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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是我的水印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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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页的目的是叙述一件杰作的起源。这件杰作正挂在我面前的墙上;它现在已经干了。我把这写下来,是要记录这个过程,因为我也许绝不会再有第二件这样的杰作了。

    我们必须回过头去一点点……整整两天我都在拼搏着。如果用一句话来描述的话,我应该说我就像一颗卡了壳的子弹。这几乎是绝对精确的,因为当我今天早晨从梦中醒来时,留下来的唯一形象,是我那只像旧礼帽一样被压皱了的大衣箱。

    关于第一天的拼搏是难下定义的,但是拼搏之激烈,足以使人瘫痪。我戴上帽子,前往雷诺阿[1]展览会,从雷诺阿展览会到卢浮宫,从卢浮宫到里沃利街————这里已不再像是里沃利街了。我坐在那里,为过往的怪物所吸引,喝了三小时啤酒。

    第二天早晨,我带着要做点儿事情的信念爬起来。我处于一种敏锐的轻度紧张状态,这是一个好兆头。我的笔记本就放在我旁边。我把它拿起来,心不在焉地用拇指很快翻着它的页边。我又翻一遍页边————这一次更为专心了。笔记是用隐晦的词句写成的:一个简单的词组也许记录了一年的拼搏。有些句子我自己也破译不出来了————留待我的传记作者去破译吧。我还是一心想着今天要写下来的念头。我想我只是在翻着笔记本做准备工作,但是在我匆忙地扫视这些笔记本的时候,不幸的事情正在发生。

    发生的事情是我接触了梅莉亚姨妈。现在我的整个生命都一下子涌上来,就像一股从地里冒出来的喷泉。我正同梅莉亚姨妈一起步行回家,我突然明白她疯了。她正问我要月亮。“就在那上面!”她尖叫,“就在那上面!”

    这句话冲着我尖叫的时候,大约是上午十点。从这一时刻起————一直到今天早晨四点————我一直受着无形力量的控制。我把打字机放到一边,开始记录口述于我的东西。成篇成篇的笔记,关于每一个事件,我都被提醒到哪里去找到来龙去脉。放有我分类手稿的所有文件夹都被腾空,手稿摊了一地。我拿着一支铅笔躺在地板上,狂热地注释我的作品。这进行了一遍又一遍。我兴高采烈,同时又很担忧。如果以这样的速度进行下去,我会得脑溢血的。大约三点钟的时候,我决定不再服从。我要出去吃东西。也许午饭后,一切就烟消云散了。我骑上自行车,为的是让血液从脑袋里流走。我没有带上笔记本————故意这样。如果听写重新开始,那就倒霉了。我是出来吃午饭的!

    在三点钟的时候,你只能吃冷餐了。我要了份加色拉调味汁的冷盘鸡。这比我平时多花一点儿钱,但这正是我之所以要这菜的原因。在争辩了几句之后,我要了一瓶烈性勃艮第红葡萄酒,而不是通常的普通葡萄酒。我希望所有这一切能分散我的注意力。这葡萄酒应该让我有点儿困意才行。

    我接着喝第二瓶,桌布上写满了笔记。我的脑袋十分轻飘飘。我要了奶酪、葡萄和糕点。我很吃惊,我的胃口怎么这么好!然而,不知怎么的,食物好像没有下到我的胃里;好像别人正在为我吃掉这一切。嗨,至少我得为此付账!那是实实在在的……我付了账,重新骑上车,在一家咖啡馆停下,喝一杯清咖啡。两脚无法站稳。有一个人正不断对我口述————毫不考虑我的健康。

    我告诉你,一整天就这样过去。我早就投降了。行,我对自己说。如果今天有这些念头,那么就有这些念头。公主殿下,悉听吩咐。我拼命干,就好像这正是我自己要做的事情。

    吃了饭我感到很疲倦。那些念头仍然在淹没我,但是,我已经如此精疲力竭,以致现在我只能往后躺着,让这些念头像电按摩一样在我身上跳来蹦去。最后我变得十分虚弱,只能拾起一本书来,休息一下。这是一期旧杂志。我将在这里找到安宁。使我吃惊的是,书页打开时,出现了这样几个字:“歌德及其魔鬼”。铅笔又来到我手中,边页上记满了笔记。这已是深夜。我很高兴。听写停止了。又是一个自由人了。我他妈的如此快活,以至于很想知道,我是否该在坐下来写作以前骑车出去兜一圈。自行车就在我房间里。它很脏。我是说那自行车。我拿起一块破布,开始擦车。我擦干净每一根辐条,给车彻底上了油,把挡泥板擦得锃亮。它变得新崭崭的。我将穿过布洛涅森林……

    在我洗手的时候,我突然感到肚子里绞痛。我饿了,这就是原因。好,既然听写停止了,我可以随心所欲。我打开一瓶酒,切下一大块面包,吃起了香肠。香肠里满是大蒜。很好。在布洛涅森林,没人注意大蒜味。再来一点儿葡萄酒。又一块面包。这一次是我在吃了,不会搞错的。另外几顿饭全浪费了。葡萄酒和大蒜香喷喷地混合在一起。我打了几下饱嗝。

    我坐下来歇一会儿,抽支烟。在伸手可以够着的地方有一本小册子,大约三英寸见方。它的标题是《艺术与疯狂》。骑车结束了。无论如何已经太晚了,不能再写了。我突然感到我真正要做的事是画一幅画。1927年或1928年,我正在逐步成为画家。我时常过一阵就画一幅水彩画。你会突然有这样的感受:你想要一幅水彩画,你就画一幅水彩画。在疯人院里,他们发疯地傻画。他们画椅子、墙壁、桌子、床头……一种惊人的生产力。如果我们卷起袖子,像这些白痴一样去工作,我们一生中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完成啊!

    我面前那幅夏朗东的好友画的插图有极好的品位。我看到一个男孩和女孩紧挨着跪在一起,他们手里拿着一把大锁。艺术家没有画男女生殖器,而是赋予他们以钥匙,互相贯穿着的大钥匙。锁上也有一把大钥匙。他们的样子很快活,有一点儿心不在焉……在八十五页上有一幅风景画。它看上去就像希莱尔·希勒[2]的绘画之一。事实上,它比希勒的任何一幅绘画都好。它的唯一独特之处在于,前景上有三个毁了形的小人。也不是毁得很厉害————他们只是看上去太笨重,他们的腿承受不住。画的其余部分无可挑剔,只有吹毛求疵的人才会对此感到恼火。此外,世界会如此完美,以至于任何地方都没有三个人头重脚轻吗?我似乎感到,疯子有权像我们一样发挥他们的想象力。

    我十分迫切地想要开始。同样,我想不出什么东西来。听写停止了。我有点儿想抄袭这些插图中的一幅,但是,然后我就有点儿为自己感到羞耻————抄袭一个疯子的作品是最坏形式的一种剽窃。

    好,开始!就是这东西。先画一匹马!我心中模模糊糊地有我在卢浮宫看到的伊特鲁里亚马的印象。(注意:在所有伟大的艺术时代,马都是与人非常接近的!)我画了起来。我当然从这动物最容易画的部分开始————马屁股。给尾巴留下一点儿空间,以后可以加上。我刚一开始画躯干,就马上注意到我画得太长了。记住,你是在画一匹马————而不是一根肝泥香肠。我模模糊糊,模模糊糊地感到,我在黑色花瓶上看到的那些爱奥尼亚马似乎有长长的躯干;腿在身体里面开始,由一条在蜡纸上刻出的细线条勾出轮廓,你能不能看到这线条,全看你的解剖学本能了。心里想着这个,我就决定画一匹爱奥尼亚马,但是现在新的困难又来了。是腿的问题。在你只有你的记忆力可以依靠时,一条马腿的形状是很叫人捉摸不定的。我所能想起来的只有丛毛以下的部位,也就是说蹄子。在蹄子上画肉是一项很棘手的工作,极其棘手,而且要让马腿和身子自然地衔接上,不能好像是用糨糊贴上去的一样。我的马已经有了五条腿:最简单的方法是将其中一条变成一个勃起的生殖器。说时迟,画时快。现在它就像公元前6世纪的陶俑一般站立着。还没有尾巴,但是我在屁眼上方留下了一块空间。尾巴可以随时加上。主要问题是要使它显出动态,使它作腾跃状。于是我扭曲了前腿。它有一部分已处于动态中,其余部分还是站着一动不动。只要加上样子合适的尾巴,我就可以把它变成一只漂亮的袋鼠了。

    在做腿的实验时,我把肚子画坏了。我尽最大努力把它修补好————直到它看上去像一座圆丘。不管它。如果我画完时,它看上去不像一匹马,我总是能把它变成一座圆丘的。(我不是看见在一只花瓶上有人睡在马肚子里吗?)

    不仔细审视马的脑袋,就很难想象画马脑袋有多难。要把它画成一个脑袋而不是一个饲料袋。把眼睛画上去而不能让马发笑。要使表情保持马的样子,而不能变成人的样子。在这时候,我坦率地承认,我完全厌恶了我的本领。我想把马擦去重画,但我讨厌橡皮。我宁愿把马变成一架发电机或大钢琴,也不愿意把我的作品全部擦掉。

    我闭上眼睛,试着十分宁静地在心中画一匹马。我得意扬扬地对着鬃毛、肩膀和胁腹部搓手。我似乎清晰地记得一匹马有什么感觉,尤其是苍蝇叮它时它抖动身子的样子,还有静脉血管那种热烘烘的蠕动。(在丘拉维斯塔[3]我常常在去田野之前用马梳梳刷公驴。我想————要是我能把它画成一头公驴,这会多少是一种安慰哩!)

    于是我从头开始————这次先画马鬃。马鬃完全不同于猪尾巴,也不同于美人鱼的头发。基里科[4]在他的马上画的鬃毛棒极了。瓦伦丁·普拉克斯的也一样。马鬃很重要,我告诉你————它不仅是鬃毛的波浪。其中必须得有海洋,有许多神话。构成头发、牙齿、指甲的东西构不成马鬃。这是两回事……但是,在我陷入这种困境时,我知道,在着色的时候,我可以使自己摆脱困境。素描只是为着色寻找理由。颜色是托卡塔曲:素描属于观念领域。(米开朗基罗看不起达·芬奇是有道理的。有什么东西比《最后的晚餐》更可怕、更概念化到令人作呕的地步呢?有什么东西比《蒙娜丽莎》更矫揉造作呢?)

    我说,加一点儿颜色就可以使马鬃富有生气。肚子确实有点儿不对劲,我明白。很好。在该凸出的地方我画成凹进去的,要不就相反。现在我的马突然奔驰起来,鼻子里喷着火,但是它的两只眼睛仍然看上去有点儿傻,有点儿太像人类了。因此,擦掉一只眼睛。妙。它变得越来越像马了。它的样子还变得有点儿逗人喜爱————像电影里的查理·蔡斯一样。

    为了使它保持在它所代表的种类范围内,我最后决定给它画上条纹。我的想法是,如果它不失其顽皮,我可以把它变成一匹斑马。于是我就添上了条纹。现在,妈的,它似乎成了用纸板做成的。条纹把它展平了,把它贴到了纸上。嘿,如果我再次闭上眼睛,我应该能回想起沁扎诺[5]商标上的马————它也有条纹,漂亮的条纹。也许我应该下楼去要一瓶开胃酒,看一眼沁扎诺的商标。现在要开胃酒有点儿晚了。也许我终究要搞点儿剽窃。如果一个疯子可以画一个骑自行车的人,他也能画一匹马。

    很奇怪————我发现有男女众神,有魔鬼、蝙蝠、缝纫机、花盆、河流、桥梁、锁和钥匙、癫痫病患者、棺材、骷髅————但是却没有他妈的马!如果编辑这本小册子的那个疯子想要引起真正深刻的观察,他就会说些什么来评论一下这种奇怪的疏忽。没有马的时候,就是从根本上出了毛病!人类艺术和马携手同行。暗示象征主义者和意象派有点儿出了毛病,或曾经出了毛病,都是不够的。在对疯狂的研究中,我们想要知道,马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再次转向八十五页上的风景画。这是一幅出色的构图,尽管有几何图形的僵化倾向(疯子像法国人一样,对逻辑和秩序有一种可怕的迷恋)。我从现在起有事做了:山、桥、台地、树木……疯子艺术的伟大功绩之一是:一座桥永远是一座桥,一所房子永远是一所房子。前景上倚靠着手杖的三个小人对构图来说并非绝对必要,尤其是因为我已有了那匹占据了相当大空间的爱奥尼亚马。我正寻找马的背景,景色上要有某种十分引起怀念、十分引起兴趣的东西,要有雉堞状的护墙,有圆锥形高丘上的陡坡,有开很多窗户的房子,就好像里面的住户十分害怕窒息似的。它很会令人联想到风景画的起源————然而它又完全在所有特定的时期之外。我应该粗略地说,它的范围介于乔托[6]和桑托斯·杜蒙特[7]之间————只有一点点未来后机械化街道的模糊暗示。现在,有这个作为我前进的向导,我便鼓起了勇气。干吧!

    就在马屁股底下,它的臀部在那里开始,也在那里结束,萨尔瓦多·达利[8]很可能会在那里画一把路易十五式的椅子或一根手表发条,我则开始用自由自在的手笔画一顶草帽,一只甜瓜。草帽底下我画了一张脸————心不在焉地,因为我的念头是大量的,包罗万象的。随着线条的暗示性偏差,我的手落在了勃起的阴jing上,它曾经是第五条腿,现在我把它弯成了一个人的胳膊————就这样!现在我画成了一个戴着大草帽的人正在呵马屁股的痒。妙!妙极了!如果这看上去有点儿古怪,有点儿不符合原始构图的仿中世纪特点,那我总是能将之归因于给予我灵感的那个疯子的心理失常。(在这里,第一次有一种怀疑进入我的头脑:也许我自己也不太正常了呢!但是在三百六十六页上说:“最后,对马蒂斯[9]来说,对事物的感受力能充分表现出来,不受理智的支配,也没有视觉的精确性:这就是表现的开始。”)接下去……画那个人的脚,我又遇到了一些小小的困难,可我把他的下半身放在护墙后面,于是就解决了问题。他俯身在护墙上,很可能在做梦,同时他又在呵马肋骨的痒。(沿着法国的各条河流,你经常会碰见俯身在护墙上做梦的人————尤其在他们撒了一泡尿之后。)

    为了缩减我的劳动量,也为了看一看将留下多少空间,我加上了一些粗斜纹或板子,作为桥面。就构图而言,这至少毁掉了这幅画的三分之一。现在是台地、陡坡、三棵树、雪山、房子以及房子上的所有窗户。这就像拼板玩具。无论什么地方的一座悬崖画得不太好,我就在什么地方把它变成一所房子的侧面,或隐藏着的另一所房屋的屋顶。我画着画着,渐渐靠近了那幅画的顶端,很幸运,画框在那里把事物都截去了。剩下要做的事就是画上树————和山。

    现在树又是非常棘手的事情。要画一棵树,而不是一束花!尽管我把叉状的闪电画在簇叶里面,提供一个结构上的暗示,但还是不行。然后,用几片空中的云彩来去掉一些多余的簇叶(总有一条妙计使你的问题简单化,这就是把东西去掉)。但是云彩看上去像结婚用的花束上吹落下来的几片薄纸。云彩如此之轻,什么也算不上,可它却不是薄纸。每一件有形式的东西都有看不见的实质。米开朗基罗终生寻找着这实质————在大理石中,在韵文中,在爱情中,在建筑中,在罪恶中,在上帝中……(第三百九十页:“如果艺术家寻求真正的创作,那么,他关心的就不是这样的对象:这种东西可以根据创作的需要而被牺牲掉。”)

    我开始画山————像穆罕默德。到现在,我开始明白解放的意义。一座山!一座山是什么?是一堆永远不受磨损的烂泥,至少,在历史时间中是这样。画一座山太容易了。我要画一座火山。我要为我的马寻找一个理由来喷鼻息和腾跃。逻辑!逻辑!“疯子流露出对逻辑的始终不渝的关心!”(法国人亦然。)嗨,我不是疯子,尤其不是一个法国疯子:我可以有一些自由,尤其是自由处置一个低能儿的作品。于是我先画火山口,一直画到山脚,同桥体结构和下面房子的屋顶衔接起来。画错的地方,我就画成了山腰里的裂缝————代表火山造成的破坏。这是一座活火山,它的侧面正在爆裂。

    在我全部画完的时候,我手上拿了一件衬衣。一件衬衣,真的!我可以认出领口和袖子。它需要的一切就是一个罗杰斯·皮特的标签和十六号,或者你需要的尺寸……但是,有一样东西十分清晰地屹立着,这就是那座桥。它很古怪,要是你画成一个拱形,桥的其余部分就会自然而然地与之相适应。只有一个工程师才会毁掉一座桥。

    就素描而言,画几乎已经完成了。底部一些松散的线条末梢,我连起来画成了公墓的大门。在左上角有一个火山留下的窟窿,我在那里画了一个天使。一个有着原始本性的人,一个纯粹无缘无故的发明,具有高度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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