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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十二月二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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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但有一种吸引人的地方。她身上的一些东西就像是一张风景画,那种宁静是永恒的。她嗓音中的温暖和怜爱,她的坚强——那能够感染弱者的深藏的生命力。一个刚强得有点过分的矮胖的中年妇女——不聪明——也不出色——但有一些你不能忽视的东西。力量:希尔达?李有一种力量:戴维站起身来开始在屋里踱步。他的头发一点儿也没白,有着一副奇特的孩子气的长柏。他的脸就像伯恩?琼斯笔下的骑士一样柔和。也就是说,有些不太真实……他的语气很惆怅:“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希尔达,你一定知道。”

    “我不敢肯定。”

    “但我告诉过你呀——我一次次地讲给你听。我是多么恨它们——那所房子和周围有关的地方以及所有的一切:它只会唤起我痛苦的回忆。我恨我在那儿度过的每一刻!当我想到它——想到她受过的所有苦难——我的母亲……”

    他妻子同情地点点头。

    “她是这么地可爱,希尔达,而且这么有耐心。躺在那儿,经常很痛苦,但忍受着它——承受着一切。当我想到我的父亲”,他的脸沉了下来,“给她一生带来的不幸——羞辱她一炫耀他的艳遇一常常对她不忠却从不肯费心掩饰一下。”

    希尔达?李说,“她不该这样忍气吞声,她应该离开他。”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的意味:“她太善良了,不能这么做。她认为留下来是她的责任。

    再说,这是她的家—她还能去哪儿呢?”

    “她可以自己谋生。”

    戴维烦躁地说:“在那个时候是不可能的!你不明白。女人们不会那样做的。她们包容一切,她们只能忍受。她还得考虑我们。即使她和我父亲离了婚,又怎么样?他很可能会再婚的,会有一个新的家庭。我们的利益就会被扔到一边。她不得不考虑到所有的利害关系。”

    希尔达不答话。

    戴维继续说着:“不,她做得对。她是个品德高尚的人。她一直忍受到死——毫不抱怨。”

    希尔达说,“不是一点儿都不抱怨,不然你就不会知道这么多了,戴维!”

    他轻柔地诉说着,脸色好了起来:“是的——她告诉了我——她知道我多么爱她。当她去世的时候——”

    他顿住了,把双手插进头发里。

    “希尔达,那太惨了!那种凄凉的光景!她那时其实还很年轻,她不该死的。是他杀了她——我父亲:他要对她的死负责。他伤透了她的心。我从那时就决定不要再住在他的屋檐下。我逃走了——离这一切远远的。”

    希尔达点点头。

    “你很明智,”她说,“就该这么做。”

    戴维说:“父亲想让我加入他的事务,那就意味着要住在家里,这是我无法忍受的。我不明白艾尔弗雷德怎么能忍受得了——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他从来就没反抗过吗?”希尔达颇感兴趣地问。“我记得你告诉过我一些关于他放弃了别的职业的事情。”

    戴维点点头。

    “艾尔弗雷德本来参了军。父亲全安排好了。艾尔弗雷德,长子,去进骑兵团,哈里加入他的事务,我也是。乔治去参政。”

    “但事情并没有这么发展?”

    戴维摇摇头。

    “哈里把一切都打乱了!他总是非常狂放不羁。欠了债——惹了各种各样的麻烦。最后有一天他拿了几百英镑不属于他的钱一定了之,留下一个字条说他不适合在办公室里坐板凳,他要去闯世界。”

    “从此你们就再也没有他的信儿了吗?”

    “噢,不,我们有。”戴维笑了,“我们经常有他的消息!他总是从世界各地拍电报来要钱,也总能得到!”

    “而艾尔弗雷德呢?”

    “父亲让他退伍回来加入他的事务。”

    “他介意吗?”

    “最开始的时候非常介意,他恨那个工作。但父亲总能把艾尔弗雷德玩弄于股掌之间。我相信,他仍然完全被父亲攥在手心里。”

    “而你——却逃脱了!”希尔达说。

    “是的,我去了伦敦,学了绘画。父亲明白地告诉我如果我去干这样一件蠢事,那在他生前我只能得到很少的生活费,而在他死了以后我将什么也得不到。我说我不在乎。他管我叫小傻瓜,就是这样了!我从此再也没见过他。”

    希尔达温柔地说:“你没后悔过吗?”

    “不,真的没有。我知道我在艺术上不会有多大成就,我永远不会成为一个伟大的艺术家——但我们在这间乡间小屋里已经够幸福的了——我们有我们想要的一切——所有最根本的东西。而如果我死了,我也已经使你的生活能有所保障。”

    他停了一会儿又说:“可是现在——瞧这个:”

    他用巴掌拍了一下那封信。

    “我很遗憾你父亲写了那封信,如果它让你这么难受的话。”希尔达说。

    戴维就像没听见她说的话又接着说下去。

    “叫我带我的妻子去过圣诞节,表达了一个愿望,希望我们大家能一起过圣诞节,一个团圆的大家庭!这会是什么意思?”

    希尔达说:“还会有什么别的意思吗?”

    他疑虑地看着她。

    “我的意思是,”她笑着说,“你父亲他年纪大了。他开始对家庭纽带产生感情。你要知道,的确会发生这种事的。”

    “我希望是这样。”戴维侵吞吞地说。

    “他是一个老人,又很孤单。”

    他飞快地看了她一眼。

    “你想让我去,不是吗,希尔达?”

    她侵条斯理地答道:“如果不答应这个请求的话——好像很可惜。我敢说,我是一个很老式的人,但圣诞节的时候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和平友好呢?”

    “在我告诉你所有这些事之后,你还这么想?”

    “我知道,亲爱的,我知道。但那些都已经成为往事了,所有的事情都已经了结了。”

    “对我来说还没有。”

    “是的,因为你不愿意让这一切过去,你让往事活在你的记忆中。”

    “我不能忘记。”

    “你不愿忘记——这才是你的意思,戴维。”

    他的嘴闭得紧紧的。

    “我们就是这样,我们李家的人。我们会把事情藏在心里很多年——记着它,让回忆永远栩栩如生。”

    希尔达有点儿不耐烦地说:“这有什么可骄傲的吗?我可不这么想!”

    他沉思着看着她,目光中有一丝责备的意味。

    他说:“那么,你不认为忠实是有价值的吗?对回忆的忠实?”

    希尔达说:“我相信现在——而不是过去:过去的事是一定要过去的。如果我们让往事一直活在我们的记忆中,我想,我们最后会使它变形的。我们会以一种夸张的眼光去看待往事……一种错误的看法。”

    “我清楚地记得那些日子里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细节。”戴维激动地说。

    “是的,可你不应该这样,我亲爱的!这样做是不正常的!你在用一个孩子的眼光去对那些事情做出判断而不是用更合适的成人的看法去对待它们。”

    “这又有什么不一样呢?”戴维问道。

    希尔达犹豫了。她感觉到再继续说下去是不明智的,可是有一些东西她的确很想说出来。

    “我想,”她说,“你把你父亲看成了一个怪物!如果你现在见到他,你很可能就会发现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一个也许已经没有了激情的人,他的一生虽然绝非毫无过错,但不管怎么说,他是一个人——而不是没有人性的怪物。”

    “你不明白!他是怎么对待我母亲的——”

    希尔达严肃地说:“有一种温顺——顺从——会激起一个男人身上最坏的东西——而正是这同一个人,当他面对的是女人的勇气和决心的时候,他可能会成为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那么照你说这是她的错——”

    希尔达打断了他的话。

    “不,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2我从不怀疑你父亲的确待你母亲很不好,但婚姻是一件很特别的事情——我怀疑任何的局外人——甚至包括他们的孩子在内——是否有权利去判断其中的是与非。再说,你的种种怨恨对你母亲都已于事无补。整件事都已经过去了——已经留在你的身后。现在只剩下一个衰弱的老人,想让他的儿子回家过圣诞节。”

    “那么你想要我去?”

    希尔达迟疑了一下,然后突然下了决心。“是的,”她说,“我想让你去,从此永远地摆脱掉那个怪物。”

    5乔治?李,韦斯特林厄姆的国会议员,是一个有点儿发福了的绅士,今年四十一岁。他的眼睛是淡蓝色的,而且有点儿轻微的突出,带着怀疑的神情。他长着一个双下巴,说起话来有一种拖杏、卖弄的腔调。

    他正用一种煞有介事的态度说:“我告诉过你,马格达伦,我认为我有义务要去。”

    他的妻子不耐烦地耸耸肩。

    她很苗条,是一个白皙的金发女郎,有着一张光滑的鸭蛋脸和修过的眉毛。那张脸有时候看上去会显得很茫然,毫无表情。她现在就是这个样子。

    “亲爱的,”她说,“我敢肯定那一定会很讨厌的。”

    这时,由于想到了一个很吸引入的主意,乔治?李开始眉飞色舞地说了起来,“而且,这样我们就可以节省相当的一笔钱。圣诞节的时候开销总是很大的,这样我们就可以只给佣人们一笔伙食费。”

    “唤,行啦,”马格达伦说,‘‘总之,圣诞节在哪儿过都挺讨厌的!”

    “我想,”乔治只顾顺着他自己的思路说下去,“他们在期待一顿圣诞节晚餐吧?如果不是一只火鸡,也许就是一块好牛排吧。”

    “谁?佣人们?唤,乔治,别这么小题大做了,你总是在为钱的事操心。”

    “人是该为这些事操心的。”乔治说。

    “对,可净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精打细算、斤斤计较也未免太可笑了。你为什么不让你父亲再多给你些钱呢?”

    “他已经给了我一笔可观的生活费了。”

    “总是完全依赖你父亲多讨厌啊,就像你现在这样!他应该拨一笔钱让你自由支配。”

    “这不是他办事的方式。”

    马格达伦看着他,那双褐色的眼睛突然变得敏锐而精明,那毫无表情的鸭蛋脸也有了某种意味。

    “他非常非常有钱,不是吗,乔治?他一定是个百万富翁吧,是吗?”

    “是一个百万富翁的两倍,我相信。”

    马格达伦嫉妒地叹了口气。

    “他怎么赚来的?是在南非吗?”

    “对,他在早年就职了一大笔,主要是钻石。”

    “太刺激了:”马格达伦说道。

    “后来他到英国来发展,财产实际上又翻了两三倍,我想。”

    “他死以后会怎么样呢?”马格达伦问。

    “父亲从来不怎么谈这种事,而你当然又不能去问。我猜想大部分钱会归艾尔弗雷德和我,艾尔弗雷德当然会多一些。”

    “你还有别的兄弟吧,不是吗?”

    “是的,还有我的弟弟戴维。我不认为他会得到多少。他离开家去搞艺术或是别的什么蠢事儿。我想父亲警告过他将会把他从遗嘱的名单中去掉,可戴维说他不在乎。”

    “多傻啊!”马格达伦轻蔑地说。

    “还有我姐姐詹妮弗,她跟一个外国人跑了——一个西班牙艺术家——戴维的一个朋友,但她一年前死了,留下了一个女儿。父亲也许会给她留下一点儿钱,但不会有多少。

    当然还有哈里——”

    他停住了,有点儿尴尬。

    “哈里?”马格达伦说道,很惊讶,“哈里是谁?”

    “哦——呃,我弟弟。”

    “我从来不知道你还有个弟弟。”

    “我亲爱的,他可不是我们家的——嗯——什么光彩的事。我们从不提他。他的行为是很可耻的。我们现在已经有些年没听到他的消息了。他没准儿已经死了。”

    马格达伦突然笑了起来。

    “怎么啦?你笑什么?”

    马格达伦说:“我只是觉得很好笑,你竟然会有一个声名狼藉的兄弟。你是这么受人尊敬。”

    “我希望如此。”乔治冷冷地说。

    她的眼睛眯了起来。

    “你父亲不太——正派,乔治。”

    “真的吗?马格达伦?”

    “有时他说的一些话让我很别扭。”

    乔治说:“真的?马格达伦,你让我很吃惊。嗯——莉迪亚也这么觉得吗?”

    “他对莉迪亚说话并不那样,”马格达伦说。她气冲冲地又加上一句:“不,他从不对莉迪亚说那样的话,我真不明白为什么。”

    乔治飞快地瞧了她一眼,又把目光移开。

    “唤,行啦,”他含糊不清地说,。一个人是一定要有生活费的,在父亲这个年纪——而且健康状况又这么差——”

    “他真的——病得很重吗?”

    “噢,我可没那么说。他还是相当结实的。无论如何,他希望有他的家人陪在身边一起过圣诞节。我认为我们很应该去,这也许是他最后一个圣诞节了。”

    她尖刻地说:“你是这么说,乔治,可我想,实际上他可能还要活上好几年吧?”

    她丈夫微微吃了一惊,结结巴巴地答道:“是——是的,他当然可能。”

    马格达伦扭过脸去。

    “唉,”她说,“我希望我们去是对的。”

    “我对此毫不怀疑。”

    “可我讨厌去那儿!艾尔弗雷德是那么沉闷乏味,莉迪亚又瞧不起我。”

    “瞎说!”

    “她就是的!我还讨厌那个人模狗样的男仆。”

    “老特雷西利安?”

    “不,是霍伯里。总是像猫一样蹑手蹑脚地走来走去,还假惺惺地笑。”

    “是这样吗?马格达伦,我看不出来霍伯里对你会有什么影响。”

    “他只是让我神经紧张,没别的。我们别再多说什么了。

    我明白了,我们一定得去。可不能去惹那个老头。”

    “对——对了,你说到点儿上了。关于佣人们的圣诞晚餐———”

    “现在别——乔治,什么时候再说吧。我要打电话给莉迪亚告诉她我们明天五点二十之前列。”

    马格达伦匆匆地离开房间。打完电话之后她上楼来到自己的房间,坐在写字台前。她把桌子边的活动板放下来,在各种各样的格子里翻着。账单像小瀑布一样纷纷地落了下来。马格达伦一边理着,一边试着将它们分门别类。最后,伴随着一声不耐烦的叹息,她把它们又卷起来扔回到原来放着的地方。她用手摸摸自己柔顺的金发。

    “我到底该怎么办?”她喃喃自语道。

    6在戈斯顿府的二楼,一条长长的走廊通向一间可以俯瞰门前车道的房间。那是一间用旧式的华丽家具布置起来的房间。那儿有织锦的墙纸,昂贵的皮扶手椅,龙纹的浮雕大花瓶,青铜雕像——每一样东西都是既豪华奢侈又很结实的。

    在一张大太师椅上,那是最大最富丽堂皇的一张,坐着:一个瘦而干瘪的老人,他长长的手像爪子一样,放在椅子的扶手上。一根镶金的手杖放在身旁。他穿着一件破旧的蓝色睡袍,脚上穿着软底拖鞋。他的头发全白了,脸色黄黄的。

    一个寒酸的、不起眼的家伙,你也许会这么想。但他那高傲的鹰钩鼻,还有那黑而生动有神的眼睛,可能就会让一个旁观者改变他的看法。那里面有着激情、生气和活力。老西米恩?李突然呵呵地笑了起来,那是一阵饶有兴味的大声的笑,他说:“嗨,你把我的口信带给艾尔弗雷德夫人了?”

    霍伯里正站在他的椅子旁边。’他用温顺谦恭的口气答道,“是的,先生。”

    “我跟你说的每一句话?一点儿不走样,是吗?”

    “是的,先生。我没犯任何错误,先生。”

    “对,你不会出错,你也最好不要出错——否则你会后悔的。她怎么说的,霍伯里?艾尔弗雷德先生怎么说的?”

    霍伯里平静地,毫无感情色彩地复述了所有的经过。老人再次哈哈地笑了起来,兴奋地搓着手。

    “太好了……第一流的……他们会一直想着,琢磨着——整整一下午!太好了!我现在要他们上来,去叫他们。”

    “是的,先生。”

    霍伯里无声无息地穿过房间走了出去。

    “还有,霍伯里——”

    老人看看四周,然后暗暗地骂了一句。

    “这家伙走起路来活像只猫,从来不知道他在哪儿。”

    敲门声响起之前,他一直静静地坐在椅子里,用手指抚摸着自己的脸颊。艾尔弗雷德和莉迪亚走了进来。

    “啊,你们来啦,你们来啦。坐在这儿,莉迪亚,我亲爱的,坐在我身边。你的气色真好!”

    “我刚才出去了,外面很冷。后来我的脸就火辣辣的。”

    艾尔弗雷德说:“您怎么样,父亲?您下午休息得好吗?”

    “一流——绝对一流,梦见了过去的好日子。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时我还没安定下来,成为一个社会中坚。”

    他突然呵呵地笑出声来。

    他的儿媳默默的坐在那儿,脸上的微笑仅仅是出于礼貌。

    艾尔弗雷德说,“这是怎么回事?父亲,多了两个客人来过圣诞节。”

    “啊!这个嘛!是的,我——定要告诉你们。今年对于我来说将是一个盛大的圣诞节一一盛大的。让我看看,乔治和马格达伦要来——”

    莉迪亚说,“对,他们明天五点二十到。”

    老西米恩说:“可怜的木头人。乔治!什么都不是,只会废话连篇,可他还是我的儿子。”

    “他的选民们喜欢他。”

    西米恩又笑了。

    “他们也许认为他诚实。诚实:还从没有一个姓李的是诚实的呢!”

    “噢,别这样,父亲。”

    “我得把你除外,我的儿子,除了你以外。”

    “戴维呢?”莉迪亚问。

    “戴维嘛,经过这么多年,对于能再见到这孩子我是很惊奇的。他那时候是一个多愁善感得可笑的毛孩子。他的妻子什么样?不管怎样,他没有娶一个比他小二十岁的女郎,像那个傻瓜乔治一样!”

    “希尔达的信写得很好,”莉迪亚说,“我刚刚又收到她的一封确认的电报说他们明天一定到。”

    她的公公看了看她,那一瞥是敏锐而且有穿透力的。

    他笑了。

    “我从来都拿莉迪亚没办法,”他说,“我告诉你。莉迪亚,你是一个很有教养的女人,这是可以看出来的。我知道得很清楚。可遗传有时是件滑稽的事,只有你一个人像我——在这个家里只有你。”

    他的目光闪动起来。

    “现在来猜猜谁来过圣诞节。我给你们三次机会,我用五便士硬币打赌你们肯定猜不出来。”

    他看看这一个又看看那一个。艾尔弗雷德皱着眉头说:“霍伯里说您在等候一位年轻女士。”

    “这激起了你们的好奇心——是的,我敢说一定是的。

    皮拉尔现在随时都会到来,我叫车去接她了。”

    艾尔弗雷德严肃地说:“皮拉尔?”

    西米恩说:“皮拉尔?埃斯特拉瓦多斯——詹妮弗的女儿,我的外孙女。我想知道她情况怎么样。”

    艾尔弗雷德叫了出来:“老天:父亲,您从没对我说起过……”

    老人正咧着嘴笑。

    “是的,我想要保密!我是让查尔顿去写的信,安排的这件事。”

    艾尔弗雷德又说了一遍,他的语气既伤心而又含着责备的意味:“您从没对我说起过……”

    他父亲开口了,仍然不怀好意地咧着嘴笑着:“那样就不意外了!在这个家里又要注入新鲜血液了,觉得怎么样?我从没见过埃斯特拉瓦多斯。这个女孩长得会像谁呢——她的母亲还是父亲?’’“您真的认为这样做是明智的吗,父亲?”艾尔弗雷德又开口了,“从各方面考虑——”

    老人打断了他的话。

    “安全——安全——你考虑安全考虑得太多了,艾尔弗雷德:你总是这样!那并不是我的作风!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下地狱也无所谓:这就是我:那个女孩是我的外孙女——家里惟一的第三伏:我不在乎她的父亲是谁或是他做:过什么:她是我的骨肉我的血脉:而且她还要住在这儿,我的家里。”

    莉迪亚尖锐地说:“她要来住在这儿?”

    他飞快地扫了她一眼,“你反对吗?”

    她摇摇头,笑着说:“我怎么能反对您叫什么人住在您自己的家里呢,可能吗?不,我只是对她——好奇。”

    “对她——你什么意思?”

    “她会高兴住在这儿吗?”

    “她身无分文。她应该感激不尽:”

    莉迪亚耸耸肩。

    西米恩转向艾尔弗雷德:“你看到了?这将是一个盛大的圣诞节!我所有的孩子都在身边。所有的:这,艾尔弗雷德,这就是你的线索。现在来猜猜另一个客人是谁。”

    艾尔弗雷德盯着他。

    “我所有的孩子!猜,儿子!当然是哈里啦:你弟弟哈里!”

    艾尔弗雷德的脸一下子白了。他结结巴巴地说:“哈里——不——不是他——”

    “正是哈里本人!”

    “可我们以为他死了!”

    “他没有!”

    “您——您让他回到这儿来?在那一切发生之后?”

    “浪子回头,(这是一个典故,来自耶稣讲述的一个著名寓言。抿《圣经?路加福音》第十五章11、32节记载.法利赛人和犹太法学家指责耶稣不该接纳有罪之人,耶稣就对他们讲了三个寓言说明原委,“浪子回头”就是其中之一。故事叙述有一个父亲把财产平分给两个儿子,小儿子携财离家.挥霍一空。结果饥肠辘辘,恨不得拿猪吃的豆荚来充饥。最后他回到家时已经奄奄一息.对自己的放荡行为懊悔不已,而他的父亲则不汁前嫌.仍然热情地迎接了他.还为他宰杀了肥牛犊。洁身自好的哥哥对此耿耿于怀.父亲就向他说明了浪子回头的重要性。下文哈里所说的古老寓言也是指这件事.他提到的”猪吃的豆荚’即出自于此。——译注。)嗯?没错。我们的肥牛犊呢,我们一定要把肥牛犊宰了,艾尔弗雷德,我们要热烈欢迎他回来……”

    艾尔弗雷德说:“他那样对待您——还有我们大家——那么可耻。他“别再历数他的罪过了:那会是一个长长的清单。可这是圣诞节,你别忘了,是该宽恕别人的时候!我们欢迎浪子回家。”

    艾尔弗雷德站起身来,他嘟囔着:“这真是一一一个意外。我从没想到哈里还会再走进这个门儿。”

    西米恩向前欠欠身。

    “你从来就不喜欢哈里,对吗?”他轻声问道。

    “在他那样对您之后——”

    西米恩哈哈地笑了。他说:“啊,可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这正是圣诞节的宗旨.不是吗,莉迪亚?”

    莉迪亚的脸也白了。她不动声色地说:“我看到您今年为圣诞节想得很多。”

    “我希望我的全家都在我身边,和平友好。我已经是一个老人了。你要出去吗,我亲爱的?”

    艾尔弗雷德匆匆地走了出去。

    西米恩看着远去的身影点点头。

    “这让他心烦意乱。他和哈里从来合不来,哈里以前总嘲笑艾尔弗雷德,管他叫老乌龟。”

    莉迪亚张了张嘴,她想要开口,可当地看到老人渴望的神情,她忍住了。她看得出,她的自我克制使他失望了。察觉到这个事实,她忍不住说:“就像龟兔赛跑,嗯。最后获胜的还是乌龟。”

    “不总是这样,”西米恩说,“不会总是这样,我亲爱的莉迪亚。”

    她仍然微笑着说:“请原谅,我要去追艾尔弗雷德,突如其来的刺激总让他很难受。”

    “是的,艾尔弗雷德不喜欢变动,他——直是——个喜欢生活一成不变的老顽固。”

    莉迪亚说:“艾尔弗雷德非常爱您。”

    “你觉得这很怪,是吗?”

    “有时候,”莉迪亚说:“的确是的。”

    西米恩目送她离开了房间。

    他轻声地呵呵笑着,搓着两只手。“有意思,”他说,“还有好多乐子呢!我会好好享受这个圣诞节的。”

    他努力站起身来,靠着手杖的支撑,步履蹒跚地走过房间。

    他来到房间角落里的一个大保险箱跟前,转动着密码转盘上的把手。门开了,他伸手进去摸索,手指哆哆嚷嚷的。

    他拿出一个鹿皮的小袋子,打开它,让一捧没加工过的钻石从手指间滚过。

    “啊,我的美人,啊……还是那样——还是我的老伙伴。

    那些好时光一一美好的日子……我不能让他们把你们拿去切割打磨。我的朋友们。你们不该挂在那些女人的脖子上或是戴在她们的手指上和耳朵上。你们是我的!我的老伙伴!

    有些事情,只有你知我知。他们说,我老了,又有病,可我还没倒下呢:这个老家伙还能活很久。而且生活中还有的是乐子呢。还有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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