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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勃沃尔·克朗斯塔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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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这脑壳,这音乐……

    他住在一个低于地面的花园后面,一种有车前横木和斯宾诺莎[1]、雪松和猴面包树遮掩的林中空地,一种令人眩晕的布克斯泰胡德[2]的乐曲,装点着鞘翅和三桅船。你穿过一个岗亭,看门人在那里伴着像《阿依达》[3]最后一幕中充满狂热情调的乐曲捻着唇须。他们住在三楼,在一个用直棂分开的观景楼后面,观景楼装饰着戴马嚼子的西班牙猎犬和皮脂腺囊瘤、债券和挂出去晾干的鲽鱼。在门铃按钮上方写着:杰勃沃尔·克朗斯塔特,诗人,音乐家,草本植物学家,气象员,语言学家,海洋学家,旧衣服,胶质。在这下面是:“请擦一擦你的脚,擤一擤你的鼻子!”再下面是一朵从一身旧套装上弄下来的玫瑰花饰。

    “所有这一切都有点儿怪兮兮的,”我对我的同伴说,她的名字叫绮丽·基拉·贝。“他一定又来了月经。”

    按了门铃以后,我们听到婴儿的哭泣声,一种响亮刺耳的号啕大哭,就像宰马的屠夫从梦中惊醒的嘶叫声一般。

    最后,卡佳来到了门跟前————从黑森卡塞尔来的卡佳————在她身后站着小皮诺奇尼,像薄脆饼一样单薄,手里拿着一个淡褐色的洋娃娃。皮诺奇尼说:“你们应该到客厅去,他们还没有穿好衣服。”当我问他们是否需要很长时间,因为我们都快饿死了的时候,她说:“哦,不!他们穿了好几个小时了。你们可以看一下爸爸今天写的新诗————它在壁炉架上。”

    绮丽解下她的长蛇围脖时,皮诺奇尼咯咯直笑,说,哦,亲爱的,世界究竟怎么回事?一切都是这样,一切都晚了,你读过懒惰小女孩把牙签藏在褥垫底下的故事吗?可奇妙了!是爸爸从一本大书里读给我听的。

    壁炉架上没有诗,但是有其他东西————《忧郁的解剖》、一只珀诺茴香酒的空瓶子、《乳白色的大海》、一块切好的烟草条、发卡、一本街道指南、一支陶笛……以及一只卷烟器。卷烟器底下是写在菜单、名片、手纸、火柴盒上的记事……“四点钟见凯思卡特伯爵夫人”……“米什莱的乳白黏液”……“体液排泄……子叶……肺结核”……“如果复活节与圣母领报节重叠在同一天,那么古老英国就要谨防突然的灾难了”……“从其脓水中产生了他的继承人”……“驯鹿,水獭,水貂,貂皮蛙”。

    钢琴放在观景楼附近的一个角落里,一只带银烛台的不结实的黑盒子,黑色琴键已被西班牙猎犬咬掉。有一些标着贝多芬、巴赫、李斯特、肖邦等名字的唱片套,里面放满了账单、修指甲用具、棋子、玻璃弹球、骰子。克朗斯塔特心情好的时候,会打开一个标着“戈雅[4]”的套子,用C调为你演奏点儿什么。他能演奏歌剧、小步舞曲、苏格兰慢步圆舞曲、回旋曲、萨拉邦德舞曲、序曲、赋格曲、华尔兹舞曲、军队进行曲;他能演奏车尔尼、普罗科菲耶夫[5]、格拉纳多斯[6];他甚至还能即席演奏,同时用口哨吹出普罗旺斯曲调。但是必须用C调。

    因此,无论缺了多少黑色琴键,无论西班牙猎犬产仔还是不产仔,无论门铃是否出了故障,无论马桶是否冲水,无论诗歌是否写过,无论枝形吊灯是否掉下来,无论租金是否付清,无论自来水是否关掉,无论女仆是否喝醉,无论水池是否堵塞、垃圾是否腐烂,无论是否掉头皮屑、床是否吱嘎直响,无论花朵是否发霉,无论牛奶是否变质,无论水池是否油腻、墙纸是否褪色,无论消息是否过时、灾祸是否消失,无论嘴巴是否臭烘烘、两手是否黏糊糊,无论冰是否融化,无论踏板是否正常工作,都没有关系,反正都一样。圣诞节总会来的,因为如果你习惯于那样看世界,那么一切都可以用C调来演奏。

    突然,门打开了,进来一只长着真菌状胡须、类癫状的巨兽。这是饿猫约卡瑟,一只有一副鸡奸者模样的大兽,灰褐色的毛皮,直愣愣的尾巴底下藏着两颗黑色的核桃。它像豹一样跑来跑去,像狗一样抬起后腿,像猫头鹰一样撒尿。

    “我马上来,”杰勃沃尔透过门上镶玻璃的窗框说,“我正在穿裤子。”

    现在埃尔莎进来了————从巴特瑙海姆来的埃尔莎————她把一只放有血红色玻璃杯的托盘放在壁炉架上。那只畜生正蹦着,嚎着,滚着,叫着春:它的睡莲叶般柔软的鼻子上有几粒辣椒末,鼻子下端像柔头弹一样柔软。它滚来滚去,发着暹罗猫的狂怒,它的尾巴骨比最细的沙丁鱼还要细。它抓地毯,嚼墙纸;它卷成一卷弹簧,又像花冠一般展开;它抖开尾巴打成的结,抖掉胡须上的真菌。它彻底咬穿了地板,咬到了诗的骨头。它在C调的旋律中,彻底发了疯。它有洋红色的眼睛,像老式的背心纽扣;它发青、发灰,像山金车花一般发褐,然后又像尼罗河一般发绿;它颤抖、不安、烦躁、爱戏弄人;它嚼衣服,发出沙沙的声响。

    现在安娜进来了————从汉诺威明登来的安娜————她拿来了法国白兰地酒、红胡椒、苦艾酒和一瓶伍斯特沙司。随安娜进来了几只坦普尔猫————拉合尔、迈索尔、坎普尔。它们都是雄的,包括那位猫妈妈。它们在地上打滚,脑袋缩着,相互之间无情地鸡奸。现在诗人本人出现了,问现在是什么时间,虽然时间是一个他从词汇表上一笔勾销了的词。时间,同死亡有着血亲关系。死亡无道理可循,时间就是其亲兄弟,现在两个行为之间有一点点时间,一种人造黄油,正直的人在其中混入一种饮料,使自己的肠胃肌肉抽搐。时间,时间,他说,撒了一点儿辣椒末在他的白兰地里。一种适合一切的时间,尽管我几乎不再使用这个词。这样说着,他察看了一下拉合尔的尾巴,这尾巴正痉挛着,他一边抓自己的尾骨,一边加上一句说,马桶已经做成银的了,你在那里将找到一本《人性》。

    “你很漂亮。”他对绮丽·基拉·贝说,这时,门又打开了,吉尔披着一件古希腊人穿的尼罗河绿的短氅走过来。

    “你不认为她很漂亮吗?”杰勃说。

    一切都突然变得漂亮了,连那只一副鸡奸者模样的大兽约卡瑟也一样,它的核桃像肉桂一样发褐色,像荔枝一样柔软。

    吹起海螺,呵锁骨的痒!杰勃肚子痛,这是他老婆应该痛的地方。一个月一次,像月亮一样有规律,疼痛支配了他,使他倒下,涂油膏也无济于事。除了白兰地和辣椒末以外没有任何东西————引起肠胃肌肉抽搐。“我送给你三个词,”他说,“鹅在锅里翻转的时候:‘想入非非、水肿、肺结核’。”

    “你为什么不坐下来?”吉尔说,“他来月经了。”

    坎普尔正躺在一只“二十四首序曲”的唱片套上。“我给你演奏一首快的。”杰勃说着,一下子把小黑盒子的盖子打开,就乒乒乓乓起来。“我要来一个颤音。”他说,连续用他右手的每一个手指迅速敲击键盘中间的白色C调键,棋子、修指甲用具、未付的账单像醉醺醺的投圆片游戏一般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这就是技术!”他说,他的眼睛是淡灰蓝色的,蒙着白霜。“只有一种东西走得像光一样快,那就是天使。只有天使可以走得像光一样快。到天王星要用一千光年,但是没有人去过那里,也没有人打算去那里。这是一份美国来的星期日报纸。你曾注意过人们怎么读星期日报纸吗?首先是插图栏,然后是滑稽连环漫画栏,然后是体育栏,然后是星期日专栏,然后是剧院新闻,然后是书评,然后是大标题。扼要的重述。个体发生————种系发生。界定你的术语,你就绝不会使用时间、死亡、世界、灵魂一类的词。在每一句陈述中都有一个小错误,而这错误越变越大,直至把一条蛇弄得半死。一首诗歌是唯一没有缺陷的东西,假如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的话。一首诗歌是一张网,诗人按照他自己预见的对数演算,从他自己的身体里织成这张网。这始终是正确的,因为诗人从中心出发,努力向外拓展……”

    电话铃响了。

    “毕达哥拉斯是对的……牛顿是对的……爱因斯坦是对的……”

    “请你接电话!”吉尔说。

    “喂!对,我是克朗斯塔特。请问你的名字?宾伯格?听着,你会说英语,不是吗?我也说……什么?是的,我有三套公寓————出租或出售。什么?是的,有一间浴室,一间厨房,还有一个马桶……不,一个正规的马桶。不,不在走廊上————在公寓里面。一个你可以坐在上面的马桶。你喜欢用银箔还是金叶装饰?什么?不,马桶!我这里有一个从慕尼黑来的人,他是一个难民。难民!希特勒!希特勒!明白吗?是的,就是。他胸前有一个十字,蓝颜色的……什么?不,我是认真的。你是认真的吗?什么?听着,如果你是认真的,那就是现金交易……现金!你必须付现金。什么?嗯,这就是这里的办事方式。法国人不相信支票。上星期我碰到一个人想骗我七百五十法郎。是的,一张美国支票。什么?如果你不喜欢那一套,我还有另一套可以给你,是带餐用升降机的。它现在坏了,但是可以装修。什么?噢,大概一千法郎。顶层有一间台球室……什么?不……不……不。这里没有这样的事。听着,宾伯格先生,你得明白,你现在是在法国。是的,就是……如果在罗马……听着,明天早上给我打电话,行吗?我现在在吃饭。吃饭。我在吃饭。什么?是的,现金……再见!”

    “你瞧,”他一边挂上电话,一边说,“我们在这所房子里就是这样办事的。马上见效的工作,是吧?不动产。你们这些人都生活在仙境里。你认为文学就是一切。你吃文学,而在这所房子里,我们吃鹅,这是打个比方。是的,现在已经差不多了。安娜!怎么样?还没有好吗?妈的!三个女孩……难民。我不知道她们是哪里人。有人把我们的地址给了她们。好女孩。健壮,丰满,迷人。在德国没有立锥之地。爱因斯坦忙于写关于光的诗歌。这些女孩需要一个工作,一个住的地方。你知道谁需要一个女仆吗?好女孩。她们都受过很好的教育。可是却要她们三人做饭。卡佳,她是其中最棒的一个:她懂得如何熨衣服。那一个,安娜————她昨天借了我的打字机……说她要写一首诗。我不是把你们留在这儿来写诗的,我说。在这所房子里,我写诗————如果有任何诗可写的话。你们学习如何做饭,补袜子。她面带怒色。听着,安娜,我说,你生活在一个想象的世界里。世界不再需要诗歌。世界需要面包和黄油。你能生产更多的面包和黄油吗?那才是世界需要的东西。学习法语吧,你可以帮我管理不动产。是的,人们得有住的地方。有趣吧?不过,这就是世界现在的状况。它总是这个样子,只是人们以前从来不相信。世界是为未来……为天王星造就的,没有人会去天王星,但是那没有关系。人们必须有地方住,有面包、黄油吃。为了未来。过去是这个样子,未来也将是这个样子。现在?没有什么现在。有一个词叫作时间,但是没有人能界定它。有一个过去,有一个未来,时间就像电流一样从中流过。现在是一种想象的状态,一种梦的状态……一种矛盾修饰法。有一个词送给你————我将把它作为礼物送给你。用它来写一首诗吧。我太忙了……不动产很要紧。必须有鹅和越橘调味汁……听着,吉尔,我昨天查的那个词是什么?”

    “Omoplate(肩胛骨)?”吉尔很快说。

    “不,不是那个。Omo……omo……”

    “Omphalos(脐)?”

    “不,不。Omo……omo……”

    “我知道了,”吉尔叫起来,“Omophagia(生肉)!”

    “Omophagia,就是它!你喜欢这个词吗?你把它带走!怎么回事?你没有在喝酒。吉尔,我前几天在餐用升降机中发现的鸡尾酒调和器究竟在哪里?你能想象吗?————一个鸡尾酒调和器!总之,你们这些人似乎认为文学是十分必要的东西。它不是。它只是文学。我也能搞文学————如果我没有这些难民要喂养的话。你想知道现在是什么吗?请看窗户那边。不,不是那儿……是上面的那个。在那里!每天他们都坐在那儿的桌子旁玩牌————就他们两个人。她总是穿着一件红连衣裙。他总是在洗牌。那就是现在。如果你加上另一个词,那就成为虚拟的了……”

    “天哪,我要去看一看那些女孩在干什么。”吉尔说。

    “不,你看不到!那正是她们在等待着的事情————等你来帮助她们。她们必须认识到这是一个现实世界。我要她们理解这一点。以后我将给她们找工作。我手头有许多工作。首先让她们给我做一顿饭。”

    “埃尔莎说一切都准备好了。来吧,让我们到里面去。”

    “安娜,安娜,把这些瓶子拿到里面来,放到桌子上!”

    安娜无能为力地看着杰勃沃尔。

    “你瞧!她们甚至还没有学会说英语。我拿她们怎么办呢?安娜……这里!把它们都拿走!明白了吗?给你自己倒一杯饮料,你这个大傻瓜。”

    饭厅的灯光很柔和。桌上有一个枝状大烛台,餐具闪闪发光。正当我们坐下来的时候,电话铃响了。安娜把长长的电话线收拾好,从钢琴那边把电话机拿到克朗斯塔特身后的餐具柜上。“喂!”他喊道,长长的电话线绷直了,就像肠子一样……“喂!是!是,夫人……我是克朗斯塔特……请问你的名字?是,有一个客厅,一个阁楼,一间厨房,两间卧室,一间浴室,一个马桶……是,夫人……不,这不贵,一点儿也不贵……很容易安排……随你的便,夫人……几点钟?是的……很高兴……怎么?你说什么?啊,不!正相反!我很高兴……非常高兴……再见,夫人!”他啪地挂上电话————吻你的手,夫人!你想要我给你挠背吗,夫人?你咖啡里要加奶吗,夫人?你要……?

    “听着,”吉尔说,“那究竟是谁?你对她够讨好的。是,夫人……不,夫人!她还答应给你买杯饮料了吧?”她转身对我们说:“你们能想象吗?昨天在我洗澡的时候,他弄了个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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