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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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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普曼博士并非一人在房内。他在向贝尼塔-塞尔比口授文稿。贝尼塔-塞尔比坐在查普曼博士的对面,她的铅笔在交叉膝盖上的缩写便笺上平稳地划写着。

    “……一位真正的献身科学和科学发展的殉职者,”查普曼博士口授说,“14个月来,他毫无保留地——”

    查普曼博士见保罗进来,点点头打招呼。“就要完成这份新闻稿,一会儿就完,保罗。”

    保罗木然地走向附近的金属折叠椅,坐在边缘上。

    查普曼博士指指贝尼塔便笺簿。“再念最后一句。”

    贝尼塔拿起便笺簿,读道:“查普曼博士为他那忠实的同事的夭折深感悲哀,他今天向全国发表了以下声明:‘卡斯-米勒是一位真正献身科学和科学发展的殉职者——’”

    “贝尼塔,这样写,‘献身科学和科学的艰难的发展。’继续下去。”

    她翻弄着便笺簿,接着继续读下去。“‘14个月以来,他毫无保留地……’”她将最后这句话拖悬在空中。

    查普曼博士噘起嘴,打量着上方的灯具,然后流畅地继续口授下去。“……将自己的身心投入艰苦的工作中,每天不只8小时,而是10或12小时地夜以继日地工作。他多么渴望看到我在性行为方面的首创工作能得出成功的结论。但是,卡斯-米勒的牺牲不是徒劳的,他为即将出版的《美国已婚妇女的性史》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此书将在下年的春天问世,并以此来纪念卡斯-米勒。正因为有他参与,我们敢肯定,整个人类将会更加健康和幸福。对米勒先生的悼念活动今天将在康州里尔顿学院的教堂举行,同行与朋友将在那里向他致哀。他的遗体于今天上午将从洛杉矶运往新墨西哥的罗斯维尔,他现在的唯一的亲人,他的亲爱的母亲R-M-约翰逊太太居住的地方。”

    查普曼博士视线转向保罗,寻求他的赞同,可是保罗的目光却向下瞅着地板。他一直在回忆卡斯是如何崇拜雷纳-玛丽亚-里尔克,并且几次谈到诗人的精神病。保罗想起里尔克曾在信中写过的一些话,他意识到查普曼博士的目光正盯着他。他竟能记起里尔克的两句话:“像一条老路那样,所有的伟人的生命过分膨胀……他们的生命非正常发育,像不再使用的一个器官。”

    “这样就行了,贝尼塔,”查普曼博士在说,“这把我们搞得够紧张啦。搞好七份,标上红箭头,发往表中所列的电台和报社,最好马上去做,他们整整一天都在催。”

    贝尼塔像一位获得圣物的忏悔者,牢牢地抓住本子和铅笔,冲出神龛,去传播他的话。

    查普曼博士将他的椅子朝保罗身边拉过来,椅子腿划过地面。“讨厌的事,”他说,“真高兴做完了。”他摇了摇头。“可怜的家伙。”他合乎礼仪地延长了一段表示怀念的时间,然后转移到活生生的现实中来。他叹了口气。“呐,好了,”他说,将两手掌合在一起。“哦,保罗——你看过播出了,是吗?”

    “我看过。”

    “你怎么认为?”

    “像平常一样。”

    “哦,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多不少。你告诉他们不少的老生常谈,用几个浮夸的性交材料来刺激他们,而没有谈任何特别新颖或有用的东西。”

    查普曼博士的眼睛眯起来,可仍保持着镇静,因为他一直盼望保罗提问那封信的事情。他认为,还没有理由去生气。“这是家庭电视节目。它面向所有年龄的人,所有的家庭。你希望我做什么?”

    “你问我吗?”

    “不错。”

    “至少,我期望像你这样有地位的人,不应该坚持电视网把你与一组拍马的傀儡安排在一起。那三个蠢货,你可以将他们中任何一个举起来,将他们折起去,他就会尖叫出声‘好哇,好哇,’像橡皮囡囡喊叫‘妈妈’那样。你需要一位合格的竞争者,而不是小城镇上那种容易取胜的比赛。你为什么将乔纳斯博士从电视节目中踢走?”

    查普曼博士发怒了。这是始料不及的。“谁说我把他踢走的?”

    “乔纳斯博士对我说的。况且我相信他。”

    “乔纳斯?你一直跟那个骗子通话?”

    “正是你先派我带着你的小小诱饵去他那里的。我当然给他打了电话。我听到播出的宣布时,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使宣布听起来像是乔纳斯博士临时逃脱,我需弄弄清楚,所以我对他通了电话。我也要求他告诉我原委。”

    “你知道我们对他的看法。”

    “不是我们,而是你个人,博士。”

    查普曼博士又眯起了眼睛。他那高音嗓子降了一个调。“我无需对我的行为向你辩护,保罗。那个家伙是个雇佣的破坏者,更糟的是,他发疯般地渴望权力。他相信我的衣钵。假若他是一位真正的对事实感兴趣的科学家,那情况就不同了。我会欢迎他。不过,在我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在电视上强加给我潜在的行刺人,你想我疯了吗?”

    “我想你更喜欢成功而不是科学。我想你怕失去众人注目的中心。至于对待乔纳斯或任何其他诚实地不赞成你的人,我想你马上就会变得偏执起来。”

    “真胡扯——竟出自了解我工作的人的——真令人失望——这话竟会由我希望把他造就成我的继承者的人说出来。你没有喝醉,是吗?如果你喝醉了的话,也许原谅你会容易些。”

    保罗坐直了身子。“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酒精决不可能使我对你这样讲话。也许是从迷惑中清醒过来。”

    “我们都过分疲劳了,保罗。”

    “我不疲劳,而你似乎也不累。你似乎延至昨天仍有足够的精力把维克多-乔纳斯解雇掉。显而易见,昨天你也有足够的精力把卡斯-米勒从一个强xx杀人犯变换成一个献身科学的人。那真是令人难忘的炼丹术。你怎么变换的?”

    查普曼博士沉默了一会儿,审视着他那放在桌子上的双手。“不错,我一直在盼着从你那里听到这话——在你读过晨报以后。”他抬起眼来,不过并没有对着保罗。“如果你认为你能理智一会了,我将和你讨论这个问题。你明白,我认为,说到底,这是个如何正确看待事物的问题。你观察事物,比较近,太近。你所看见的就那么多,那些更远的你什么也看不见。不过,离开一点,离得够远,这样你本人就不被卷进去了,这样,你就能比较全面地观察局势,就能够判断它,判断它背后和周围的情况。呐,拿卡斯-米勒的信为例——你所看到的只是有人被拘审或被捕,而那封信可以解救他,因此感情用事,你便跑去证明那个人是被不公平地拘留,决不顾忌更加严重的后果。另一方面,我却保持了清醒的头脑,也许因为我是造就的科学家。而你,不幸的是,不是科学家。你做起来像位作家,一个俗人,一个罗曼蒂克的人。对此,我并不责怪你。但你是自己背景的牺牲品。你瞧,保罗,我相信,在面临危机的时刻,真正的科学家与天主教的教士有许多相同之处。我们俩人都知道,我们一起共事已有很长很长时间了,而且将继续共事。我们通过历史的望远镜观察凡夫俗子,我们会看见,每一年,每十年,每一代,每一时代,不停地、反反复复地重复它的关键时刻。如果在每一次,第一个事情上,我们总去严阵以待,就会使自己陷于愚蠢的琐事中,忘记了那最终的目标——”

    “你此刻谈的是生存,而不是什么公正的原则,”保罗镇静地说。“难道不是吗,博士?让一个无辜者被忘却,他在你的望远镜中太渺小,他只是个小斑点,这样,你和你那伟大的调查就可以被宽恕了?”

    “好吧。我将把这放到你坚持要我涉入的那个小舞台上去处理。不错,我将承认,有必要将米勒从一个杀人犯和强xx犯转变成一个科学的殉难者。因为,我看见那些毫无头脑的百姓,甚至会像你刚才那样做出反应。他们在读过一个思想不定型的人所做的自白后,会感情用事地来判断我们,不可能耐心地考虑有关的事实。可是,事实是什么呢?从法律上看,卡斯没有杀害那个女人。验尸官说她是摔死的。没有证据表明她受过打击。就法律角度而言,她决不是一个贞洁淑女。她自己承认,对丈夫不忠,而且正准备遗弃自己的孩子出走。”

    “那么你认为这样就证明强xx是正当的吗?”

    “不能这么说,我只就事论事。至于强xx嘛,假设说,你如此慷慨交给警察的那封信,今天附上大字标题发表了,它对这个可怜的女人,对她的思念,对她那活着的孩子和亲戚,会有什么用呢?他们怎么能够晓得这是强xx和不是——”

    “那是多么蹩脚的暗示!”保罗问。

    “保罗,我已讲了她那不贞的记录。贝尼塔检查过调查表,正是卡斯会见的她,也许她邀请的卡斯——”

    “卡斯在他的遗言中就会大吹一番的。相反,他写下的是卑鄙的羞耻和罪恶。”

    “不管怎么说,我们永远也说不清。况且,目前只有死者的丈大和寥寥几个人知道她有婚外遇,并打算抛弃她的家庭。如果这封信发表了,可悲的伤痕会给她的孩子打上终生的烙印。你想到这一层了没有?”

    “我想到了一件事,博士。你的诡辩眼下也不能改变我的想法。我想到萨姆-戈德史密斯要到毒气室中,还有成为孤儿的孩子们,除非某个诚实的人为了他们采取行动。”

    查普曼博士对此不屑一顾。“但是,这封信的发表会带来更严重的后果,它会向大众暴露了我们小分队的一个成员,是一个自杀的疯子。新闻界和读者会多么幸灾乐祸地看待这件事?他们会怎么样地折磨我们?就是因为出了一个坏蛋,我们都会被永远地唾弃。你能想象得到吗,我们的敌人抓住这一点的话——喻如乔纳斯博士——”

    “乔纳斯博士知道。”

    “知道?”查普曼博士反问,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我来之前,我告诉了他整个事情。”

    “你这个蠢货!”

    “我认为做蠢事的是你,查普曼博士。我了解乔纳斯而你不了解。他的反应是客观的。他甚至说,如果考虑到它最终对这个家庭,对你的项目造成的危害,如果用其他办法可以挽救萨姆-戈德史密斯而不必冒什么风险的话,那么隐瞒卡斯的信就不无正当的理由。他感到,如果你的项目要被摧毁的话,那应该用科学的辩论,而不能用流言蜚语作为理由。”

    查普曼博士仍旧站着,脸发红。“那么说我们是在跟基督打交道了。”

    “我也不同意乔纳斯的意见。我仍不想让一个无辜的旁观者为了你的利己主义而牺牲掉。”

    “他不会牺牲的,”查普曼博士生气地说,“地区律师未得到说明戈德史密斯确实是无辜的证据,是不会烧掉那封信的,而今天中午还没有。”

    保罗感到松了一口气。“你是说他自由了?”

    “当然喽,他现在帕莫纳某个商业会议中或别的场合,并且最终找到证明他不在现场的目击者。现在,你有了你那无辜的旁观者,根本不存在作出牺牲的羊羔。最后证明我不是专制独裁者。对此你怎么说呢?”

    他坐下去,多少有所控制,他将双臂交叉着放在胸前。

    “我说这并没有什么改变,”保罗静静地说,“这个人自由了,我很高兴。不过整整一天我观察到你,你的事实仍旧是原来的事实。就我来看,你是不自由的。你准备不惜一切来维护你的工作,你的未来——”

    “不属实,没有证据。”

    “我对这些证据很满意。无论怎么说,你确实想方设法在它公诸于众前破坏事实。你在知道戈德史密斯是无辜的之前就这样做了。我不知道,如果他未能证明不在现场的话,将会发生什么。你能最后大发慈悲并让这封信发表吗?我不知道。我不想再知道了。即使你,也许并不知道。不过,我在私下对自己说,我所崇拜如此之深的这个人,他不把人当人看待。我告诉自己,这也许是我们工作中的弱点,我们方法中的弱点——不把人们当成热血的人看待,而是当成图表上的数字。而你那个方法,你本人精神病患者的产物,并不是全是真理,我是它的牺牲品,你也是——那些试想用这种无人性的事实去生存的人们——”

    门上传来不停顿的敲击声。查普曼满脸绯红,毫不作声地瞧着那门。过了一会,门钮转动了,门吱嘎着被小心翼翼地打开了。

    来人是贝尼塔-塞尔比。

    “对不起,”她对查普曼博士说,“不过,艾米尔-阿克曼打来了电话——”

    “现在不行,”查普曼博士粗鲁地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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