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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刑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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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纳始终在等着看守人所说的那个书记走来向她宣读对她的判决书。

    实际上,她虽不再因疑神疑鬼而不安,但因出于骄傲,还是在为判决的不公平而有些怏怏不乐,她转念想道:

    “我以为我自己还是很坚强的,那么他们认为罗昂先生的罪过没有我大,这跟我有什么相干?”

    “难道别人真的认为错全在我身上吗?不是的。假如我真被大家正式承认是瓦卢亚家的人,假如我能象红衣主教先生那样,手下也有一群亲王和公爵,他们带着哭丧妇,剑柄上挂着黑纱,按身份,毕恭毕敬地分列在法官们的过道上苦苦哀求的话,我认为,他们对可怜的拉莫特伯爵夫人也不会拒绝什么的,而且可以肯定,考虑到这份妇孺皆知的请愿书,他们很可能会郝免瓦卢亚家族的一个女后裔,不让她在被告席上丢丑受辱的。

    “但又为什么要去想那一去不复返的过去呢?我一生中的这件大事已经了结了。我在社会上,在宫廷里身份不明,上面随便吹口气,就会把我掀倒的。我在这样的背景下混日子,这样的话,我很可能又会重新过我童年时的贫困生活,它曾经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一章。现在,不可同日而语啦!流放!我被流放了!这就是说,我有权把我箱子里的百万巨款带走,在塞维利亚①和阿格里琴托②的柑桔树下过冬,在德国或英国避暑。这就是说,我既然是一个年轻、美貌、赫赫有名的人物,又可以任意解释案情,那么什么也影响不了我去随心所欲地生活。如果我的丈夫和我一样也被流放,并且我知道他是自由的放,就和他一块过,或是和朋友们一块过。我生活幸福,又风华正茂,还怕没有朋友!”

    雅纳越想越起劲,她又想道:

    “让他们接着来向我说,向我————一个犯人,一个被流放的人,一个可怜的受辱的女人————说,我和王后一样都不富有,都不受人尊敬,都没有被原谅。对我的惩处与她无关痛痒,蚯蚓和狮子是毫不相干的。她所关心是要叫人审判罗昂先生,而罗昂先生恰恰被免于处分!

    “眼下,他们将用什么方法把判决书的内容告诉我,并且把我赶出宫廷呢?他们会在一个女人身上泄发私仇,迫使她遵照刑法的严格规定按章办事吗?他们会把我交给军士,让他们把我押到边境去吗?他们会向我声色俱厉地说:‘不要脸的,国王把您从宫廷里赶出去了!’这样的话吗?不会的,我的主子都是些敦厚善良的人。”她微笑着想道,“他们不会再怨恨我,而只会怨恨那些在他们的阳台正面高呼‘红衣主教先生万岁!’‘卡格里奥斯特罗万岁!’‘最高法院万岁!’的那些讨厌的巴黎人!他们真正的敌人是老百姓。啊!是的,老百姓是他们最直接的敌人,而我呢,我早就指望公众的道义上的支持了————而我成功了!”

    雅纳想到这里,一面打着如意算盘,一面在思想上开始作准备了。她已经想到把钻石安放在哪儿,在伦敦的住所(时值夏季)。当她念头一闪,想到勒多·德·维莱特时,她的心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带着奸笑想道:

    “可怜的孩子!他才是众人的替罪羊。从哲学的意义上来说,总得要推出一个低贱的人来抵罪,而每次有这种需要的时候,总会有替罪羊从地里冒出来代人受过。

    “可怜的勒多!他身体孱弱,一生潦倒,今天,他因出小册子攻击王后,用羽笔搞肮脏活动而付出了代价。主宰世界上每一个人命运的上帝,给这个人安排了如此的一生:先是挨打受骂,接着是偶尔赚进一些金路易,再后便是中了别人的圈套,再后又躲藏了起来,最终是被罚苦役了结一生。这就是所谓的狡而不猾,刁而不恶,有不义之心而无韧性和实力带来的后果啊。从有毒性的蛆虫,到人所共惧的最小的动物————蝎子,在生灵中,有多少有害无益的废物啊!所有这些低能的东西都想使坏,可它们没有斗争的本领,于是被消灭了。”

    雅纳就用这些切合实际的,冠冕堂皇的辞令,把她的同谋勒多葬送了,并且决定询问一下将要关押这个不幸的人的苦役犯监牢在何处,以防她在旅途中偶然闯入,让这个不幸的人看到他的老相识生活幸福而感到委曲。雅纳还真有良心!

    她和两个看守高高兴兴地吃了一餐饭,而这对夫妇却完全失去了原来乐天的性格,他们也不再想掩饰自己的不安了。雅纳认为他们提不起精神是因为她刚被宣判定罪。她向他们指出了这点。他们回答说,对他们,最痛苦的事情是看见犯人听到宣判后的表情。

    雅纳内心高兴极了,要掩饰她这心情也相当难,能有机会一个人待着,让自己尽情地去想些什么,真是非常舒服的事情。她想等晚饭后,提出回到自己的房间去。

    在上点心时,于贝尔说话了。他的口气与往常不一样,严肃中还带点生硬,这使她非常惊诧。“夫人,”他说,“我们有命令在身,对最高法院定罪的那些人,我们不再把他们留在临时看守所了。”

    “好啊,”雅纳心里想,“他倒先替我想到了。”

    她站了起来。

    “我不愿意让您去违法乱纪,”她回答说,“如果这样,我就有负于你们对我的好心了……我这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

    她看着他们对她说的话有什么反应。于贝尔手里滚动着一把钥匙,他的妻子把头掉转过去,仿佛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情绪变化。

    “可是,”伯爵夫人补充道,“他们在哪儿向我宣读判决书啊?他们什么时候来?”

    “可能他们等着夫人回自己的房间里去吧。”于贝尔赶紧说了一句。

    “肯定说,他想离开我。”雅纳心里想。

    接着,她不安地哆嗦了一下,但这种情绪如同它在思想上产生的疑虑那样,瞬息间便烟消云散了。

    从看守人的住房到法院的过道有一个三级的台阶,雅纳跨了上去。

    于贝尔太太见她走了,又急急忙忙向她奔过去,抓住她的双手,她的情绪里并不含着什么尊敬,深情厚意,或是和对方温情脉脉、难舍难分的成分,而是带着深切的同情和怜悯。聪明的伯爵夫人对什么都注意,这个细节当然也逃不过她的眼睛。

    这一次,雅纳是真正领会到了,她承认,自己吓了一跳,但由于她已经兴奋过度、期望过切,这种惧怕的心情,如同刚才不安的情绪一样,也随之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不管如何,雅纳还想问问于贝尔太太,她的怜悯从何而来。她刚想张口,又跨下了两个梯级,想把问题问得精确些,尖锐些,象她思想里想的那样,但是已经晚了一步。于贝尔已经及时地、不太礼貌地抓住她的手,打开了门。

    伯爵夫人刚走上过道,就看见行刑队的八个军士已经等在那儿。他们在等什么?雅纳看见他们时,心里在想。这时,看守的门已经关上了。监牢里的一个觉的狱卒————就是他每天晚上把伯爵夫人带回到她房间里去的————面前站着八个军士。

    这个人走到雅纳前面,似乎要给她领路似的。

    “我回到自己房间里去吗?”伯爵夫人问道,口气就象一个迟疑不决的女人。

    “是的,夫人。”看守回答道。

    雅纳抓住樽,跟在这个男人后面往上走。她听见几个军士在几步远的地方咕噜些什么,但他们还是留在原地。

    她镇定自若地让人把自己的房门关上,甚至还热情地向着看守道了谢。那个人走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雅纳立即感到自己独身自处,自由极了。她在看守人屋子里待了那么久,一直虚伪地在自己的脸上罩上假面具来压制自己兴奋的心情,这下,她毫无顾忌地发泄出来了。看守所的这间屋子,这就是她的家,她是一时被人拴住的一头猛兽,而爱开玩笑的上帝马上又要把它放到自由的天地中去了。

    况且,无论是在她的巢穴还是在她的家里,当夜晚来到的时候,当女囚犯觉得发生一点声音不会惊动看守的时候,当她灵敏的嗅觉在周围嗅不出任何疑点来的时候,那就看这个野性的女人闹吧。这时,她舒展着四肢来泄放她等待已久的独身自决的快活的心情,她叫、她跳,或是她想入非非,任何人都是发现不了的。

    对于雅纳,就是这么回事。突然,她听到过道里有走动声,她听见看守的钥匙圈上钥匙嗜酒如命嗜酒如命的撞击声,她听见有人在开大锁。

    “他们要我干什么?”她想着,悄悄地,警觉地直起了身子。

    看守走了进来。

    “什么事?”雅纳温和地,不动声色地问道。

    “夫人能跟我走一趟好吗?”他问。

    “到哪儿?”

    “下面,夫人。”

    “为什么到下面去?……”

    “到文书室去。”

    “为什么,请向我说明好吗?”

    “夫人……”

    雅纳向那个犹豫不决的人走去,在过道的另一头,她又看见了刚才在下面碰到的行刑队的军士。

    “行了吧,”她激动地大声说,“请您告诉我,叫我到文书室去干什么?”

    “夫人,这位是杜瓦洛先生,您的辩护人,他想入您谈谈。”

    “在文书室?为什么不在这儿?他不是好几次被获准来这儿的吗?”

    “夫人,这是因为杜瓦洛先生收到了凡尔赛来的公函,他想把内容让您知道。”

    雅纳丝毫也没注意到,这样的回答是多么不合逻辑。只有一句话使她震动了一下:凡尔赛的公函。当然是宫廷里来的公文,是由辩护人本人带来的。

    “在判决书公布以后,难道王后在国王面前求情了?难道……”

    但是这种猜测还有什么意义!两分钟后,就真相大白了,现在还有时间吗?还有此必要吗?

    看守一直在催,他象一个神经不正常的人那样,以命令相威胁,不断晃动着他手上的钥匙。

    “请您等一等我,”雅纳说,“您没看见我已脱了衣服想休息一会儿,几天来,我累坏啦。”

    “我等着,夫人,但我求求您,请想着点,杜瓦洛先生是很忙的。”

    雅纳关上了门,穿上一件颜色稍淡的长裙,拿了一件斗篷,很快地理了理头发。她花了近五分钟把这一切做完了。她的直觉告诉她,杜瓦洛先生带来了立即出发的命令,以及用谨慎、适当的手段穿越法国!是啊,王后大概是想尽快地打发掉她的敌人。眼下,判决书已经下达了,王后大概想尽量不使她的敌人动怒,因为豹子在拴着的时候都是危险的,一旦它自由了,还不使人害怕吗?雅纳一相情愿地想着,在看守后面越走越快,简直要飞起来了。看守让她从一座小楼梯上走下去,上次她就是走过这座楼梯被带到法庭上去的。但这次,狱卒不是去法庭,也不是向左拐走向文书室,而是转身走向右边的一扇小门。

    “您往哪儿走?”雅纳问道,“文书室在这儿。”

    “来吧,来吧,夫人。”狱卒哄着她说,“杜瓦洛先生就在这儿等您。”

    他先走了进去,再把女犯人拖了进去,她听见身后这扇大门外的锁咣铛一声锁上了。

    雅纳有些迷惑,在暗中一下子也看不见谁,也不敢多问她的看守了。

    她走了两三步,又站住了。一缕淡蓝的光线射了进来,她待在里面就象待在一座坟墓里一样。

    一道亮光从旧时的铁丝网上射进来,通过蜘蛛网和厚厚的积尘,只有向束苍白的光线映现在厚墙上。

    雅纳突然感到很冷,她感到这间牢房很潮湿,她从狱卒亮晶晶的目光中,猜出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

    然而,她还是仅仅只看见这个人,这时,只有他和女犯人站在这徒有四壁的房间里,墙壁被从窗框下面淌进来的水浸绿了,又因缺乏阳光的照射,空气不疏通,而发出了霉味。

    “先生,”她问道,她终于控制住自己,不再怕得颤栗了,“我们俩待在这儿干什么?杜瓦洛先生在哪儿?您刚才不是要我来见他的吗?”

    狱卒毫不理会,他转过身去,似乎想看看他们刚走进来时经过的那道门是否关严实了。

    雅纳的目光恐惧地顺着他的动作移动着。她想到了当时的下流小说中所描述的,她在和这一类狱卒在打交道了这些人对他们的女犯人有着邪念,当他们的猎物有一天就要从敞开的牢笼里从他们的手中跑掉时,他们就去糟蹋漂亮的女囚犯,向她们提出下流的要求以换取她们的自由。

    雅纳是坚强的,她可不怕意外的不测,她的灵魂中没有贞操的概念。在她的思想中,对小克雷比莱和卢韦③先生的异想天开的浪漫行为,她并不十分反感。她眼睛里送着秋波,直截了当地对狱卒说:

    “我的朋友,您要干什么?您莫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对我说?一个女犯人要被释放时,时间是相当宝贵的。您似乎想,要和我单独会一会?”

    挂钥匙的男人一声不吭,因为他根本就没听懂。他在矮矮的壁炉的那一头角落里坐下,等着。

    “唉,”雅纳又问,“我再向您重复一遍,我们这是在干什么?”说着,她真的害怕是在向一个疯子打交道了。

    “我们等着杜瓦洛老爷。”狱卒答道。

    雅纳摇了摇头。

    “您得向我承认,”她说,“杜瓦洛老爷,假如他真的有凡尔赛来的公函要告诉我,选的时间和碰头地点都不对……杜瓦洛老爷要我在这儿等他根本不可能,还有其他事情。”

    她刚说完这句话,突然,一扇她没注意到的门在她面前打开了。

    这是一扇圆形的活门,是一个真正的厚实的铁木结构的建筑物,门向里面开启时,清晰地显现出一个神秘的圆圆的空间,在这个空间的中心,人物或是景物象变戏法似的显得似动非动的。

    实际上,在这道门的后面,有一条过道,过道上有一级级台阶向下延伸。过道的照明很差,阴森森的穿堂风呼呼地在吹着,在过道的尽头,雅纳用脚踮起来向下张望时,瞬间,仅仅是象闪电般的瞬间,她看见了一个巴掌大的空地,在这块空地上,簇拥着男人和女人,他们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在闪闪发光。

    然而我们再重复一次,对雅纳来说,与其说是瞥见,还不如说是一个幻觉。她还没来得及意识到,在比那块空地离她近得多的面前,出现了三个人,他们登上了最后一道石级。

    在这第几个人的后面,也就是稍往下几级上,又出现了四柄雪亮、锋利的刺刀,仿佛就象四枝不吉祥的大蜡烛,想把这个场面照亮似的。

    这时,圆形活门又关上了,只有这三个人走进了雅纳待着的囚牢里。

    她越来越感到诧异了,或者更确切地说,她的心情由不安转为恐怖了。

    这个狱卒,刚才她还对他提心吊胆的,现在她却向他走去,仿佛希望能得到他的保护来对付这些陌生人。

    狱卒贴在牢房的墙上,用这个姿势来表明,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他应该是作为冷静的旁观者。

    雅纳冈是想开口,就被叫住了。

    叫她的是三个人之中最年轻的一个,他全身上下穿着黑衣服,头上顶着帽子,手里捏着一卷纸,象古代的斯巴达人卷在棍子上的秘密公文一样。

    另外两个人,模仿着狱卒的姿势,悄悄地退到牢房最阴暗的地方去了。

    “夫人,”这个陌生人说,“您是雅纳·圣——雷米·德·瓦卢亚·拉莫特,伯爵玛丽·安托万·尼哥拉的配偶吧。”

    “是的,先生。”雅纳回答说。

    “1756年7月22日,您出生在封丹特,是吗?”

    “是的,先生。”

    “您是住在巴黎的新圣吉尔街吗?”

    “是的,先生……不过,您问我这些问题干什么?”

    “夫人,您不认识我,这使我很遗憾。我是法院的书记官,并为此感到光荣。”

    “我认识您。”

    “夫人,您刚才承认了我的身份,那么我可以以这个身份来尽职吗?”

    “请等一会儿,先生。请您说说看,您的职务是什么?”

    “向您宣读,夫人,在1786年5月31日的会议上通过的,关于您的判决书。”

    雅纳颤栗了。她向周围环视了一圈,目光中充满了焦虑和疑惧。我们写第二个字“疑惧”时,不是没有意图的,因为它似乎是这两个字中较温和的一个字。事实上,雅纳已经不能自主地惊慌得瑟缩发抖了,为了自卫,她在黑暗中,点亮了她的一对可怕的眼睛。

    “您是书记官勃勒东,”她说,“然而这两位先生,您的伙伴又是谁呢?”

    文书正要接话,那个狱卒已经猜出他要说什么,冲到他的面前,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充满了恐惧,或者是极富有同情心的话:

    “别对她说!”

    雅纳听见了,她更专注地看着这两个人,直到现在,她还从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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