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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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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数小时的灵魂自查之后,特丽萨很满意地把她的情况和问题分解成以下几条:(1)她与一位先生结婚10年,一向是一位最好的妻子,将会继续让世人如此看待;(2)她是一位有特殊能力、聪明、机智、身体具有一定的魅力的女性,而一夫一妻制的狭窄界限没有给这些天资留有进一步发挥和享受的余地;(3)她才36岁,还有许多东西可以提供,可以分享,并且很具寻找快乐的能力,如果由于诸多约束的中产阶级的怯弱而虚度如花似锦的年华,那纯粹是一种浪费和对神圣造物主的冒犯;(4)她对埃德-克拉索斯基并没有依恋之情,他只是一个她的全部造诣要达到的目标的象征,然而她感到,他们俩中的每一个,他和她,应该有享受更多的生活奇迹的这份儿;(5)将自己配给一个未开化的粗鲁人,她就能够使生命力达到真正的满足和完善,因为这里面有一种难以言传的圣经美,让海拉斯①贵族妻子与新近从山洞和俱乐部移居来的北方原始人结合,是最佳的文明产物的交配;(6)其浪漫活像伊莎多拉和埃丝尼;(7)最后,为此,她的生活应该更加丰富,更加有意义,杰弗里也一样。

    ①海拉斯,古希腊诗中的人名。

    一旦对形势按顺序方式进行过推理之后,特丽萨满意地看到,她能够继续推进下一步。几年前,她曾完全沉湎于盆景,花了一个夏天时间学习日本的矮化植物艺术,研究从足利年代的起源到现在为止的历史,自那以后,还没有任何一项活动像这次准备要干的事情那样让她更着迷,更感刺激性。因为她解放得超越了她的性——解放得足以在她的查普曼会见中完完全全地讲实施。这一点,其他妇女做不到,她敢肯定——她感到,没有必要去干那些降低身价的做做姿态,对埃德-克拉索斯基卖弄风情引诱他上钩。像他那样的土著居民,他自会想占有她,这很明显。如果她不用相同的精神献出自己的身体,这将会贬低自然。

    步骤和拜访的对象一样简单:到海滩去,等他,直截了当对他说。还有,最后,安排会见。随着深度和广度的增加,将大大丰富他们俩的生活。她迅速揭示自己所说的深度和广度是指精神方面的。

    她的目光圈定在海滩上,还不时地瞟一眼那泛着泡沫的拍打和冲击湿沙滩的白色浪头。这大洋浩渺无际,一直延伸到中国。面对这圣神的壮观景象,济慈的诗句油然爬在汹涌的海浪之上:“我感到像一位苍穹的观察家/当一颗新星球飘进他的视野之中的时刻,/或许像具有鹰眼的考茨/他凝视着太平洋——以及他的所有的人/用无端的猜疑互相注视着——/这里的波峰,一片沉寂。”

    像是非常偶然的样子,他们在她左边的远处出现了。他们身穿宽松的运动衫,从公路斜坡朝沙滩费力地走来,在邻近海水的硬沙地上,他们迈开了大步。他们越走越近,特丽萨心头呼呼直跳。当他们到达练习场地时,分散开形成一个三角形,开始扔起了橄榄球。特丽萨此刻可以辨认清他们的脸了。失望使她的心变得沉甸甸的。埃德-克拉索斯基不在他们中间。

    她精心安排的步骤化为泡影,不过她并不绝望。她对自己的必要的目标是那么的专注,使得她依然处变不乱,心情沉静。她检查和估计了种种可能的行动。她满可以转身走掉,之后再来等待埃德-克拉索斯基的出现。她也可以从电话簿上找出他的号码,直接给他挂电话。她也可以写个便条,留给他的三个伙伴。但是,所有这些方法都不能立即解除她无着无落的心头烦躁。埃德-克拉索斯基出了什么事?其实,她的两种方法可以足够快地回答这个问题。但对她来说还是不够快。她不想再去做白日梦,也不想再过那辗转不宁的夜晚。她必须立即知道。

    由于一股她所不知道的自己拥有的欲望壮了胆,她站起来,以直接的方式,她把自己暴露在他们面前。她的需要克服了人类的脆弱,胜过了那虚伪的羞法。没有任何推理能使这项任务变得容易些。她感到,她那僵硬的、赤裸的双腿,一前一后,载着她越过沙地。她离那三人中最近的一个只有几码远了。他又矮又结实,呼哧呼哧地大声喘着粗气锻炼自己。他的脊背对着她。

    她记得:在餐馆里,那时她是单身,与妇女一起用餐,她总感到去吩咐招待很为难。招呼他们要捻手指吗?有失闺范。用叉敲玻璃杯吗?那有些专横,具有欧洲人的习性。直接喊“招待”像在那样?或者喊“先生”?或者清清嗓子大喊出声。这个问题最终因结了婚而解决了。杰弗里捻动他的手指。不过,对这个运动员,就在眼前这个,她不认识——他也是一个招待。

    “喂,先生。”她喊道。

    他已跳起来,在空中把球抓在胸前。她等着他把球掷回去。

    “先生!”她大声喊。

    他回过头,有点吃惊。他的发型轮廓和眼眉都很低,他的面貌像是有人在上面坐过的南瓜一般。“你喊我,夫人?”

    “对,请——”

    他朝她走过去,样子很感困惑。

    “我原希望今天在这里见到你的朋友,”她快速地说,“克拉索斯基先生。”

    “埃德吗?他正在工作。”

    “是固定工作吗?是否还回来?”

    “他前天才找到这份工作。我猜他要干一夏天,直到我们穿上军装。虽然他有时抽空进行锻炼,不过不在这里,他嫌弃这片海滩。”

    “你知道我在哪儿能——找到他吗?”

    “天堂公园。”

    “天堂公园?”

    他看着她,好像她是火星人。“那个大游乐园——你知道——在桑塔-莫尼卡和威尼斯之间。他有一个摊位。”

    “他明天会在那儿吗?”

    “明天是星期几——星期三?对,肯定在。星期四、星期五和星期六他歇班,星期天他必须去工作。”

    “我真诚地感谢你。你见他没有?”

    “每晚都见,实在的。我们俩同住一套房,离这里不远。”

    “我想知道——你能否为我捎个口信给他?”

    “那是确定无疑的事。”

    “告诉他,我希望见到他,是关于——关于一件私事——可在星期三中午——不,最好是星期四,星期四12点,在娱乐中心。碰面在什么地方好?”

    这看起来让他费了一会儿工夫,他试着集中精力去想。“那里好大哟,”他咕噜着说,“我知道。你进去以后,有一个养海豹的池子——每个人都在那儿逗留,给海豹喂鱼。”

    “好吧,请转告他,星期四中午我到那儿。”

    她第一次意识到,他被她的泳装吸引住了。一时间,她对这身衣服拿不准主意,可后来,她倒感觉高兴起来。他毫无疑问地会把她的装束汇报给埃德听。“非常乐意帮助,夫人。”他最后说,“还有别的话吗?”

    “没有,没有别的事了。你不会忘记吧?”

    “嗬,不会。”

    她闪出最迷人的微笑。“多谢。”

    “错不了。”他一低头,开始转身,可又停住了。“嗨,我差点忘了——你叫什么名字?”

    她犹豫了一下。“只要告诉他,那个姑娘——”她打住了,记起对埃德看来她不是个姑娘而是位夫人。她决定,尽管喊夫人令人恼怒,还是要保持她的清楚限定的身份——“告诉他,他在海滩遇到的那位夫人,上周,就在此地,那个被他的橄榄球几乎击中的那位,他会记起的。”

    他奇怪地看着她,她感到很不自在。“好吧,夫人,”他最后说,然后离开加入到其他人那里去。

    她为自己完成了预先设定要完成的事情而高兴,特丽萨匆忙收拾她的几件物品,径直向她的轿车走去,连看也没有看其他三个人一眼,飞速驱车回到布里阿斯。

    回到家后,她高效率地做好午餐并用了餐。她打了半打家庭电话,写了几张“谢谢您”的便条和一封信,还有几张账单发票。3时,她躺下,每日都午间小睡一会——她将自己的永葆青春归功于它——不过眼下,她睡不着,而是任凭自己沉浸在与她的土著居民的神圣结合的甜蜜的想象之中。(从某种程度上说,她后悔自己与埃德-克拉索斯基的约会未能发生在查普曼博士到来之前,要不,现在她就能以纯粹的健康永远载入他的历史。如果埃德进入这次会见,那她一定会作为既健康又精力充沛而流芳百世。)到4点时,她仍然睡不着,于是便起床打扮了一番,仔细穿着,去参加鲍里斯-莫特里斯基画展,差几分5点,她驱车到韦斯特伍德和美术商店去。

    来到美术商店附近,她发现,要找个停车的地方很困难。这很可能意味着画展吸引了大批观众,她为此感到十分得意。她把车留在附近的一处停车点。步行走到商店来。走近商店时,她看见几组观众正在入场。杰弗里举办这种鸡尾酒会式的预展往往大获成功。他那征求意见的装潢漂亮的通知,寄给精心挑选的名单(其中包括艺术评论家、职业女主人、有钱的离了婚的女子、还有电影明星),给收到人以很深印象,因而大受欢迎。

    这个小小的美术馆确实异常拥挤。特丽萨被人挤着走进去,她那鸡尾酒短礼服擦着衬裙沙沙作响。她对一些不认识的人点点头;对熟悉的人则招手致意。杰弗里左手举着香槟酒,站在中间台子上,像在领航室里——或者是前甲板上的船长。不,活像他的偶像,在老盖列里的安布罗斯-汰拉德。特丽萨推开人群走到他身边,拉起他的手,冷淡地尽妻子之责握了握手,送给他面颊。他的小胡子在上面刷了一下。他将一位身材矮小、面容憔悴、样子像犹太法学博士似的年轻人拉进人群中心。这位年轻人,大汗淋淋,泛着亮光的秃头顶和短胡须,给人一种很可笑的不成熟感。每当她遇到蓄胡子的年轻人,特丽萨总是断定,要么这人没有下巴,要么没有天资。杰弗里介绍说他叫鲍里斯-莫特里斯基。特丽萨掩饰不住她的惊讶。当她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时,它引起她一连串的联想:灰熊似的乌克兰人,强悍、坚韧不拔,对人侮谩无礼。不过这个鲍里斯,她猜想,是出生于威廉世家,在康尼岛长大,靠美国政府发给的军人津贴去了巴黎。他的声音细弱,两眼水汪汪的,但他的观点都是守旧的。她确信,他的画行情不会好。

    通常每逢这种场合,她对杰弗里特别有用。她善于应酬,懂行话。不过此刻,她毫无兴致。她呆在杰弗里身边不动,直到他小声提醒她,她这才走到放混合甜饮料的大钵那里。然后,她便穿过拥挤不堪的沉闷房间,一个个地给客人倒。墙上挂着俗不可耐的抽象派油画,既没有杜彻姆也没有凯迪斯基。鲍里斯的画给她一种幼儿园的印象,很现代化,但不是美术馆,先锋派画展。她问候凯思琳-鲍拉德,还有一位名叫拉德特福很稳重的高个子年轻人。她与三位批评家握手,后来又同格雷斯、沃特顿以及帕尔默夫妇招手。她走过去,走回来,模模糊糊地听见传教士般的有关创作方面阿拉米语(“不过这是他的色彩协调的观念……这个特征,亲爱的……那些丰富的蓝色的地方……它使你有身临其境之感……通过重图象体现动感,亲爱的……新的领域……观念的构成……深蓝色,特色……内心的眼力……蒙特潘纳斯……朱红色……反叛……希罗希基”),并且深感不解,杰弗里为什么放弃皮特尔-布鲁士尔可爱的雪貂,而换上这玩艺。不过她了解这是有用的商品,低价买进,高价卖出,时尚如此嘛。

    两小时过去了,已经喝过四杯香槟鸡尾酒了,她决定她应该头痛了。不久,在人群中,她低声对杰弗里说了一下。杰弗里正与买主交谈,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她从人群中挤出去,外面已是夜晚,充满活力,没有丝毫的抽象,没有残缺不全的线条、画彩和涂满斑点的平面。她想起了埃德-克拉索斯基,他更接近真实的艺术,她很想知道,他对这一切是如何看待的。他应该用她的眼光来理解,她知道,她感到与他更近了。她过去装饰了多少这类令人厌恶的虚假的画品?那些夜晚、那些岁月是如何度过的?

    后来,杰弗里比她预料的提前一小时返回家。她原打算等他返回时她已进入梦乡,因为这是他们做爱的夜晚,而她对此毫无兴致。不过此刻她坐在沙发里,在靠近窗户的风俗雕塑群像之中,毫无睡意,没有不舒服的迹象。

    “这是个了不起的画展,”她说,“可你看上去很疲倦,行情怎么样?”

    杰弗里摇了摇头。“令人失望。只脱手了六幅。”

    她心里倒有点高兴。“对不起,”她表示同情地说,“我怕会这样。他的作品开价太高。这里来的人简直拿不出这么多钱,要是在巴黎——”

    “呵,不错,巴黎。”

    “或者哪怕是罗马。”

    “嗯,对。”

    “不过,你只要对这些平庸之作作某些让步就是了,亲爱的。”

    他点点头,凝视着米色的地毯,后来突然抬起头。“你的头痛好些了吧?”

    “现在好多了。”接着她又迅速补上了一句。“我怕又到了每月的那个时候——”

    她过去对这种事从来没有撒过谎,不过,她告诉自己,这在她的成长过程中是一个非凡的转换时期。她将十倍给他补偿,一天很快过去了,他俩会更加幸福的。

    “对不起,”他在说,“也许你应该躺下。”

    她站起来,几乎很快活。“你才是我们担心的人。呐,让我们脱下你的衣服,我给你拿拖鞋,然后我们再喝点白兰地。”

    她是如此爱他。真格的,他倒会更加快活的。

    贝尼塔-塞尔比日记。6月3日,星期三:“……对我来说,从来没有过的异乎寻常的事情发生了。我无法将它写在纸上,除非我认为他不错,将会成为我的丈夫。喝过那些烈性威士忌酒之后,他变得酩酊大醉,我只好开车把我俩驶回维拉-尼普利斯。我们坐着,他开始讲述他的人生——他几乎是妈眼里的天使——后来干了两年的分析工作。后来他说他是个潜在同性恋者,大多数男人总会如此,但从来没干什么错事,因为心理医生治疗了他的病。他把头放在我的胸脯上,哭了,并且说希望娶我为妻。我很可怜他,想永远照料他,并说我们会讨论结婚的事。过了一会,我同意我们在芝加哥作决定。今天早上我们用过早餐他要离开时,他是那么的可爱。他需要我,这毫无疑问。既然他如查普曼博士所证实的那样是个正常的人,我想事情会发展得很顺利。我们等着瞧。他每年挣13000美元。它中了一个两分,我的心情很好。四天以后,我们就离开。妈来了一封信,我不能责怪她把鲁宾费尔大夫辞掉,谁听说过有把坐骨脱位看成是心理病症的。今晚我要给她回信,给她精神上的支持。我觉得非常愉快,在水晶宫挥霍了一些钱。我经过保罗、霍勒斯以及一位迷人的妇女用餐的饭桌时,他(保罗)把我叫住,并且把我介绍给她,鲍拉德夫人,并要求我加入到他们当中去。我去了,气氛很友好。还在我第一次越过那张桌时,我像是听见霍勒斯在说他的妻子,这也是我为什么放慢脚步的原因,因此让他们看见了。自我和查普曼博士一起工作以来,我还从来没有听见霍勒斯说起过他妻子。当然,里尔顿的任何人都知道为什么。我所以提起它,是因为一种奇怪的推论浮现在我脑海。莫非鲍拉德夫人是霍勒斯的妻子,现在又重新嫁人了?有可能是,除非她非常保守,而我所想象的霍勒斯妻子的形象却……”

    内奥米-谢尔兹醉醺醺地坐在舞池旁边的桌了边,是沃什-狄龙接着她的口信后安排她在这儿的。她吃力地端起高脚玻璃杯送到唇边,将剩余的杜松子酒一饮而进。

    她转过身,把椅子搞得吱喳作响,喊招待重新给她添酒。其后,那间昏暗的大房间进入焦点,她看见乔罗克的乔里蒂斯的所有桌子都空了。一位招待正在解他的白色背心纽扣,穿着工装裤的一墨西哥人拿了一把扫帚走进来,没有一个人留在那里,一个人也没有,除了她自己和那个乐队外。

    她猛然转回脸对着舞池,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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