等待着这可怜的拉佩罗斯吧。”迪巴里夫人顺着法弗拉斯先生说。仿佛法弗拉斯让大家放心的手势,是用声音表达出来似的。

    卡格里奥斯特罗摇了摇头。

    “说吧,说吧,卡格里奥斯特罗先生!”男人们异口同声地说。

    “是啊,我们这是在求您说了。”

    “那好吧。拉佩罗斯先生出发去周游世界,正如他对你们说的,他一心想继承科克③的未竟事业。这个可怜的科克啊,你们知道,是在夏威夷群岛被暗杀的。”

    “对呀!对呀!我们知道。”所有的脑袋都在点着,比他们发出的声音更明确。

    “一切都预兆着这次旅行会获得圆满成功:拉佩罗斯先生是一个好海员;此外,国王路易十六也为他划定了很合适的航线。”

    “是的,”阿加伯爵打断了他的话说,“法国国王是一个精通地理的人,是吗,孔多尔赛先生。”

    “国王的地理知识比他需要知道的多得多,”侯爵回答说,“其实国王们对一切都只需要有个大致的了解,他们满可以让行家来引导。”

    “这是金玉良言啊,侯爵先生。”阿加伯爵微笑着说。

    孔多尔赛的脸红了。

    “哦不,伯爵先生!”他说,“这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想法,哲学上的一般说法而已。”

    “那么说,他已经走了吗?”迪巴里夫人说,她急于要结束这些偏离中心话题的任何打岔和插话。

    “他是走了,”卡格里奥斯特罗继续说,“但你们别看他匆匆忙忙的,以为他说走就走;不,我预计他在布雷斯特还要耽搁好些时间。”

    “真遗憾,”孔多尔赛说,“现在正是开始旅行的好季节,甚至已经有点儿晚了。二三月份要更好些。”

    “哦,可别埋怨这两三个月啊,孔多尔赛先生,在这段时间里他至少还活着,他生活着,并希望着。”

    “我想,别人给他配齐了称职的副手了吧?”黎塞留说。

    “是的,”卡格里奥斯特罗说,“指挥第二艘船的是一个杰出的军官。我看见他时还很年轻,但不幸太冒险太勇敢了。”

    “什么!不幸!”

    “嗯。一年之后,我寻找这位朋友,再也见不着他了。”卡格里奥斯特罗不安地说,一面端详着他的酒杯。“你们之中有没有哪一位是朗格尔先生的亲友吗?”

    “没有。”

    “没人认识他?”

    “没有。”

    “那好。死亡将从他开始。我再也见不着他了。”

    从在座客人的内心中,发出了一阵恐怖的唏嘘声。

    “但是他……他呢……拉佩罗斯?……”有好几个人气喘吁吁地问。

    “他漂游,靠岸,又上船。就这样痛痛快快地航行一年,两年,人们还不时得到他的消息④,但从此以后……”

    “怎么啦?”

    “一年年地过去。”

    “最后呢?”

    “最后吗,大海茫茫,苍天无涯。这儿那儿,未经勘探的土地不时涌现,这儿那儿,象希腊群岛的妖魔那样面目狰狞的怪我时隐时现。在雾中,当船只在急流暗礁间穿行时,他们窥探着;接着便是暴风雨,那比海岸更殷勤好客的暴风雨,最后是那不祥的火光。哦!拉佩罗斯!拉佩罗斯!假如你能听到我说的话,我将向你说:你象克里斯朵夫·哥伦布去发现新大陆那样出航,但拉佩罗斯,对那些尚无所知的岛屿可要提防着点儿!”

    他住口不语了。

    大家禁不住打了一阵寒战,他最后几句话还在餐桌上余音袅袅。

    “但您为什么不预先告诉他呢?”阿加伯爵大尉说,象其他人一样,他的感情也被这个非凡的人物所左右了,这个人作意地在支配所有在场的人情绪。

    “是啊,是啊,”迪巴里夫人说,“为什么不跑去追他?为什么不去把他追回来?我亲爱的元帅,象拉佩罗斯这样的人的一条性命,是值得一个当差的去跑一趟的。”

    元帅听懂了,起身准备打铃。

    卡格里奥斯特罗伸出了一只胳膊。

    元帅又倒在他的安乐椅上。

    “唉!”卡格里奥斯特罗继续说道:“一切劝阻都是没有用的:预见命运的人发迹不了命运,即使拉佩罗斯先生听见我说的话,他也会置之一笑的,就象卡珊德拉作预言时,普里昂⑤的儿子们会发笑是一样的。可是,请听着,阿加伯爵,您自己也在笑,并且你们大家都会笑的。哦,别勉强哟,法弗拉斯先生,在听我讲话的人中间,我从未遇到过一个轻易相信我说话的人。”

    “呵!我们相信。”迪巴里夫人和老伯爵黎塞留同时大声说。

    “我相信。”塔韦尔奈轻轻地说。

    “我也相信。”阿加伯爵礼貌地说。

    “是啊,”卡格里奥斯特罗又接着说,“你们相信,因为说的是拉佩罗斯,但是假如说的是你们,你们就不会相信了吧?”

    “哦!”

    “我坚信这点。”

    “我承认,我相信的是,如果卡格里奥斯特罗对拉佩罗斯先生说了‘对那些尚无所知的岛屿可要提防着点儿’这句话,那么,他就会提防的,不管怎么说,这问题一次机会吧。”阿加伯爵说。

    “我向您保证:事与愿违,伯爵先生,您看,这个启示是够可怕的了吧,但哪怕他相信我的话,但一俟危险临头,看见那些和他命运攸关的见所未见的岛屿,那个不幸的人,即使相信我的预言,感觉到了威胁着他的神秘的死亡在向他靠拢,他也躲不开。这完全不是一次死亡,这时候他所受的苦难就好比千百次死亡一样,因为绝望地在黑暗中航行就好比死上千百次一样。请想想,我从他那儿剥夺的希望,那是不幸的人在刀下所保留的最后一点安慰,其实那时,刀已经碰着他了,他已感觉到锋利的钢刃,他的血已经在流。即使生命之火在熄灭,人总还是希望着的。”

    “这倒是真的!”在场的有些人低声说。

    “是啊,”孔多尔赛接下去说,“遮盖着我们生命的这块蒙布是上帝赋予地球上人的唯一的恩赐。”

    “那好吧!”阿加伯爵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如果我听见象您这样的人说:‘提防某个人或某件事件’时,我总把这个劝告看成是好意的,我要感谢这位提出劝告的人。”

    卡格里奥斯特罗缓慢地摇着头,嘴角上挂着一丝苦笑。

    “说真的,卡格里奥斯特罗先生,”伯爵继续说,“提醒我吧,我将为此而感谢您的。”

    “您想要我和您说出我一点也不愿意向拉佩罗斯先生说的话吗?”

    “是的,我很想听听。”

    卡格里奥斯特罗动了一下,刚准备开口,接着又收了回去,说:

    “哦,不!伯爵先生,不!”

    “我求求您了。”

    卡格里奥斯特罗掉转头喃喃地说:

    “决不说。”

    “请注意了,”伯爵微笑着说,“您又会使我不相信。”

    “不相信总比担惊受怕好些呵。”

    “卡格里奥斯特罗先生,”伯爵郑重其事地说,“您忘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预言家毕恭毕敬地问。

    “就是说,如果有些人可以对他们的命运一无所知而无关大局,但还有些人却需要知道自己的未来,因为他们的命运不仅关系到他们自己,还关系到千百万个人。”

    “这么说,”卡格里奥斯特罗说,“下命令吧。如果没有命令,我是什么也不会说的。”

    “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请陛下下命令吧,”卡格里奥斯特罗低声说,“这样我就会服从了。”

    “我命令您向我启示我的命运,卡格里奥斯特罗先生。”国王接着说,口气威严而又不失分寸。

    与此同时,由于阿加伯爵已经把自己当作了国王,发出命令时暴露了身份,黎塞留赶忙起身,谦恭地走去和国王致意,向他说:

    “瑞典国王驾临寒舍,我不胜荣幸。陛下,请上座。从现在起,这张座位只能属于您的了。”

    “大家坐下,大家坐下,还是象刚才这个样子,元帅先生,卡格里奥斯特罗马上要对我说话了,我们一个字也别听漏了。”

    “对国王,人们向来不说真话,陛下。”

    “啊!我又不丰我自己的王国里。回到您的座位上去,公爵先生;说吧,卡格里奥斯特罗先生,我祈求您说吧。”

    卡格里奥斯特罗向他的酒杯瞟了一眼,杯里有些象香槟葡萄酒里的小气泡那样的气泡,一串串从杯底升上表面:在他目光逼视下,杯里的水似乎顺着他的意志骚动起来了。

    “陛下,请告诉我您想知道什么,”卡格里奥斯特罗说,“我已准备好要回答您了。”

    “说说看,我是怎么个死法。”

    “被一颗子弹打死,陛下。”

    居斯塔夫的脸上容光焕发,他说:

    “啊,在一次战役里,象一个士兵那样死去。谢谢,卡格里奥斯特罗先生,十分感谢您。啊,我已设想过一些战役了,居斯塔夫·阿道尔夫⑥和查理十二⑦都给了我很好的榜样,作为一个瑞典的国王,我应该如何去死。”

    卡格里奥斯特罗低下头去,默不作声。

    阿加伯爵蹙紧了眉头。

    “哦!哦!枪弹是不是在战场上发出的?”

    “不是的,陛下。”

    “那么是在一次暴动中,嗯,这也有可能。”

    “也根本不是在一次暴动中。”

    “那么究竟在哪儿呢?”

    “在一次舞会上,陛下。”

    国王陷入了沉思。

    卡格里奥斯特罗原先是站着的,这时又重新坐下,让头落在两只手上,埋在其中。

    围着预言家和预言对象的所有的人,脸色都刷地变白了。

    孔多尔赛先生走向那杯水,刚才占卜者就在这杯水中看出了不幸的预兆;他拈住杯脚,拿起酒杯,把它举到和眼睛齐平,仔细地观察着杯中光闪闪的液面和神秘莫测的液体。

    人们看见这道睿智、深沉、探索的目光,在向这只坚实的、波光粼粼的玻璃杯寻求对一个问题的答案,而他特有的理智,将仅仅把这个问题局限在纯物理性的范围内。

    的确是这样,这位学者估量着水的深度,折光和非常微细的颤动。他对什么都要寻根刨底,这时他正在绞尽脑汁,思过着这个江湖骗术的奥妙,它被一个有非凡智力的人愚弄着,对围着这张餐桌的人的命运妄加猜测。

    也许,他根本找不到问题的答案,因为最终他停止观察酒杯,又把它放回到桌子上,在卡格里奥斯特罗的预言引起的一片惊慌之中,说道:

    “那好吧,我也一样,我请求我们杰出的预言家问问他那魔杯,”接着,他又补充说,“但不幸,我嘛,我不是什么显赫的贵人,我命令不了谁,我那蝼蚁小命和千百万人毫无关系。”

    “先生,”阿加伯爵说,“您以科学的名义命令好了,您的生命不仅关系到一个民族,而且关系到整个人类。”

    “谢谢,伯爵先生;但可能您关于这方面的看法和卡格里奥斯特罗先生的不一样。”

    卡格里奥斯特罗重又抬起头来。他象一匹被铁尖扎了一下的战马似的,有点儿被惹恼了,他说:

    “的确如此,侯爵。在古代,人们受苦难时也许会归咎于神的意志。的确如此,您是智慧王国中一个强大的主宰。来吧,对着我看;您是真的希望我替您占卜一次吗?”

    “真心希望,伯爵先生,”孔多尔赛接着说,“以名誉担保,再真心也没有了。”

    “那好吧,侯爵,”卡格里奥斯特罗声音低沉地说,他在对方的注视下,垂下了眼帘,“您是被毒死的,毒药就在您戴在手指上的戒指里。您将死在……”

    “哦!可是我把它扔了呢?”孔多尔赛打断他的话说。

    “扔了吧。”

    “那么,您承认这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喽?”

    “那么,我对您说就扔了吧。”

    “哦,侯爵,”迪巴里夫人大声说,“看在上帝的份上,扔了这倒楣的毒药吧;扔了吧,哪怕就是为了使这位不祥的预言家的预言失灵一次也值得,他尽用那些恶毒的预言使我们一个个心神不定,苦恼之极。因为事实上,只要您把它扔了,您肯定就不会被这些毒药毒死的;而卡格里奥斯特罗先生宣称您将被这些毒药毒死,这样一来,卡格里奥斯特罗先生的预言好歹必将失灵。”

    “伯爵夫人言之有理。”阿加伯爵说。

    “好样的,伯爵夫人!”黎塞留说,“喂,侯爵,把这毒药扔了;这样总比我现在知道您手上带着使人送命的毒药要好得多了。每当我们再一次碰杯时,我都会发抖的。说不定戒指会自动打开……呃……呃!”

    “而且,两只相撞的酒杯是如此的靠近。扔了吧,侯爵,扔了吧。”塔韦尔奈说。

    “毫无用处,”卡格里奥斯特罗安详地说,“孔多尔赛先生是不会把它扔掉的。”

    “不会的,”侯爵说,“我不会丢弃它的,这是真话,这倒是不因为我想去帮助命运的实践,而是是因为卡巴尼斯⑧为我配制的这剂毒药,是独一无二的,是一种在偶然情况下才凝固了的,也可能他永远也不会再遇到这样一次偶然的机会了,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把这毒药扔了的原因。卡格里奥斯特罗先生,您就尽管等待着胜利吧。”

    “命运嘛,”卡格里奥斯特罗说,“总会找到一些忠实的代理人去执行它的判决的。”

    “这么说,我将是被毒死的喽。”侯爵说,“好吧,一言为定。谁不愿意被毒死就随他去吧。您给我预言的死法可真是妙不可言啊,只要在舌尖上沾上这么一点毒药,我就会呜呼哀哉了。呵,这可不是死,按我们代数上的术语说,这叫减去生命。”

    “我并不一定要您感到痛苦,先生。”卡格里奥斯特罗冷冰冰支回答说。

    说完,他做了一个姿势,意思是说,他希望谈话到此为止,至少和孔多尔赛先生是如此。

    “先生,”这时法弗拉斯侯爵说,他在餐桌上伸长了上半身,好象想凑到卡格里奥斯特罗的面前似的,“已经有一个海遇难,一个中弹身亡,一个被毒死了,这把我搅得心里痒痒的。难道您不能对我也不吝赐教,惠予一个相似的死法?”

    “啊,侯爵先生,”卡格里奥斯特罗说,他在冷嘲下也不免有些激动了,“您大可不必去忌妒这几位先生,因为我以贵族的身份向您起誓,您的结局还要更妙些。”

    “更妙些!”法弗拉斯先生大笑着说道,“请注意了,您讲得太过分了吧:要比在海上死,子弹打死,毒死更妙的死法,这可不太容易呢。”

    “还有绳子啊,侯爵先生。”卡格里奥斯特罗亲切地说。

    “绳子……哦!哦!您想对说什么?”

    “我想对您说,您将被吊死,”卡格里奥斯特罗说,在一次又一次的预言下,他有些狂热,不能自持了。

    “吊死!”在场的人重复说道,“活见鬼!”

    “先生忘了我是贵族了吧,”法弗拉斯说,口气有些冷冰冰的,“假如他是想说我是自杀的话,我可以预告告诉他,我打算自爱到底,直到我咽下最后一口气,只要我有一柄剑,我就不会去用一根绳子。”

    “我不是在向您说自杀,先生。”

    “那么您说的是绞刑。”

    “是的。”

    “您是个外国人,先生,因此,我原谅您。”

    “原谅什么?”

    “原谅您的无知。在法国,对贵族只能砍脑袋。”

    “您将和刽子手了结这件事情,先生。”卡格里奥斯特罗说,他用这断然的答复压倒了对话人。

    餐厅里出现了片刻的静场,大家迟疑不决,不敢开口。

    “您知道吗,我正在发抖呢!”洛内先生说,“前面各位都作了如此悲惨的选择,我倒很难决定,我是否也要步他们的后尘。”

    “这么说,您要比他们明知,您不想知道未来,做得对:管它好坏,尊重上帝的意志吧。”

    “啊!啊!洛内先生,”迪巴里夫人说,“我倒希望您能和他们一样勇敢。”

    “而我也是这样希望的,夫人。”典狱长欠身说,然后又转身向卡格里奥斯特罗说:

    “来吧,先生,轮到我了,为我占卜算命吧,我求求您了。”

    “这不很简单吗,”卡格里奥斯特罗说,“脑袋上挨一斧头,就一了百了喽。”

    餐厅里响起了一片恐怖的尖叫声。黎塞留和塔韦尔奈先生哀求卡格里奥斯特罗别走得太远了,但最终,他还是屈服在女性的好奇心下。

    “听您这么说来,说真的,伯爵,”迪巴里夫人向他说,“全世界的人都不得善终喽。不是吗,我们这里一共八个人,在这八个人里面,已经有五个人被您处死了。”

    “哦!您不是不懂得,他这是有意这么说的,我们也不过是笑笑而已,夫人。”法弗拉斯先生说,他昼想笑得自然些。

    “当然,我们只是笑笑而已,”阿加伯爵说,“管它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我当然也想笑笑呢,”迪巴里夫人说,“因为我不愿意出于胆怯,而使整个宴会失去光彩。但是,唉!我只是一个妇人呀。我可没有这个荣幸可以和你们有同样的不幸的结局。一个妇人嘛,总是死在自己的病榻上,唉!象我这样一个晚年悲惨,被人遗忘的老太婆,这样死去是最糟糕的死法了,是吗,卡格里奥斯特罗先生?”

    事实上,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内心是犹疑不定的,她不仅在话中,而且在神情上都在暗示预言家给她一个能使她放心的说法,但是卡格里奥斯特罗没让她放心。

    她的好奇心比她的忐忑不安的心情更为强烈,好奇心终于占了上网。她禁不住问道:

    “说说看嘛,卡格里奥斯特罗先生,回答我吧。”

    “您要我如何回答您呢,夫人,您又没问我什么?”

    伯爵夫人犹疑起来。

    “但是……”她结结巴巴地说。

    “怎么啦,”卡格里奥斯特罗问道,“您究竟问我还是不问?”

    伯爵夫人下了决心,在所有宾客的含而不露的微笑下,鼓足了勇气。她大声说道:

    “那好吧,我就提问,朄一下险,说说看,娅娜·德·沃贝尼埃·迪巴里伯爵夫人的结局怎么样。”

    “上绞架,夫人。”送终的预言家回答说。

    “开玩笑,是吗,先生?”伯爵夫人带着哀求的目光吃吃地问。

    但大家已经把卡格里奥斯特罗逼到进退维谷的地步了,他没有看见这个眼光。

    “为什么是开玩笑呢?”他问道。

    “因为要上绞刑架,必须先得杀过人,暗害过人,总之,要犯个大罪;但是,无论如何我是决不会犯罪的。开玩笑吧,是吗?”

    “啊,上帝啊,是喽,”卡格里奥斯特罗说,“如我先前所有的预言一样,都是开玩笑。”

    伯爵夫人爆发出一阵大笑,一个精明的观察者不难发觉,她笑得未免太刺耳,反而显得不自然了。

    “来吧,法弗拉斯先生。”她说,“我们去预订灵柩车吧。”

    “哦!这对您来说根本没有必要,伯爵夫人。”卡格里奥斯特罗说。

    “这又是为什么,先生?”

    “因为您是坐着大车去绞刑架的。”

    “呸!可怕!”迪巴里夫人大声说道,“哦,可恶的人哪!元帅,下一次,挑选一些趣味不同的客人来吧,要不,我再也不上府上来了。”

    “请原谅我,夫人,”卡格里奥斯特罗说,“但您和其他人一样,是您自己愿意的呀。”

    “我和其他人一样!您至少会给我充裕的时间让我挑选我的忏悔神甫吧?”

    “这完全是多此一举,伯爵夫人。”卡格里奥斯特罗说。

    “什么意思?”

    “最后一个带忏悔神甫一起上绞刑架的,将是……”

    “将是谁?”大家齐声问道。

    “将是法国国王⑨。”

    卡格里奥斯特罗说这句话的时候,低沉的语调里,

    充满了忧郁的成分,在座的人听起来,犹如迎面拂过了一丝死神的呼吸,把他们的心都冻僵了。

    这时,又是数分钟的沉默。

    在沉默之中,卡格里奥斯特罗把嘴唇移近盛着水的酒杯,通过这个杯子,他看到了这么多血淋淋的预兆;但他的嘴刚碰上酒杯,就极其厌恶的把杯子移开,仿佛这是一只苦杯似的。

    在这一切动作做完后,卡格里奥斯特罗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塔韦尔奈。

    “哦!”塔韦尔奈有雄心的地说,他以为他又要说了,“别对我说我将来会怎么样,我可没向您问起这个啊。”

    “既然他不问,那么就我来问吧。”黎塞留说。

    “您吗,元帅先生,”卡格里奥斯特罗说,“请放心吧,因为您是我们之中唯一死在床上的。”

    “咖啡⑩!先生们!”老元帅说,他对这个预言感到很满意,“去喝咖啡!”

    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

    但是,在走进客厅之前,阿加伯爵走近卡格里奥斯特罗,向他说:

    “先生,我并不想逃避命运,但请告诉我,我应该提防什么?”

    “提防妇女暖手用的手笼,陛下。”卡格里奥斯特罗回答说。

    阿加先生离开了。

    “我呢?”孔多尔赛问。

    “炒鸡蛋。”

    “好吧,我不吃鸡蛋了。”

    说完,他就追随伯爵而去。

    “我呢,我该提防什么?”法弗拉斯问。

    “一封信。”

    “好,谢谢。”

    “我呢?”洛内问————

    ①拉佩罗斯出海探险有两艘船,星盘号和罗盘号。

    ②特尔斐是古希腊城市。据希腊神话,太阳神阿波罗曾在特尔斐城附近杀死巨蟒。故特尔斐城的阿波罗神庙最为有名。

    ③科克(1728——1779),英国航海家,他连续三次远征勘探大洋洲,最后在夏威夷群岛被暗杀。

    ④把从拉佩罗斯那里得到的消息带来的那个军官是莱赛普斯先生,他是这次航行中回到法国的唯一的一个人。————原注

    ⑤普里昂是特洛伊国王,他的女儿睫毛预言特洛伊将被攻破时,普里昂的儿子们————帕里斯等笑而不信。

    ⑥居斯塔夫·阿道尔夫(1594——1632),瑞典国王(1611——1632)。他既有才干,又有野心,重建了瑞典军队,在三十年战争中支持德国的新教徒,最后战死沙场。

    ⑦查理十二(1682——1718),瑞典国王(1697——1718),查理十一的儿子。一生战功显赫,最后战死疆场。

    ⑧乔治·卡巴尼斯(1757——1808),法国名医。

    ⑨指路易十六(1754——1792),法国国王(1774——1792),路易十五之孙。一七六五年立为王储.一七八九年资产阶级革命爆发后企图镇压未果,一七九一年六月出逃,至发棱被人民发现被押回巴黎;于一七九三年一月上断头台。

    ⑩喝咖啡表示宴会结束————

    “巴士底狱被占领。”

    “哦!这下我可以放心了①。”

    说着,他笑着走开了。

    “轮到我了,先生。”伯爵夫人惶恐地问道。

    “您吗,漂亮的伯爵夫人,请提防路易十五广场!”

    “老天哪!”伯爵夫人回答说,“有一天,我曾经在这广场上迷了路,吃了大苦。那一天,我晕头转向,象掉了脑袋一样。”

    “那好,这一次还是那样,您会象掉了脑袋一样,伯爵夫人;然而,您脑袋再也找不回来啦。”

    迪巴里夫人惊叫了一声,溜进了客厅去追随其他宾客。

    卡格里奥斯特罗正要跟着他们一起去。

    “等一等,”黎塞留说,“只剩下塔韦尔奈和我,您什么也没说,我亲爱的巫师。”

    “塔韦尔奈先生请我什么也别说,而您,元帅先生,您什么也没要求我说。”

    “啊!那么我还是请您别说。”塔韦尔奈交叉着双手大声说。

    “但是,来吧,为了证明您无所不知,您就不能向我们说说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事情吗?”

    “什么事?”卡格里奥斯特罗笑着问。

    “好吧。这就是这位诚实的塔韦尔奈为什么不舒舒服服地生活在国王三年前替他买下的华丽的‘红屋’田宅里,却跑到凡尔赛来干什么?”

    “再简单不过了,元帅先生,”卡格里奥斯特罗回答说,“十年以前,先生想把他的女儿,安德烈小姐交给国王路易十五②;但先生没有成功。”

    “啊!啊!”塔韦尔奈咕哝着说。

    “而今天,先生又想把他的儿子,菲利普·德·塔韦尔奈交给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③。请问他,我讲的是不是真话。”

    “对啊!”塔韦尔奈浑身发抖地说,“这个人是个巫师,不是的话,让魔鬼把我带走。”

    “哦!哦!”元帅叫着说,“别这么放肆地谈论魔鬼,我的老伙伴。”

    “可怕!可怕!”塔韦尔奈喃喃地说。

    说着,他转身想最后一次哀求卡格里奥斯特罗严守秘密,但后者已无影无踪了。

    “去吧,塔韦尔奈,到客厅去,”元帅说,“要不他们喝咖啡时我们不在,要不,我们喝冷咖啡了,这可更糟糕。”

    说完,他径自跑向客厅。

    但客厅里已空无一人;宾客中没有一个人有勇气再面对那个可怕的预言家。

    蜡烛在烛台上燃烧;咖啡在壶里冒气;柴火在壁炉里丝丝作响。

    这一切都在白白地消耗着。

    “说真的,我的老伙计,看来只有我俩对饮咖啡了……咦!见鬼,你跑到哪儿去啦?”

    黎塞留四处张望;但小老头已和其他人一样溜之大吉了。

    “不管怎样,”元帅一面象伏尔泰那样解嘲地傻笑着,一面搓着戴满戒指的两只干瘪而白净的手说,“在所有这些人中,只有我一个人死在自己的床上!哎!哎!死在我的床上!卡格里奥斯特罗伯爵,我可不是一个不相信别人话的人哪,死在自己的床上,并且尽可能地迟,是吗?喂!侍仆,我的药水呢?”

    侍仆手里拿着药瓶走进来,元帅和他一起走进了卧室————

    ①当时巴士底狱构造坚固,防守严密,要攻占它被认为是不可能的。

    ②路易十五(1710——1774),法国国王(1715——1774),初由奥尔良公爵菲力浦和红衣主教弗罗列等摄政掌权,1743年起亲政。

    ③玛丽·安托瓦内特(1755——1793),法国国王路易十六的王后,原为奥地利公主,德皇弗朗索瓦一世和皇后玛丽·黛莱丝的女儿,一七七○嫁与路易十六,因生性好挥霍,行事轻率,反对改革而使人民不满。她因曾建议路易十六镇压革命,并被控里通外国,最后被判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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